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故事裡的病棟是廢棄、骯髒、破舊且關押精神病人和怪物的老樓,詭鎮裡的老樓外表看上去頗為正常,年代感十足的白色瓷磚,已經泛黃、泛黑,還剝落大片瓷磚露出裸牆。
老樓右側整面爬滿爬山虎,致使醫院裡的氛圍有些陰森,庭院還算幹淨,隻是垃圾場就在角落裡,應該焚燒過很多次,以至於牆面和地表都是濃煙燻過的痕跡。
岑今徑直朝大門走去,一樓門診大廳,往上便是住院部,和大部分醫院樓的配備相差不多。
他目標明確,朝每層樓最裡面的房間走去,走廊無燈,光照不好,幽暗陰森。
每個病房如故事裡所說是鐵門,唯一的差別就是鐵門都沒鎖,說明裡面的東西全都放出來了。
一層一層找過去,不知不覺來到最高樓,看見第一個病房的鐵門緊鎖,岑今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內砰然巨響回應他,隨後便有大量汙水從門縫湧出,接著便是頗為熟悉的聲音。
“是誰?”
岑今沒回應。
“是不是天野少爺?天野少爺,快救救我,我快被折磨死了。”
裡面這人的聲音是武士男,原來他和天野宗彌是上下僕的關系。
雖然不喜武士男,但岑今還是得救人。
他舉起拳頭對準鐵門,正想一拳砸下去時,裡面的武士男卻因為門外人遲遲不出聲、也不出手求救而心生怨憤,求救的聲音變得格外悽厲。
“救我啊啊啊——我快痛死了,天野少爺,你為什麼不救我?是我掩護你成功逃跑,你說你會回來救我……你為什麼還不救我!!”
武士男的怨恨化作實質,憤恨的質問就像陰魂纏身。
“我的手骨和腿骨被打斷,他們在我身體上刻滿古梵文,實驗新的通靈新咒,召喚出一群餓鬼吃掉我身上好多肉……天野少爺啊,你知道那些餓鬼是什麼嗎?
是您平日裡供奉的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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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男尖銳地質問:“為什麼在我等守護之下的天野家族,你們供奉的鬼卻不能庇佑作為下臣的我們?”
岑今聞言就知道武士男已經死了。
現在被關押在裡面的,隻是一具被刻滿古梵文、用來實驗通靈新咒的低級詭異,由怨恨疼痛形成,隻剩下毫無理智的獸性思維。
即使武士男沒救,岑今也不想幫其解脫,就讓他留在裡面繼續怨恨,直到死亡。
在1071房間玩故事會,到中場休息時,王靈仙著重介紹天野宗彌的家族,目的就是讓岑今和圖騰等人在以後的比賽中要格外小心這人,以及他的家族。
經科普,岑今才知道天野家族表面是正統東密繼承者,實際還是立本隱形的老牌家族,舊時操控天皇、現在則操控資本和首相,一度提出請求,讓機構允許天野家族加入董事會,妄圖通過操控機構運作,使天野家族乃至立本屹立世界民族前端。
當然其要求被嚴詞拒絕,不過天野家族出手闊綽,善於經營,仍然受到機構部分董事會的歡迎和支持,近幾年機構的態度有所松動。
隻是允諾其入董事會的要求每次都被華夏一票否決。
表面理由很簡單,立本的神話體系太小氣,神少而鬼多,還有許多舶來品,實在不夠加以重視的分量。
如果這種小型神話體系都能加入機構董事會,那麼比之更久遠、體系也更完整的凱爾特神話、瑪雅神話豈不也可以?
天野家族屢次被華夏以同樣理由否決,心中積壓的憤怒和仇恨可不少。
王靈仙還告訴他們,天野家族雖修習東密卻不拜佛,他們拜鬼。
生前越滅絕人性、死後越兇殘的鬼,他們越要為其鑄造神社,勤勉供奉至最強大時,再依靠鬼的力量強化自身,可謂手段陰毒,其身不正、其心可誅,遲早有一天會反噬嚴重。
而武士男和猿飛日月各自代表的家族便依附於天野家族,靠供奉供奉鬼的天野家族而獲得提早一步進入新世界的權利,本身也是借鬼之力,陰私歹毒,需要多加小心。
立本的‘鬼’,有別於其他民俗中的鬼怪傳說,它是實實在在記錄於機構檔案的一個詭異物種,一種由人類野心圈養出來的扭曲怪物。
岑今將武士男的詛咒和謾罵拋之身後,停在最後一個房間,裡面哗啦啦湧出一層汙水,很快淹沒整個走廊。
不知不覺間,水汽彌漫整個走廊,女人的笑聲若有若無、時遠時近,牆壁慢慢凝結出一層露珠,黑色的小孩腳印憑空出現,從牆面到天花板,停在岑今頭頂正中間。
昏暗的長廊裡,燈光忽明忽暗,汙水水位上漲,深處還有女人笑聲,而頭頂出現一串腳印,好像此時有個看不見的厲鬼正倒掛在天花板,和他面對面。
說不定還有黑色的長發垂下來蓋住他的頭和臉,擋住視線,造成所謂的‘鬼遮眼’、‘鬼打牆’現象。
當然這隻是岑今根據若有似無的女人笑聲而幻想罷了,事實是天花板的腳印屬於小孩。
他拔下一根黑金羽毛握在掌心,垂下眼睛,冷不丁瞥見浸沒至腿肚的汙水突然漂浮過一張蒼白而巨大的臉,還是被嚇了一條。
隨即看到一張張洗臉盆大小的蒼白面孔從腳邊有秩序地飄過,鑽入鐵門門縫,岑今不由好奇這些面孔從哪來,他想回頭看,陡然發現一雙黑色的小手不知何時貼在脖子上,冰冷的觸感凍得腦袋發懵,
黃毛此時不合時宜地想到那雙黑色小手一拔,腦袋‘啵’一聲被拔出來的畫面。
他把玩著黑金羽毛刃,豆子大小的瞳孔看不到任何倒影,視線定定落在黑色鐵門門縫,斟酌著說道:“醫生讓我來找你。”
話音剛落,脖子上的手猛然縮緊,空氣陡降,顯然小鬼對醫生沒有任何好感。
黃毛不為所動,直到呼吸不暢才握緊黑金羽毛刃猛地插向頭頂,聽到一聲慘叫才收回羽毛刃,掐住脖子的小鬼手也離開,他這才背對牆面眺望天花板亂成一團的腳印。
此時已然分不清小鬼到底在哪裡,腳印又多又亂。
“發泄一下就夠了,沒必要殺人。”羽毛刃被捏在手指間甩來甩去,岑今的目光逡巡著天花板:“我知道醫生和校長、牧師是一丘之貉,一個害你、一個欺騙你,怎麼會聽他們的話?
事實上,我認識寧媽、夏正民和新東他們,也知道石膏室通靈新咒,和你父母被詭所害、而你滿懷愧疚的事,所以你有興趣跟我合作,讓我幫你報仇嗎?”
小鬼沒有動靜,走廊陷入死寂,燈光陡然炸出一串火花,差點燒到汙水水面,不過電流亂竄、燈芯被燒壞,瞬間黑暗降臨。
冰冷和悚然的感覺同時爬上後背,岑今感覺有東西正觸碰自己的脖子,手背也有些瘙痒,借著房間狹窄天窗投射進來的極為微弱的光,他看見有黑色的長發爬上手背,不由訝異。
女鬼?
耳邊很快傳來一道童聲,有些僵硬,但能聽出是把男孩子的聲音。
“我沒見過你。”
“詭鎮那麼大,沒見過不是很正常?”
“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我。”後背的小鬼說:“不過我對你從哪來沒興趣,但是你怎麼知道醫生和校長、牧師一丘之貉?
在這之前,寧媽他們都堅信鬼校和病棟勢不兩立、醫生和校長互不相識。”
“推測。根據一些很零散的信息推測出來,不太清晰,既然你知道很多,有興趣告訴我嗎?”
靜默良久,岑今聽到小鬼說:“好。”
岑今瞳孔恢復到正常大小,輕聲說:“先自我介紹,我叫岑今,目前是學生。”
“我叫安平,是一隻水屍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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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盲目痴愚的異端
‘替身’和‘醫生’故事裡,前者是小孩親眼看見母親被遊泳館裡的女鬼淹死並頂替身份,後者重點偏向詭異的病棟,隻在結尾暗喻‘替身’故事裡的鬼媽媽和小孩被關押到病棟。
岑今在最後的故事總結裡,將兩個故事串聯起來,下意識給故事裡的小孩添加‘後悔’、‘復仇’等情感元素,使他性格區別於‘替身’裡的主人公。
再就是安排他收到一份陌生來信,從而逃出病棟,前往鬼校的石膏室與其他人匯合,使用通靈新咒召喚或復活父母。
至於陌生來信是誰寄給小孩,岑今當時在心中做了一些設想,然後交給下一輪故事會裡的殺馬特解決,不料意外被卷入真實存在的詭鎮。
在證實故事會三條主線曾經真實發生過,岑今就想到貫穿整個‘通靈’故事線的小孩有可能還被關在病棟裡,所以抱著這個猜測順便來找他。
沒想到小孩居然變成水屍鬼王。
“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岑今後背上的寒意消失,順著聲源的方向看過去,走廊一盞燈泡閃爍兩下忽然點亮,視野恢復清晰,看見水裡無數黑色光滑的毛發朝燈泡下方匯集、站立,塑成一個黑色童偶,手腳和頭顱都成型後,毛發如水滑落,露出一個灰青色男孩,年紀約莫九、十歲。
“不是。”岑今回答:“我想挖出病棟的秘密,還想深入了解一下邪教的內心。”
安平踩在漂浮水面的密集毛發上,額頭到臉頰一道被羽毛刃劃破的傷口逐漸痊愈,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岑今:“你居然能從護短至極的阿修羅眾手中逃脫,還殺了一隻阿修羅,搶走他的翅膀?”
岑今:“不止一隻。”
“……”安平審度岑今,不小心對上他的眼睛,忽感心悸,倒不是眼前這黃毛的眼睛有多兇殘狠戾,相反他眼裡什麼都沒有,無悲無喜,無欲無求,一片平靜,像他母親常年供奉的佛。
“你想知道多少?”
岑今想了想,道:“全都說吧。”
安平一邊走到緊鎖的黑色鐵門一邊醞釀語句,開口說道:“我有自閉症。”
故事裡沒有的設定。岑今心想。
“媽媽很愛我,爸爸工作很忙,雖然沒時間陪我,但是每天會跟我說早安和晚安。五歲的時候,醫生建議媽媽帶我去教堂,他說教堂牧師其實是很厲害的心理醫生,如果他願意治療,說不定能讓我開口說話。
於是五歲時,我就在教堂的櫃子裡過夜,親眼看見牧師從學校裡搬出特殊的石膏像打碎,然後制作成一種新石膏糊在天主像的身上,剩下的石膏被倒在玫瑰園和綠茵地。
六歲的時候,醫生建議媽媽送我去學習,於是媽媽將我送去鬼校的附屬小學。
於是我去過紅色的宿舍樓,見到滿操場的幹屍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