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丁燳青看了眼岑今的顱頂,表情有點古怪,像渴望和歡喜交織,又像憎惡、自我厭棄而產生強烈的破壞欲,兩種極端的情緒同時出現,便顯得扭曲而瘋狂。
沒聽到回應,岑今疑惑抬頭。
丁燳青此時已然恢復平靜,情緒像沒有波瀾的深湖,他沒把手扯回來,繼續說:“傳聞海內昆侖藏著一個武器,出於不同立場,有的神明希望它被毀滅,有的神明想私吞,所以才會爆發戰爭。”
岑今:“那個武器很厲害?”
“地位等同於沒有詭異世界觀的人類世界裡的核武。”丁燳青笑道:“這種武器不止一個,每個完整且自成一系的神話系統都擁有一個強武,它是維持一個龐大神話系統的核心。”
岑今目前不太關心其他神話體系,他想知道海內昆侖的武器有可能在哪裡,於是問出口。
“你問對了,換成其他神明,即使是西王母,她也不一定知道,否則當年封印我的時候就不會大出血。”丁燳青笑得更愉悅,而且相當漂亮。
“強武是海內昆侖。”
“這麼輕易說出來沒騙我吧。”岑今脫口而出,隨即有些尷尬,但丁燳青頭也不回,沒給反應,像沒聽見一樣,他便也裝作什麼都沒說,重新開口:“海內昆侖是強武的意思,包括青銅鬼城和灰霧裡的領域?還是單指青銅鬼城?前者的話,怎麼使用武器?如果是後者,難道整座青銅鬼城能像變形金剛一樣變身?”
丁燳青:“不知道。我沒見過。”
岑今聞言吐槽:“那你怎麼肯定強武確實存在?萬一是個大忽悠,你氣不氣?”
“我有一個。”
“哈?”
“強武。我有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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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頓時噤聲,大腦空白,思緒如亂麻,一路瞪著眼沉默到青銅宮殿大門口,他才勉強從震撼中回神,扯了扯唇角,表情極其勉強,疑惑不解的目光落在丁燳青的臉上,完全將心中的疑問表露出來。
反正在絕對力量的威懾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會被打得灰飛煙滅,不如坦蕩大方地表現:此前一切假設推理至此全盤推翻,他已經完全迷糊,搞不懂丁燳青的目的了。
丁燳青還是笑得溫柔漂亮,對岑今的疑問視而不見。
牽著岑今的手,引導他向前,半強迫地迫使他張開五指,手掌貼在青銅門上,按住他的手掌稍一使力往前推,嚴絲合縫的青銅門就被推開。
岑今抬眼,看到光亮流瀉進青銅宮殿裡,裡面遍布的肉塊、血管劇烈跳動,血管之下是一副巨大的、軟化了的骨骼,不知道怎麼長的,橫七豎八地充塞了整個宮殿,而在這副沒有皮囊的、活著的軀殼之上,一個巨大的青銅棺懸掛在宮殿正中央。
青銅棺下面布滿人頭,有點像西藏的瑪尼堆,石子替換成人頭一層一層摞起,每個人頭的頸部是一條手臂大小的紅色長蟲,這些蟲子吸附在血管裡,不停吸食著無皮軀殼的血肉,再經過一條細細的管狀物哺入密閉的青銅棺。
岑今扶門作嘔,這場景遠比他此前看過的任何恐怖詭異來得惡心。
他渾身不適,撇過臉不去看。
丁燳青卻直勾勾地盯著,銀白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站在岑今背後,手臂橫過他的肩膀按住他,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無法逃避,在他耳邊說:“西王母就在青銅棺裡,她就在裡面,等完全吸收這具母體的血肉就能爬出來,重新掌控海內昆侖。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鬼國降臨人間。
先滅黔川,建立神明的權威,再收信徒,擴充為她徵戰的士兵。然後想方設法找到強武,接著對世界其他神明發出挑戰信號,將地球變成戰場。
人類要麼滅亡,要麼奮起反抗,成立新陣營。
但是依靠死神而獲取力量的人類超凡者,能在神明的凝視下支撐多久?再兇狠的螞蟻軍團也能被人類輕而易舉地消滅,人類的反抗之於神明就是如此。”
岑今有些痛苦,使勁抓著丁燳青箍住他肩膀的手臂,手指成爪,在丁燳青白皙的手臂上留下血痕。
丁燳青笑著,溫柔漂亮的表皮下是露出冰山一角的病態瘋狂:“殺掉她,搶走海內昆侖,你所在的人類陣營就擁有一份最強的威懾。
無論將來還是幾個小時後掀起的戰爭,你都可以阻止,你可以救下千萬、上億的人,你是力挽狂瀾的救世主。”
邪惡猖狂的神明脫下偽裝,在弱小的人類耳邊輕聲蠱惑:“在全世界的面前,做一個屠神的救世主,全人類都將你奉為信仰,狂熱追逐,銘記你救世的功勳,歌頌你永垂不朽的功績,你再也不會被遺忘——”
岑今死死扣住丁燳青的手臂,突然偏頭,一口咬住肩膀上的手掌。
手掌傳來刺痛,丁燳青轉頭,靜靜地注視岑今兇狠的眼神。
岑今‘呸’了聲,低垂著眉眼,兇狠的氣勢降得比基金飆綠的速度還快。
“說夠了沒有?”黃毛喪裡喪氣:“再不放開,告你性騷擾。”
丁燳青有些疑惑,松開手。
黃毛抽出兩把菜刀,陰冷地看著西王母所在的青銅棺說:“誰要在世人面前表演真人秀?我又不是演員。難道我不能趁西王母沒出生前,先砍死她嗎?”
黃毛鄙夷地瞥一眼丁燳青:“你的思想不好,急功近利,天災當頭還計較得失。”
他搖頭,面無表情地說:“你不知道吧,我是黨員。我們黨員啊,做好事不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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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黃毛:我是黨員。得意。
第61章 鬼國降世
“你殺不了她。”
黃毛回頭,嗤笑:“我會聽你說?”
他離開丁燳青三米,頓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肩膀上,仿佛整座昆侖山脈都落在他的肩膀,迫使他連站都站不穩。
岑今劇烈地喘息,汗水從額頭滾落,砸在母體的骨頭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脆響,雙腿和雙手都在顫抖,頭顱承受不住重量而低垂下去,脖子露出一節凸出的脊骨。
脖子處的皮膚很白膩,此時掛滿晶瑩的汗水,黃色的頭發湿漉漉地黏著頭皮,一滴汗水滾到脖子後面凸出的拇指大的脊骨,被攔截在脊骨尖端,欲墜不墜。
岑今身上那件白大褂不合身,太寬,材質有點透,能看到裡面半湿T恤下的身材,偏瘦,可能有點營養不良,所以個頭也不是特別高,但是比例好,手和腿都長,視覺效果還是挺高的。
丁燳青漠然地看著岑今汗湿的後頸、顫抖的腰部,喉嚨滾了滾,移開視線,目光晦暗不明。
“這是神明的巢穴,精神汙染以萬來計算,威力大概跟你以肉體凡胎潛入萬米深海承受的壓強差不多。越靠近青銅棺,汙染越重。”
丁燳青在他身後說:“明明和我交易利大於弊,為什麼總是拒絕?”
岑今咬牙,嘗試發聲,但是聲音抖得不成樣,他一遍遍運用超凡之術將壓縮後的重力透明膜包裹在自己身上,又被迅速打碎,無窮盡的黑暗、恐懼和絕望就像深海一樣籠罩著他,無論走向哪邊都是死路。
唯一的活路是丁燳青。
他就像深海中的潛水艇,黑暗中唯一的安全區。
隻要進入他庇佑的區域就能安然無恙,隻要享受他的保護就能輕松殺死於他而言猶如天塹的西王母,正如丁燳青所言,隻要他付出一點代價就可以成為人類崇拜敬仰的救世主。
但是依賴他人不是岑今的習慣,他自認普通、甘於平凡,混在天才小組裡,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將自己跟天之驕子們劃清界限,並有一套自我生存的規則,不出挑,也不差到令人血壓飆升,偶爾還能充當氣氛組。
就很符合‘平凡’的定義,多他或少他一個無所謂。
這種人反而相當獨立,因為他們不會依賴、不去尋求幫助,一定程度上堵死聯誼交際的通道。
所以岑今私心裡頗為抗拒丁燳青不懷好意的‘幫助’,非要等到絕境在肯勉強求助。
他無視丁燳青的話,繼續向前,猛然被一根深紅色的肉蟲卷住腳踝拖曳向前,並有一顆惡心的蟲頭裂開頭部露出布滿牙齒的口腔衝面部而來。
岑今將力氣全部集中在右手,用力一揮,白光閃過,肉蟲的頭部落地,迅速被母體吞噬。
他艱難地爬起來,渾身狼狽,含著一口湧出來的腥甜血液,隨意擦掉奔湧的鼻血,感覺眼前一片眩暈,大腦一陣黑一陣白,明白這是精神汙染刺破重力直接攻擊腦部。
費力地移動手指,岑今沒力氣再動了。
他雙手撐著膝蓋,痛苦地喘息,看著距離他也就五六米遠的青銅棺,不免感到絕望,就這麼幾步路,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西王母出世。
“……嗬。”岑今吞下血沫子,側頭去看門口:“丁燳青,你幫我。”
聲音小如蚊吶,但是丁燳青第一時間聽見,似乎隻要岑今喊他的名字,他就能聽見,無論聲音多小。
“你知道我要什麼對吧。”
“嗯。”岑今精神不太好,眼皮耷拉著說:“你現在就幫我解決西王母,算達成一樁交易。”
丁燳青走到他跟前,伸出雙手將他抱起來,一邊朝門口走一邊溫聲說道:“我從不代替僱主出手,這是原則。”
岑今一口氣憋在心口差點嗆死自己,不可思議地說:“您覺著我打得過西王母?”
“您是我僱主,經我手改造,用我的產品,怎麼可能打不過?”
“我以為是對我優秀的肯定,原來肯定的還是你自己。”岑今喃喃說:“算了,誰動手都一樣,趕緊給我產品,讓我現在就嘣了西王母。”
“改造你需要點時間。”
“多久?”
黃毛預感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