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會。”他聲音十分篤定。
楊侑然:“我擔心,我不信,除非你是硬不起來。你快回家,你可以聽話嗎?”
江亦臉色燻紅,解釋:“我硬……我不會。”
楊侑然怔了怔:“……真硬不起來啊?”
“不是,能,我是說,我不會,而不是不能。算了,”江亦揉了揉眉心,“不要說這個。跟你沒有關系,你唱歌。”
“跟我關系挺大的。”楊侑然說,“你回家吧,回了我再唱,我要準備一下。”
“好。”江亦起來買單,把小票拍給他看,楊侑然看見他喝了兩杯雞尾酒,一打啤酒,沉默了半天:“……你喝了這麼多啊。”
楊侑然也是酗酒過的,喝起來比江亦這點恐怖,江亦明顯有煩心事,但不肯告訴他。
難道是缺錢了?
楊侑然問他:“江亦,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了?”
“沒有。”江亦出來打車,額頭靠在玻璃窗,朦朧映照出高挺側顏,聲音淡淡的,閉眼說,“唱你的。”
楊侑然便給他唱了一首很短的《兩隻老虎》。
“這就是你說的、什麼都會?”在江亦醉酒後的世界變得格外迷離,楊侑然的聲音也是。
楊侑然:“這不好聽嗎?別人要花很多錢聽我唱歌的,前幾天有個花十萬的呢,我免費給你唱。”
“是麼。”江亦想起他好像是個明星什麼的,但從來沒有上網了解過,道,“還有別的麼。”
楊侑然想了想:“《小兔子乖乖》行不行?”
Advertisement
“好。”
楊侑然唱兒歌也很有一套,他唱得很好聽。江亦打車回家,楊侑然已經唱了好幾輪了。
江亦進淋浴間衝澡,要掛電話,楊侑然聞言連忙阻止,心潮澎湃地小聲說:“可以開攝像頭給我看嗎?”
“不可以,這不好,弟弟。”江亦聲音沙啞,帶著不清醒的低沉。他單臂撐在玻璃瓷磚上,小臂線條修長而結實,身上肌肉塊塊分明而些微隆起,鍛煉得很完美。淋浴間的熱氣已經上來了,霧氣氤氲玻璃。
熱水淋下來,聽不見任何聲音了,電話還沒掛斷,江亦並不知道。楊侑然聽到哗啦啦的水聲直播,把臉埋進枕頭裡,淅瀝水聲蔓延伴隨他的心跳,臉熱得一塌糊塗。糟了,楊侑然覺得自己好像真對江亦動心了,這很危險,他一開始沒打算這樣的。
第10章
江亦是從淋浴間出來才看見通話未曾中斷的。楊侑然甚至還在說話:“江亦,你洗完了嗎?”
江亦在彌漫水汽的鏡子前面低頭擦頭發,後頸線條連著鍛煉得近乎完美的背肌,道:“你怎麼還不掛?”
“我不想掛電話,等你睡了再掛。”
楊侑然好像在對他撒嬌,對他抱有強烈的依賴。
由於弟弟江威不曾對他這樣,江威以前或許敬重他,仰望他,對他有些陌生和害怕。那一巴掌後,情感發生了轉變,眼神帶著冷漠憤恨。
江亦在楊侑然這裡找到了當兄長的感覺,語氣自然地教育他:“你去學習吧,月底不是要考試嗎,別顧著玩。”
“我沒有在玩呀,”楊侑然剛剛聽他去洗澡了就把電腦拿出來了,現在戴著耳機說,“我正在看論文的,你怎麼喝醉了還管我看不看書的?”
“要管,別玩電腦。”
“好的,我很聽話,我電腦裡隻有論文,我拍給你看。”
江亦將頭發擦幹坐下,看見了楊侑然幾秒鍾前發來的電腦屏幕圖片。
他和楊侑然毫無意義地闲聊著,思路有些混沌,這三年間江亦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錯過了弟弟成長最重要的時期,十歲之前江威還比較聽話,雖然不及楊侑然,但不是壞孩子。
他在教育小孩這方面欠缺,他也年輕。那時候父母總在江威面前說:“你怎麼又考三十分,你哥哥從來都是滿分,他十四歲上清華,你十八歲能考上嗎?”
江威不聰明,人和人的智商是有區別的,對江亦而言看一眼就會的東西,江威可能花一星期、一個月都不會懂。
如果江亦幾年前能在這件事上多花些心思,而不是隻管研究的事,興許情況還不會這麼糟糕。
江亦坐在窗邊反思了自己一會兒,冷風吹在臉上讓醉酒的反應越發明顯,臉上和體內都發燙,楊侑然每隔一會兒,要問他一個問題。
江亦都能回答,楊侑然就誇他厲害:“你一個做科研的,怎麼會進娛樂圈?”
“什麼進娛樂圈?”江亦不理解他在問什麼。
楊侑然換了種用法:“你以後會想去當明星嗎?”小說裡渣男的職業是個受追捧的明星,拋棄原主傍上真少爺資源更上一層樓。
江亦回答:“沒有這種想法。”完全沒有。
楊侑然:“啊?可是你長得很帥。”
“帥就要去當明星嗎?”江亦語氣不帶波瀾,“這個世界上好看的皮囊有很多。”
“那你要格外好看一點,還有迷人的智慧……哎,算了,不問這個了。”楊侑然雖然不理解原因,但肯定是有契機的,說不定是去參加了最強大腦之類的節目,江亦這腦子這臉這身材放到娛樂圈也是萬裡挑一啊,江亦不火誰火,他是粉絲他也追。
但楊侑然每次想起他會始亂終棄這件事就覺得難受。
他搖搖頭,不去想了,在江亦說要睡覺的時候,和他道了晚安。
江亦本該閉眼的,腦中想起楊侑然唱的歌來。
陳教授說過,楊侑然是個公眾人物,也就是明星。
不過江亦一直沒有上網查過他,兩個不搭邊的領域裡存在信息繭房,直到現在江亦才掏出手機,搜了楊侑然的名字。
他以為楊侑然會是個專門唱兒歌,很受觀眾歡迎的歌手。
然而輸入他的名字一查,跳出來的卻是“塌房”、“學術造假”、“假唱”、“滾出娛樂圈”和“糊”,以及“野雞大學也算名校畢業生?”、“人設坍塌”這樣的負面輿論,鋪天蓋地罵聲,幾乎沒有正面的。
楊侑然最後一次露面,是被網友拍到在機場出關,他染了耀眼的金發,皮膚蒼白戴著黑色口罩,眼窩下帶著黑眼圈,氣色很差,抬著手遮臉阻止別人拍自己。
和江亦現在認識的楊侑然,判若兩人。
難怪陳方舟拜託他多照顧呵護楊侑然,原來經歷了這些。
翌日晨,江亦醒來有點斷片,隻記得去酒館喝了一點,楊侑然在電話裡唱了兒歌,和網上搜出來的東西。
他起床這會兒,是楊侑然睡覺的時間,十多分鍾前跟他說:“太困了,我去洗澡睡覺了。晚安。”
好像能看見他對著電腦哈欠連連的樣子。
江亦沒有回,走出房門,聞到燉羊肉的香味。
在內蒙春節叫查幹薩日,因為和漢族通婚,在江亦家裡習俗是互通的。
江亦走到廚房幫廚,一邊切菜一邊和父親溝通江威的事,父親埋頭包餃子說:“小威成績不好,四周同學不是家裡特別有錢的,就是做官的,他在那樣的環境下上學,攀比成風,讓你媽給他買昂貴的衣服和鞋,他心理都出了問題,還染上網癮,越不讓他上網,他偏要上。”
江亦考慮了一下,說給弟弟找個心理醫生,再辦理轉學,轉到一所普通的學校:“高中他能考上就念,考不上就找個專業的技校,不用花錢買分讓他上高中。小威成不成才並不重要,他隻要孝順,當個對社會沒有危害的人就好。”
隨即江亦又在微信上聯系開心理咨詢所的朋友,找教育部的關系給江威轉學。他為親弟弟的事操了很多心,轉眼除夕到了,滿洲裡的夜晚,楊侑然還是白天,他一早起來等江亦跨年,說:“快給我看看煙花!”
江亦拍給他了,楊侑然突然打來視頻說:“江亦,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新年快樂,楊侑然。”江亦低頭看著屏幕裡對方白淨笑眯眯的臉,那邊還是白天,楊侑然在家裡坐著,窗戶外面有積雪的樹。
楊侑然不滿:“你怎麼老連名帶姓喊我!”
“不然怎麼叫你?”
“我舅舅對我的稱呼都比你好。”楊侑然吐槽了一句。
江亦一挑眉,嘴唇閉著,沒有那樣喊。大概是喊不出口。
楊侑然:“啊舅舅給我打電話了!我掛你的還是掛他的?算了我先和他講兩句,等會兒給你打回來。”
楊侑然掛了電話:“拜拜。”
新春伊始,江亦的手機裡收到了一些拜年的消息,他人脈四通八達,但通常不會去用。江亦選擇群發回復。
他六親緣不深厚,與父母、兄弟、老師、朋友都是如此。不養寵物,不談戀愛,自律,偶爾旅行但不多,生活簡單到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楊侑然的出現打破他循規蹈矩到乏味的生活。
他開始每天接楊侑然的電話,跟他聊天,開著免提陪他學習,因為大部分時候江亦都沒什麼話說,楊侑然問,他簡短回答。
就這麼到了初三,江亦買了機票,先到北京見了陳方舟,沒有去研究所,兩人隻在一家粵菜館聊了會兒天。
江亦最後說:“現在的技術可以達到用非生物方式移植角膜以及視網膜,皮膚也可以以非生物方式移植,但還無法移植整個眼球。所以楊侑然的問題,可能還要等。”而非生物方式移植角膜的可行性,已經是他三年前發表的學術論文了。
陳教授意外:“你知道寶寶眼睛的事?”
研究所很多人都知道,陳教授帶楊侑然來所裡提取過很多次樣本。
江亦:“知道。”
陳教授:“那老師拜託你一件事,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這件事。”
“不會。”江亦點頭。陳教授問:“我聽說美國要給你發綠卡和科研經費,要留下你,你打算一直留在那邊還是?”
江亦:“研究出了成果我就會回來。”
陳教授露出一個笑道:“到時候回來可能沒那麼容易,你需要幫助隨時聯系我,大使館的外交官你也見過的,他們也會隨時為你提供任何你需要的幫助。你回來後,無論是回我的所裡,還是去其他地方,老師都無條件支持你。”
話說的委婉,私心裡還是希望江亦能回來。江亦一個人就能撬動每年百億的政府和國家科研經費。
江亦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隻點了點頭,說好。
陳教授:“你還要回家是不是?我送你回去。”
陳教授把江亦送到小區門口,江亦是成年後在北京落戶買的房子,在三環,不算大,一百二十平四室,當時花了兩千萬左右。陳教授在中間幫了一些忙,他認識開發商,給江亦留的安靜的中庭房型。
江亦下車時,陳教授又說:“你明天的飛機嗎?”
江亦:“今晚的。”
陳教授:“晚上有人送你嗎?”
江亦說:“我打車去就好。”
陳教授點頭:“你回去記得去看看寶寶,”他頓了下說,“就是楊侑然,他從小我這麼喊習慣了,你別介意,他過兩天聽證會。”
江亦答應了,陳教授坐在車裡,想起楊侑然的事,眉心皺了皺。
楊侑然說的那個趙與墨,他看了照片,真和妹夫長得有些相似。
陳教授就託人去查了趙與墨的戶籍,是被拐賣後,四歲被警方找到,沒人收養,也沒找到父母所以送到福利院長大的小孩。
楊侑然跟他說:“趙與墨長得像我爸,我就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