“我爸爸一會兒也帶我去!”大頭挺興奮,“今天有集。”
“嗯,”元午說,“那看我們能不能偶遇。”
“什麼是偶遇?”大頭馬上問。
“當我沒說。”元午轉身往村裡走過去。
拿車的時候,船主跟了過來:“我跟你說一下。”
“嗯?”元午應了一聲。
“村裡要統計流動人口,大概下個月吧,”船主說,“到時會有人去船上,我跟你說一聲,好像就是檢查一下身份證吧。”
“好的,謝謝。”元午說。
身份證?
他皺了皺眉。
每天一場暴雨,這樣的節奏已經持續了一星期,有時候上午,有時候下午,有時候晚上,有時候下一整天。
元午坐在船艙裡三天沒有出去,每天都抱著筆記本。
不停地寫,不停地寫。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這麼著急地想要把腦子裡的這個故事全寫出來,就好像現在不寫就沒有時間了似的。
比起以前三兩天一次的更新,這三天每一章讓讀者都不適應了。
-天哪,我是不是點錯了一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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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看了一下太陽
-大大你不怕就這麼把我們慣壞了嗎
-簡直不相信我的眼睛居然連續更新?要不是一看就知道這是你寫的我都要懷疑這馬甲換人了!
元午猛地合上了電腦。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雖然沒聽過幾次,但這個速度和節奏他還是聽出來了,是林城步。
主要是這兒也沒別人來,除了大頭,也就隻有林城步了。
“你在嗎?”林城步站在旁邊那條船上喊了一聲。
“不在。”元午回答。
“我帶了個感應器過來,”林城步手裡拎了個購物袋,“我幫你把壞的那個換上吧?”
元午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過來打開了艙門,靠在門邊看著林城步。
“這個是定制的,”林城步揚了揚手裡的袋子,“我覺得還挺好用的。”
“你這麼闲?”元午摸了根煙出來叼著。
“我一星期就上四天班,”林城步走了去,拿出了袋子裡的感應器盒子,“你吃飯了嗎?一會兒我請你吃飯?”
元午看著他。
“先裝上這個再說吧。”林城步笑笑。
感應器大小跟原來那個差不多,因為原來接的線還是好的,所以很快就裝好了。
“我試試?”林城步打開了開關。
元午點了點頭。
林城步往艙門那邊邁了一步。
“站著!幹什麼的!滾!”一個威嚴的男聲響了起來。
靠在門邊的元午嚇了一跳,嘴上叼著還沒點的煙掉在了船板上:“什麼鬼?”
林城步笑著往後退了一步。
“再退!再退!”男聲很威嚴地再次響起。
“怎麼樣?”他拍了拍手,看著元午。
“……這是你自己錄的吧?”元午撿起煙重新叼到嘴上。
“聽出來了?”林城步笑著說,“我自己第一次都沒聽出來呢。”
“謝謝。”元午回了船艙裡。
“去吃飯嗎?”林城步站在門外問。
“站著!幹什麼的!滾!”
元午回頭看了他一眼。
“去嗎?去沉橋那邊,我聽說那邊有一家土椒焖魚做得特別好,”林城步退回了船頭,“我想去嘗嘗。”
“再退!再退!”
元午有些無奈地過去把感應器關了:“我不想動。”
“你今天的更新不是已經發上去了嗎?”林城步看著他,“出去走走吧。”
元午沒說話,摸過打火機把煙點上了。
“也不遠,開車過去就二十分鍾,”林城步頓了頓之後很小心地說,“就是……我不想一個去吃,你能……陪我去吃嗎?”
元午靠在墊子上,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一直到燒長了的煙灰掉到了他手上之後,他才甩了甩手說了一句:“你一個挺牛逼的廚子,跑農家樂吃魚?”
“高手在民間啊。”林城步說。
“走路過去吧,”元午掐掉了煙,“我不想坐車。”
“好!”林城步馬上點頭。
元午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答應林城步去沉橋那邊吃飯。
除了去鎮上的時候會路過那片農家樂,別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去過那邊,更不會在那裡停留。
遊人太多,來來去去,笑笑鬧鬧,他不習慣。
跟鎮上的那種原始的熱鬧不同,這種遊客的熱鬧讓他不踏實,被人群包圍的感覺很不舒服。
但他現在卻答應了林城步。
他自己都意外。
也許是因為……寂寞吧,林城步臉上一直掛著的微笑背後透出來的那種寂寞,讓他有些感慨。
元午戴上帽子,捂上口罩,關上艙門跟林城步一塊兒慢慢往沉橋的另一邊走過去。
“其實空氣挺好的,”林城步說,“我在市裡都沒戴過口罩,你在鄉下居然戴口罩。”
“嗯。”元午應了一聲,沒有接他的話。
“你喜歡吃魚,對吧?”林城步又問。
“差不多,”元午說,“上回的排骨也不錯。”
“你記得?”林城步猛地轉過頭。
“嗯?”元午也看著他,眼裡帶著深深的迷茫。
林城步等了幾秒鍾,看元午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反應,於是換了個話題:“我拿手菜是豆腐,有機會給你做。”
“什麼豆腐。”元午問。
“就是……秘制的,從磨豆子開始的,很麻煩,”林城步笑笑,“不過特別好吃,一般隻能在店裡做,工具配料什麼的全,如果在別的地方做的話就……”
“你是不是跟我說過?”元午突然轉過頭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林城步愣了。
“做豆腐什麼的。”元午說。
林城步看著他,好半天才說:“說過,很久以前了。”
“多久?”元午問。
“我們……”林城步有些艱難地開口,“剛認識的時候。”
元午看著他,沒有再說話,停留在他臉上的視線移開了,眼神漸漸變得有些遊離。
第11章
林城步的心一下提了起來,那天從挎子上跳下來逃跑之後,元午也是這樣的表情。眼神從迷茫到遊離,最後跟四周的一切都被隔離開來,似乎是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那樣的場面,林城步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你怎麼……你沒……”他想跟元午說點兒什麼,一開口卻是躲不開的這兩句,但的確這時他最關心的也就是你怎麼了你有沒有事。
元午的目光有些渙散,但還沒到與世隔絕的程度,他一咬牙臨時強行換了一句話:“沒事就吃溜溜梅,你吃溜溜梅嗎?”
溜溜梅應該給他廣告費,林城步覺得,在這樣危機的時刻他居然全情投入地打了個廣告。
元午的視線因為這個廣告而在他的臉上有了短暫地停留,但沒等他把自己焦急的表情調整到英俊那一檔,元午的眼神突然就放空了,視線還在他臉上,焦點卻似乎已經移到了他後腦勺上。
“元……”林城步很小心地試著用手碰了碰他胳膊,“刑……哎大叔?”
元午沒有反應。
“你別嚇我行麼?”林城步盯著他的眼睛,“你看我一眼,你能聽到我聲音的對吧,看我。”
元午還是就那麼愣著。
“我應該怎麼辦?”林城步有些手足無措,明明跟元午面對面地站著,眼對眼地盯著,但是別說五毛了,連一毛錢的都聊不上,“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元午還是那個樣子,但唯一還好的就是他沒有扭頭往回走。
有一瞬間林城步都覺得自己是走進了那些鬼故事裡,元午就像被一張網困在了這裡,旦凡是想要離開,就會發生各種意外。
……但元午還老去小江鎮買東西呢。
“你知道麼,換個人你這樣早就不管你了,”林城步又在他胳膊上輕輕碰了一下,“也就是我這種死心眼子才會一直跟你槓著……你看看我,你不是特別喜歡我一開口就嘲我的嗎?你嘲一個啊……”
元午就像入定了似地站在原地。
林城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地走到了他身後,下了半天決心,伸出胳膊從身後環住了元午。
一開始胳膊隻是虛抬著,等了幾秒鍾看元午沒有扭頭揍他的意思,他才收了收胳膊,把元午抱實了。
“哎,大叔,”林城步在他耳邊輕聲說,“別發呆了,我餓了,咱們還要去吃魚呢,土椒焖魚,非常鮮,你不是挺喜歡吃魚的嗎?魚啊,魚啊,魚啊……”
這會兒得虧是沒人經過,要被純樸的老鄉看到這種場面不知道會是什麼感想,林城步往兩邊瞅了瞅,繼續小聲說:“魚魚魚,曲項向天歌……你再不理我,我就要開大招了,我叫你一聲名字,你敢應嗎?”
也許是這個大招預警戳中了元午的要害,他終於動了動,頭往右側偏過去似乎是想回頭。
林城步趕緊松了胳膊,退開了兩步,盯著元午。
元午偏過頭之後並沒有回頭,而是又低下了頭,拉開口罩衝著地打了個噴嚏。
“哎,”他重新戴好口罩,扭臉瞅了瞅林城步,“你幹嘛呢?”
“我?”林城步愣了愣,元午這是緩過來了?他頓時松了口氣,但這個問題有些突然,他往兩邊兒看了看,身後有棵樹,他猶豫了一下說,“我想尿尿。”
“……懶驢上磨,”元午沒再說什麼,慢吞吞地往前走了,“趕緊的。”
林城步隻得走到樹後頭站著,雖然元午沒往他這邊看,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可尿的,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是按全套流程走了一遍。
“剛說到哪兒了?”林城步走完流程之後追過去跟元午並排走著。
“你那個豆腐,”元午說,“挺玄乎,還是你師父祖傳的啊?”
“……嗯。”林城步應了一聲。
元午又跳帧了,而且還剪輯了。
他記得說到豆腐,但估計是跳掉了後面的話,再把師父祖傳的內容剪了過來。
這是林城步跟他剛認識的時候說的了。
往農家樂那邊去的路雖然是土路,但還挺平整,慢慢遛達著走過去並不覺得累。就算累,林城步也無所謂,他之前都已經放棄了跟元午一起散步的想法了,現在能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塊兒走著,對他來說相當滿足。
“你請客麼。”元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