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鐵管密集如蛛網,揮舞鞭笞著丁燳青和岑今兩人,前者斬斷用之不竭的鐵管,後者將超凡之力利用到極致,眼耳口鼻都在流血,終於聽到頭頂機械發出‘哐哐’數聲重響,肉眼可見地滑落。
可惜隻滑落四五米便驟然停下,逼迫岑今不得不加重超凡之力,身體、大腦和精神已然嚴重超負荷,反觀死神海拉,遊刃有餘地觀賞他們的狼狽。
死神海拉打了個響指,數根鐵管自鐵水中浮出,捆綁起巫雨潔、江白平措和李道一三人,先折斷巫雨潔的手腕,再折斷江白平措的胳膊,又擰斷李道一的腿骨,清脆的骨裂聲響被循環放大,加重岑今的負罪感,幹擾他對超凡之術的使用。
強撐十來分鍾後,岑今一口血噴出來,終於支撐不住,萎靡在地,如群蛇亂舞的鐵管也在同時間停下動作,丁燳青喘著氣,滿頭是汗,護住岑今,仰頭對死神海拉說救世主他來當。
死神海拉:“難道你沒看屬於你的命運紙嗎?我安排給你的角色,你沒有權利說更換就更換!給你們選擇就是我最大的仁慈!”
她抬起手指,指著巫雨潔三人,直勾勾盯著岑今:“他們是最先死的三個人,然後是一個鎮,接著是一個區、一座城市,再蔓延到一個國家,最後才是全球……天魔肆虐,災難叢生,滅世計劃一步步地來,你會親眼看著崇拜你的人類怎麼在人間煉獄裡掙扎,但你不會親眼看到末日降臨,你懷揣著希望和絕望死去。”
隨著她的描述,灰白色的鋼鐵牆壁浮現一幕幕城市淪陷於災難的畫面,龐大恐怖的災難直觀呈現於眼前,令人深陷其中,無法辨別真假。
“我掌控著命運,我行駛著命運走向的權利,可仁慈的我給了你們活下去的恩賜。”
岑今胡亂抹掉唇邊下巴沾到的鮮血,嘲笑道:“直白點命令我選擇所謂的救世這條路不就好了嗎?做什麼給了選擇權又恐嚇人的戲碼?”
死神海拉:“提前讓你們了解每一個銷售套餐的優缺點是我的職業道德,我不希望收到售後投訴。”
岑今:“笑死,強買強賣還不讓人投訴?”
死神海拉:“你要是像我一樣厲害,不僅可以投訴,還能殺了我。”
岑今死死盯著她,問了一個死神海拉頗為詫異的問題:“命運紙是什麼?”
死神海拉笑了聲:“強武。”
岑今:“強武又是什麼?”
死神海拉聳肩,不打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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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便明白過來,垂眼:“我有沒有曾經認識你,跟你說過話?”
死神海拉覺得有趣,想看他能做出什麼來便回應:“有。”
岑今:“你還沒回答你這麼做的目的。”
死神海拉耷拉著眉眼,覺得這問題沒意思:“不是說了嗎?希望你們能根據我給出的劇本人設好好演下去啊。”
岑今的身體還在顫抖,七竅的血還未幹涸,大腦卻在剛才的超負荷使用中得到激發,驟然想通此前未曾明白的線索、注意到未曾發現的信息,聽聞海拉的回復隻輕輕搖頭。
“不對,什麼樣的劇本能讓你下血本以己身生命為代價?”岑今攀著丁燳青的胳膊,有神的目光緊盯著海拉的臉:“二選一的劇本裡,你竭力躲避第一個殺死你的劇本,說明你根本不想死,而劇本寫進命運紙——就是你口中的強武,一種連神明都沒有能力違抗的強大武器,它會讓紙上的內容成真。”
“即使我打不過你,可是命運紙說我能殺你,我就能殺你,而你在避免我選擇那個令你畏懼的劇本,你前面鋪墊那麼多,故弄玄虛、武力威懾,都是為了迷惑我放棄殺你……我個人認為你應該不會闲到挖坑準備讓自己跳、又費勁心力填坑。”
死神海拉:“所以?”
“你不是命運紙的主人。至少,不是寫下我手裡這張命運紙的主人,更甚至,你根本不能掌控命運!”
死神海拉冷冷地望著他們,忽地噗嗤一笑:“你的腦洞很有趣,有黑洞那麼大,你見過黑洞嗎?我見過,在宇宙群星深處,有無數個像蜂窩煤一樣的黑洞,吸取著我們辛辛苦苦收集的能量,真的很煩。”
後面這句話尤為小聲,對目前的困局並無幫助,因此岑今兩人沒太在意這句話。
丁燳青這時開口:“你剛才提到‘我們’,你還有同伙,是你的同伙掌控命運紙,設局想殺你,而你試圖反殺?”
海拉兩個後空翻跳躍到更高的位置,衝兩人行正式會面的紳士禮:“原諒我小看了你們。”
下一刻,海拉落至兩人面前,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願意,我們會是朋友。我說過,我沒有太大的惡意,我們是可以友好合作的關系。”
她伸出手,微笑道:“我沒有撒謊,要麼屠神,祂失控,世界淪陷,地球提前進入毀滅。要麼和我合作,成為救世主,隻需要犧牲你一個人。祂性格狂暴,對人類沒有好感,不像我,我不在乎與人類共存,隻要別讓我回去。”
“祂是誰?”丁燳青冷聲問。
海拉向後仰,明明是仰視卻像高高在上的俯視:“命運。”
“北歐的命運女神不是衰老而亡了嗎?”丁燳青追問。
“能掌控命運強武自然是命運,命運隻會衰老,永遠不會滅亡,祂潛伏人間萬年,對人類不可謂不熟悉。見慣了人類的卑劣,自然想抹除這批生命,再創造一批新的智慧生物出來。”
海拉見兩人猶疑的模樣便說道:“看來我的籌碼不足以令你們動心,好吧,我坦誠,或許你們記得伊萬?”
“他就是命運之神?”
“否則你們以為他為什麼能反復穿越時空?你們能穿越時空也是因為祂的遊戲,祂跟在你們身邊,親自看你們怎麼處理幽靈船,為你們譜寫這一出劇本,親自替我挑選一個殺手,可謂用心良苦。
說回命運紙,我知道你疑惑命運紙為什麼有二選一,因為我偷偷添加了第二個選項,不能塗改,就隻好再添加一個可能,好歹跟在命運身邊那麼多年,多少會一點技能。”
“為什麼選中我殺你,而不是命運自己動手?”
“祂知道我,就在我的前面,可祂永遠碰不到我、見不到我。”
“我怎麼能肯定不殺你就能避免滅世的命運?”
“因為你選了救世。誰也不會知道滅世如何開展,但你選了救世,無論何種災難降臨,都能逢兇化吉,連命運本身也不能違抗命運。”
“我需要時間考慮。”
“可以,隻是別讓我等太久。”
“讓他們醒來。”岑今翹起大拇指指向身後,說:“不要監聽我們的談話,被我發現監聽,我會認為你沒有合作誠意。”
海拉一笑:“當然。”
話音一落,她便遠遠退去,身體嵌入鋼鐵牆壁,閉目陷入休眠狀態,頭頂的鐵板嚴絲合縫地遮蓋住‘機械水母’的盯梢。
與此同時,巫雨潔三人清醒。
岑今和丁燳青同時開口:“我覺得祂的話可信度很高。”/“死神海拉故意遺漏信息,沒說真話,別信祂!”
兩人一愣,俱是沉默。
片刻後,岑今輕聲:“命運紙、滅世和救世這部分,祂應該沒撒謊,除了命運和祂本身的真實身份或有所隱瞞。”
第251章 亡靈書(6)
“誰打斷老娘的手!”
“別嚎了,我胳膊被打斷了。”
“你們都算好的,我腿骨直接給打折,不知道出去後能否恢復如初。”
巫雨潔三人間的對話傳來,打斷岑今和丁燳青兩人的思索,回頭一看,原本包圍住巫雨潔三人的鐵水變成堅固的鐵片。
他們來到三人面前,丁燳青幫他們正骨,岑今操控鐵片固定,做了基礎的保護。
岑今問:“老龍人呢?”
瑪利亞說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都被抓來,可是沒見龍老板的人影。
巫雨潔一臉鬱鬱,摁住太陽穴說:“他被蠱惑心智,以為自己跟那幫小孩一起長大,自小住在尼伯龍根,把我們當成入侵者抓住了我們。”
岑今扭頭問李道一和江白平措:“你們呢?”
李道一:“我跟江白根據線索調查到一個沿海小鎮,發現鎮上都是以為自己還活著卻以人肉為食的活死屍,或許是沿海而居,空氣潮湿,漁業繁榮,魚腥味和潮湿味遮蓋活死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讓我們錯過身邊最大的威脅,等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們已經失去意識,被送進挪威海禁區的濃霧中心,再醒來就發現我們出現在一個赤地千裡的地方。
後來才查清那裡就是中庭,人類曾居住的地方。
我們在那裡看到中庭被毀的時刻,準確點來說,應該是類似海市蜃樓的情景,你能想象的、電影小說拍攝描述到的世界末日景象都在幻影裡出現。
我們經歷一次次災難,看著人類竭力自救仍無法逃脫一死,有時候還會產生幻覺,撲過去救人——”
停頓幾秒,李道一表情古怪地說道:“因這救人的行為,我們差點也成為幻影之一。”
丁燳青抬頭:“什麼意思?”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深深地看了眼丁燳青,他們留意到丁燳青靠近卻始終沒說話,神色冰冷,整個人像一把從古戰場上血洗出來的利刃,渾身煞氣冰封於利刃之中,相處多年從未見過這模樣的丁燳青。
江白平措接替李道一的話頭說下去:“災難和災難中掙扎的人類都是幻影,我們多次被迷惑,下意識拯救災難中的人類幻影,隨著搭救次數增多,最後出現碰觸到幻影、且幻影看得見我們的地步,我和老李的身形在太陽光照耀下,逐漸虛幻。”
丁燳青:“除了災難和人類幻影,還有沒有其他生物?有沒有看到災難的源頭?”
江白平措:“倒的確還看到精靈、矮人,天空隱約出現巨人和神族戰鬥的身影,塵世巨蟒的身體時不時遮擋日月,狼嚎聲蓋過雷鳴和海浪——是北歐神話裡的諸神黃昏?”
丁燳青敲著手指,隻匆匆應聲,並無解釋太多的意思,催促著他們回答其他問題。
李道一:“在我們快變成幻影,甚至產生也是幻影中的一員的念頭時,老龍出現,接近我們,又將我們抓了過來。”
丁燳青皺眉,耐心地問:“有沒有看到災難的源頭?或者說,有沒有看到讓你們格外在意的面孔?”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聞言,對視一眼,俱從彼此眼中看到疑惑:“你指什麼?”
丁燳青:“諸神黃昏,中庭毀滅,人類末日,距今數千年的海市蜃樓不可能還保存,除非是故意讓你們看見那些災難景象。”
李道一兩人更為不解:“讓我們看見了又有什麼用?”他們已然知道那是幻象,雖仍心有餘悸,加深對神明、詭異和末日的恐懼、忌憚,卻分得清真實和假象。
丁燳青扯唇:“讓你們來當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