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侑然別開頭:“我去不起醫院,也沒那麼嚴重啦……”
江亦幫他脫掉襪子,看起來毫發無傷,其實楊侑然一點也不疼了,但江亦握著他的腳踝,還捏他腳趾,給他弄得不好意思了,謊稱要去上廁所,急忙逃進門,開水龍頭洗腳,冷水衝刷得白皙腳背泛起粉紅來,黑色地磚的流水裡倒映著他同樣紅透的臉。
江亦慢慢起身,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楊侑然很快出來,穿著拖鞋,模樣稍顯凌亂。
江亦已經把燈打開了,但他畢竟是客人,隻站在玄關而沒有入內。看見楊侑然活動自若,才松口氣。
楊侑然其實不想讓他走,但江亦有生理障礙,他能怎麼辦,和江亦抱著抱著有了反應,然後江亦忽然說不行,那豈不是很掃興!
所以楊侑然動作自然地給他倒了一杯水:“明天再教你跳舞吧,機構那邊的治療你也去兩次了,有沒有……有沒有什麼好轉?”因為問題尷尬,他語氣有些小心。
江亦沒去治療,這完全是浪費時間。所以他給了錢給護士,讓護士幫他搪塞楊侑然,說他去了。
江亦低頭喝水,說:“在好轉。”起碼他現在很喜歡和侑然抱抱了,平時一個人睡覺習慣了,最近開始睡前卻總覺得懷裡空蕩蕩,想摟著他。
楊侑然眼睛一亮:“好轉到……到什麼程度了?”
江亦神色無波,卻沒有看他:“不清楚。”
“你不清楚,那你怎麼說好轉了?”
江亦:“心理醫生說的。”
他自己就是那個心理醫生。
楊侑然坐在他旁邊,託腮:“哦……那醫囑你都有聽嗎?就是裸睡啊,綁起來什麼的……”
江亦聞言別開頭,手裡握著玻璃杯,指骨發緊,望向窗外夜景:“這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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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侑然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怎麼不聽話?”
江亦視線落在他臉上:“那個醫囑沒用。”
“誰說的?”
江亦:“我說的。”
楊侑然皺眉:“我在谷歌上看見很多人給那個大衛醫生好評的!說他治療性心理異常很厲害的,在馬薩諸塞州都有名氣的!你比他厲害?”
江亦點頭:“是。”
楊侑然:“……”
楊侑然一時無言:“你還說是!!”
江亦平靜地說:“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考個執照證明這件事。”
楊侑然被荒唐住了:“??江亦你考執照,考執照有什麼用,你還是……那不行啊。”
柏拉圖是要BE!!他怎麼可以不配合,不積極治療!!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所以楊侑然情緒激動了一些:“不行,你要試試,我們要積極治療,醫囑讓我們在黑暗裡接觸,不要穿衣服然後幫你綁起來。”
楊侑然走進房間,松開自己脖頸的領結:“我找找用什麼綁你……早知道該買點的。”
江亦看他在衣櫃裡翻找的動作,無奈了起來:“那不是醫生的原話。那是三條不同的醫囑,不可混為一談,而且隻是建議。”
“是建議就得聽,不然你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藥你也不吃,又不配合治療。”楊侑然滿臉憂心忡忡,懷疑要跟Evan哥哥BE了,心裡好難過,“你在固執什麼?”
江亦不言。
楊侑然沒聽見聲兒,還以為他跑了,扭頭從門縫裡看他一眼,看他還坐著,就抽出幾條領帶來:“隻有這個了,將就用吧,哈利,去關燈。”
哈利在狗窩裡搖尾巴,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己是薩摩耶,不是邊牧。
江亦是想走的,但這樣太不禮貌,還會惹他生氣。
所以楊侑然拿著幾根花色不一的領帶過來時,他的無奈都寫在了臉上:“真要這樣嗎?”
“當然。”
江亦摸了摸他的頭:“你喝了酒。”
“不是喝不喝酒,是我要陪你治療。”楊侑然扯開一條,說,“雙手給我。”頓了頓抬眸說,“不是,先脫衣服。”
江亦搖頭:“這樣不好。”
楊侑然不管他的話,把他的兩隻手一定要放在一起,擱在桌上,江亦配合了一會兒,說:“不要纏太緊。”
楊侑然在打結,江亦觀察他毫無章法的繩結。楊侑然低頭看著自己打的結,目光忍不住流連在他身上。
明明江亦穿了衣服,但為什麼……
江亦:“好了麼?”
楊侑然點頭。
江亦:“關燈。”
楊侑然關了燈,用手機照明走到他身前。隨即江亦低頭,用牙齒把結打開,在黑暗中花了大概有兩三分鍾。
其實他沒有任何的感覺,知道楊侑然在黑暗中看他,江亦隻當是陪他玩遊戲,解開後伸手:“好了,去把燈打開吧。”
楊侑然開燈:“你怎麼這麼快就打開了,我明明繞了很多圈啊,這有用嗎?”
江亦手背上搭著那條黑色領帶,說:“很顯然沒有。”
楊侑然言之鑿鑿:“肯定是因為沒脫衣服,所以沒有刺激到你的那根神經,你脫掉我們再試一次。”
江亦覺得這樣下去會出事,所以在楊侑然伸手掀他T恤下擺,摸他褲子的時候,江亦就按住了他,一隻手掌就攥住了他的兩隻手腕:“會硬,不用脫了。”
楊侑然收回手,有點沮喪:“忘了,你不是沒反應,你是不能被人碰,心理問題,不是生理問題。”
江亦心理也沒問題,但和他談戀愛就十天,找刺激不是這樣找的。他希望楊侑然可以慎重一些,不知道他以前戀愛是不是也這樣?
“領帶是戴在脖子上的,”江亦把領帶繞到他解開領結後的襯衫上,順便給他系了個松垮的溫莎結,手指輕輕撓了下他的下巴道,“不是拿來綁手的。”
楊侑然覺得痒,縮了下脖子:“知道了,你回家自己玩吧。”
江亦離開的時候,楊侑然把他送到電梯。
江亦說:“等你腳不疼了,明天再教我跳舞吧。”
楊侑然沒精打採。
還跳什麼舞,自己去跳河好了。
“回家記得謹遵醫囑,不行就吃點藥。”楊侑然交代。
“其實我沒有毛病。”江亦抿唇道。
楊侑然擺擺手:“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心理創傷之類的對吧。”他沒有問是什麼創傷,感覺這種理由都是不能見人的傷疤,不好去揭。
江亦沒有解釋成功,欲言又止,作罷。
江亦離開,楊侑然返回房間,脫下襯衫洗澡。今天已經很累了,作為留學生,GPA、社交和睡覺不能兼得,更別提他還有項談戀愛——楊侑然一邊泡澡,還要一邊焦頭爛額寫論文。
楊侑然在浴缸裡打開電腦,把電腦放在墊板上,順便搜了下自己的國際物流。
“唔……都籤收兩天了呀,舅舅怎麼沒給我打電話呢。”
楊侑然給陳教授撥打語音電話,陳教授估計是早上剛起床吧,過了好一會兒才接。
陳教授以他一貫的語氣說:“喂,寶寶啊,這麼晚了還沒睡覺啊?”
楊侑然被熱氣燻騰得發昏,英文在他眼裡飄蕩著,說:“在準備論文,有點麻煩。”
陳教授:“找個人輔導你啊,你不是有個……”他正想說陪讀,突然頓了一下,“那個,江亦嘛,讓江亦輔導你寫。他很聰明的,什麼都會。”
“算了不要說他。”
說起江亦,楊侑然就來氣,哎,誰家男朋友這樣啊,親也不行,做也不行,摸兩把就要回家了。
陳教授:“他又惹你生氣了?”
“又?”楊侑然問,“之前還有麼,您也知道?”
陳教授:“嗨呀,不就是之前你去美國,我讓他來接機他忘了,你生氣了嘛。”
這是楊侑然不了解的事,所以他沒有多問。
楊侑然切入正題:“對了舅舅,我寄給你的快遞,你收到了麼?”
“快遞啊?”陳教授說,“都到了麼,我這兩天在杭州參加一個會議,還沒回北京呢。舅舅下周回去就拆啊。”
楊侑然:“裡面有幾本書,其中一本藍色封殼的,我在書裡夾了一個塑料袋,袋子裡裝了點東西……等你看見我再跟你說吧,要稍微小心一些。”
陳教授遲疑地說好:“易碎品麼?”
楊侑然:“容易飛走。”
兩人煲電話粥十分鍾後,陳教授掛了電話,坐在研究所辦公室裡摘下眼鏡。
他眼前躺著兩份DNA鑑定報告。
源頭是一份未知的頭發樣本,來自楊侑然寄的快遞。
他前天拿到快遞,準備看看外甥給自己的驚喜,沒想到是一包用紙巾裹起來的幾根頭發。翻來覆去,也沒找到其他的驚喜!
這頭發是什麼?哪來的?為什麼神神秘秘地寄給自己,還不說?
陳教授馬上想到楊侑然說,他身邊那個陪讀,和楊利鳴長得像!
於是他什麼也沒說,兀自拿了頭發去提取DNA,和妹夫楊利鳴的DNA對比後,半天後拿到了99.99%的結果。
陳教授心裡翻起驚濤駭浪,連夜找出之前查的資料,找到了趙與墨的生平記事——
趙與墨自幼被拐賣,警察打拐時找到了年僅三歲的他,因為沒找到父母,被送到福利院長大。因成績優秀,而受到楊利鳴的教育基金會的資助。
陳教授瞞著所有人,第二天又查了這根頭發和妹妹陳方如的DNA對比,結果出來——99.99%。
這報告就是他所裡出的,準確無誤。
外甥楊侑然的樣本是他親自提取的,也準確無誤——
這會兒他接到楊侑然的電話,想也沒想就瞞了下來。楊侑然肯定是懷疑什麼才會寄給他這幾根頭發,可如果結果真被他知道了,那打擊該多大?
尤其是陳教授聽見他還在寫論文,準備畢業的事,就更難以開口了。外甥的論文要怎麼寫啊,陳教授了解他,知道他不會寫,也焦頭爛額,給江亦撥去電話,問他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