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摸著脖子,居然還活著。
“你那時怎麼沒殺我。”岑今喃喃說道。
丁燳青冰涼的手滑落到岑今的脖子:“我也奇怪為什麼。”
怎麼瘋到認不清了,也沒殺他。
“你不繼續問下去?”
岑今呼吸急促,突然向前兩步,背對丁燳青故作輕松地甩胳膊:“揭人瘡疤,天打雷劈。反正你現在挺理智的,又保證我不會死對吧,其他事情跟我關系不大,你的藍圖、英雄夢都跟我沒什麼關系,我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
他頭也不回地揮手,步伐匆匆:“大仙他們催我了,你有興趣的話,歡迎到場觀看我們表演。”
說完便低頭繞過綠植和公共桌椅,飛快離開空中花園,進入外用電梯,岑今拍著額頭低聲哀嚎:“不會真是什麼前世未了的情緣吧,丁燳青在找的那個人是我?我才二十歲,不能平白無故讓我老十幾二十歲。那不然是替身?丁燳青認錯人了?”
他緩緩蹲在電梯牆角,像一隻發霉的蘑菇。
太狗血了。
無論哪種真相,主色調都是狗血,問題狗血怎麼會發生在一個喪批身上?就跟偶像劇愛情天降在一個經常熬夜的死宅頭上一樣離大譜。
岑今抱頭苦悶,遇事不決,習慣逃避。
告白說過,親也親過,同居得有半年,彼此還有共同財產和小孩,這放人類社會可不得趕緊扯證把婚結了,再不濟也得給個名分,大大方方地介紹出去,問題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多得很,不是簡單談場戀愛就能解決的事。
黃毛又開始摳指甲碎碎念:“帝釋天認識我的其他形象,關鍵是他通過什麼渠道認識的我,如果有靈魂轉世之說,難不成四五千年前我還住過昆侖?不對,不是,要是真住過昆侖,燭龍、西王母和山海昆侖不應該認不出我,畢竟帝釋天那糟心玩意都能認出來,那他應該是通過其他渠道認識的我。
時間線就說不準了,誰知道他到底是在什麼時間段了認識我、我又是什麼不得了的身份……等等,我跟丁燳青談過嗎?”
黃毛雙手撐著外用電梯的鋼化玻璃,雙目呆滯,充滿自我懷疑:“我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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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這麼自我懷疑,主要是綜合丁燳青平日裡對待他的態度,就莫名解讀出一點愛恨交加的意味,偶爾流露出幾分‘你拋棄我’的脆弱瘋癲和咬牙切齒的情緒。
就,懂的都懂。
丁燳青雖然神經病、樂子人,有時候相當自我,心裡藏了很多秘密,但是對他就還挺好,當然不是噓寒問暖那種程度,隻不過後知後覺發現丁燳青的藍圖是為岑今這個人而服務的。
對此,黃毛還是領情的。
面對丁燳青溫柔認真的告白,他也不是沒心跳失序過。
“……”岑今嘆息,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會不動心呢?”
誰能抵擋神明的示愛不心動?
何況祂那麼專注地將你當成全世界最耀眼的主角,億萬生靈裡,唯獨對你最特別,屢屢破例地妥協、退讓,瘋得六親不認的時候也沒把你這隻礙眼的小螞蟻踩死。
誰能拒絕神明的偏愛?
誰都不能。
隻是因為實力懸殊、物種不同,從未信任,所以一次次掐滅那點搖曳的小火苗,可要是有朝一日發現耽誤他戀愛的那些理由都相繼或正在被解決,他該怎麼辦?
“動心什麼?”
突如其來的詢問嚇得黃毛梗著脖子猛然扭頭,瞪著突然出現的烏藍,頗為氣短地否認:“……沒。”
烏藍笑了笑,指著電梯說:“這趟電梯來回四五次了,你再賴在裡面不出來,酒店經理就該出來報警趕走你了。”
岑今拍拍灰塵起身跨出電梯:“你找我?”
烏藍:“該出發了。”
***
音樂節現場人聲鼎沸、五光十色,一共六個入口都有安保做仔細盤查,入口外面有小攤販販賣燈光棒、燈牌等應援物品。燈光秀結束,已購票的人們陸續進場,很快場地聚滿人頭,主持人在臺上烘託氣氛,而參賽的選手們集中在後臺等待上場。
岑今六人裝扮完畢、帶上裝扮集中在後臺的角落,凝神聽著外面的尖叫和後臺其他隊伍的聊天內容,他們這組雖然是亞洲人,但顏值都挺高,裝備也昂貴,因此不少參賽隊伍都將他們當成勁敵,時不時湊過來試圖交流。
六人以一致的沉默面對來者的滔滔不絕,直到對方扛不住,尷尬退場。
很快這奇葩六人的行為被視為傲慢,傳遍整個後臺,吐槽不絕於耳,這六人明明都能聽到依然裝不懂,自顧自地調樂器的音準,除了黃毛。
岑今不懂音準,於是抱著樂器摸來摸去。
他不知道這把樂器的價格,不過手感很好,音很脆,年份有些久遠但是保養很好,品質應該算不錯。
摸著摸著發現琴頭背面刻了字母,翻過來看,見是‘D&C’,岑今不自覺摸著刻痕問:“烏藍,這些樂器哪來的?”
烏藍:“我姑空運來的,說是當年他們小隊參賽的樂器,大家可以猜猜看你們手裡的樂器是哪位大佬曾經用過的。”
於文:“我就不用猜了。”
他是主唱,話筒現場準備的,估計也沒哪個能人一把話筒收藏二十年。
圖騰感嘆:“難以想象我師父怎麼頂著一個光頭和40+的高齡參加搖滾音樂節,還是打鼓的。”他突發奇想:“會不會打著打著那曲調變成《大日頂經》、《金剛頂經》。”
“太草了,說不定有這可能。”王靈仙按著電鋼琴說:“這是龍老板給我的,他說他以前用這把電鋼琴勾引了很多初戀情人。”
黃姜頭也不抬:“爛幾把。”
此言一出,所有人唰唰轉頭看她。
黃姜疑惑:“怎麼了?”
所有人搖頭,回到剛才的話題:“老板的確挺花心,天師府府主當沒兩年就辭職跑路,很多東西都丟了,唯獨這把電鋼琴還留著。”
烏藍和黃姜分別是主音吉他和金屬節奏吉他,來源於巫雨潔和另一個大佬,不過那大佬住華盛頓,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巫雨潔專程替黃姜借來的這把節奏吉他。
於文環顧在場一圈,發現伙伴們都有大佬們用過的樂器,不由說道:“有點傳承那味兒了。”
王靈仙:“?”
於文:“大佬們風華正茂的時候為了任務參加音樂節,現在輪到我們,用的還是大佬們用過的樂器,是不是有點傳承的意味?不過我嗓子好,肯定能超越前輩,奪得前三。”
黃毛抱著伴奏吉他有點心虛,轉念一想,同學們都是半吊子水平便又放松下來。
這時有一個全員哥特打扮的隊伍停在他們面前,為首的青年驚喜地打招呼:“嗨,黃碧奇!我們又見面了。”
黃毛看去,認出他們是幽靈列車遇到的‘黑山羊’樂隊,恹恹地打招呼。
黑山羊樂隊很喜歡他們,表達完欣喜和祝福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之後上臺表演的時候發現他們竟然就排在第二。
開場前已經經過預熱,到名聲最大的黑兔樂隊上臺首秀,底下更是群情激昂,尖叫和搖滾的嘶吼混在一起,汗水晶瑩,鼓聲激烈,一聲清脆響亮的高音劃破夜空,將氣氛炒到高潮。
後臺圍觀的黑山羊樂隊語氣羨慕:“繼傳奇搖滾樂隊之後誕生的搖滾天才們,在搖滾式微的今天依然能帶領搖滾走到巔峰,注定將成為另一個傳奇樂隊。”
隊長:“這是每個搖滾音樂人的夢想。”
餘音未盡,這也是他們努力多年一直追求的夢想,可惜能出頭的樂隊少之又少。
一曲畢,氣氛炒熱。
黑兔樂隊沒下臺,用他們上屆冠軍的權限邀請黃毛他們這支樂隊上臺表演:“……讓我們歡迎‘ghost’這支地下酒吧的駐唱樂隊出場!”
掃羅、紅專等人用熱情的笑容迎接黃毛他們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樂隊,在臺上萬人歡呼聲中,走到舞臺中央,白光耀眼,舞臺上人頭攢動,齊刷刷喊‘安可’。
烏泱泱的人群和燈光仿佛化作刺耳的噪音,在耳邊轟鳴。
岑今沒碰過吉他,萬人矚目下,窒息感襲來,整個人像被浸入遼闊的深海,目光四下飄散,餘光無意間瞥見左側方一個音響高架上面坐著一個人。
猛地抬頭看過去,正見西裝剪裁貼身的丁燳青右手撐著把黑傘,左手摘下帽子致禮,在場無論燈光師、攝影師還是觀眾都跟瞎了一眼看不見他。
……除開吵鬧的音響,高架確實是現場最佳觀景臺。
新一輪開場白結束,以烏藍的主音吉他第一聲作為表演的開始,然後是王靈仙的電鋼琴、黃姜的節奏吉他,節奏激烈的鼓聲和於文低沉的煙嗓,居然唱的是一首法語民謠。
黃毛表情空白,滿頭問號,說好的不通音律、頭一次玩吉他\\鼓呢?原來同學們說要拿冠軍不是謙虛,隻有他一個人認真地菜雞?
完了,吉他怎麼彈?什麼時候伴奏?事先也沒說表演什麼,怎麼他們一個個跟提前排練過很多次一樣?
配合相當默契。
黃毛按著音弦半天不動,看著玩嗨了的小伙伴們,下意識退怯,但不知怎地,搖臂攝影機的鏡頭突然對準他,將他的臉放大到廣場顯示屏,歡呼的人們為他搖晃燈牌尖叫著來一手。
可他一動不動,越來越多觀眾發現問題,攢動的人群裡很快出現不和諧的倒彩聲。
黃毛想撤退,黑兔樂隊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攔截他的去路,像豺狼包圍獵物般簇擁他,步步逼他靠近舞臺中央。
王靈仙等人似乎發現問題,烏藍和黃姜走位明顯朝這邊而來,臺上臺下的疑問越來越多。
錄制的導演擔心音樂節被破壞,剛想通知攝影換鏡頭,身後突然有人笑眯眯說:“我覺得這麼拍就很好。”
導演詫異地看向忽然出現的青年,他擁有一雙隻需看眼睛就能猜到身份的金黃豎瞳——
“大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