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鐵蓋被打開,一道黑影摸索著爬下來,像飛蛾艱難地將自己從緊裹的蟲蛹掙脫出來一樣,那怪影扭曲著身體爬出來,先頭部、肩膀,擠壓到變形,然後是兩雙手、三雙手……十幾雙手齊刷刷按著通風管道邊緣,極驚悚的一幕被鏡頭忠實地拍攝下來。
郭志傑瞳孔有些渙散,盯著手機屏幕,全身禁不住顫抖,牙齒咯咯響,喉嚨被扼住一般竭力想尖叫卻發不出聲。
王、王幼竹沒撒謊,真的是人皮觀音!
人皮觀音在舔黑狗血,高大畸形的身軀趴伏在地上像頭沒有理智的野獸狼吞虎咽,從落地窗的位置到書架,郭志傑猛地想起頭頂吧臺灑了最多的黑狗血,用不了多久就會到他頭頂!
郭志傑驚恐,拋下手機就想爬走,但他兩條腿和手抖得厲害,不小心碰倒一個杯子。
‘砰’一聲響,在死寂的閱覽室裡尤為清晰。
郭志傑直接不動,緩緩扭頭看向手機屏,書架旁的人皮觀音回頭看向這邊,爬了過來,他嚇得眼淚奪眶而出,醞釀已久的驚恐衝出胸腔、喉嚨,化為尖叫將要釋放。
恰在此時,閱覽室門口的位置發出巨響驚動人皮觀音,使它放棄吧臺轉身蹿出去。
然而郭志傑沒有發現,劇烈的驚嚇讓他失去理智,“啊——!”尖叫破口而出的瞬間,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一頭黃毛的男生出現在他面前,豎起食指讓他安靜。
捂住嘴巴的手用了很大力氣,郭志傑掙不開,瞳孔緊縮,瞪著黃毛。
“冷靜沒?”
半晌後,岑今問。
郭志傑疲憊地頷首。
岑今慢慢松手,發現郭志傑總算止住尖叫才放心:“趁現在趕緊跑。”
驚嚇過度的郭志傑直接將岑今當成主心骨,牢牢跟在他身邊,連直播設備都顧不上了。
岑今回頭看了眼直播的手機,遲疑兩秒,猛地拽住郭志傑跑向大門後方的書櫃蹲下,下一刻門口出現人皮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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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觀音踱步進來,不得不歪著腦袋頂住天花板,視線盲區沒有發現岑今和郭志傑,但是手很多,伸進吧臺張開拳頭,眼球左右張望隻看到直播設備。
它將直播設備打爛,趴在吧臺舔舐黑狗血,後背二十六隻手垂落兩側,手掌握成拳頭一動不動。
岑今冷靜地觀看全程,示意郭志傑先繞去大門口,自己跟在他後面。
一切很順利,直到郭志傑在門口踢到一隻憑空出現的玩具娃娃,不知觸動什麼開關,玩具娃娃發出刺耳的‘哇哇’哭喊,瞬間劃破寂靜的圖書館。
岑今瞳孔緊縮,氣沉丹田:“跑!”
二話不說埋頭狂奔,郭志傑現在就把令行禁止奉為圭臬,岑今說什麼他幹什麼,已然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一切憑求生本能行事。
岑今在前頭狂奔,讓郭志傑跑二樓監控室去。
郭志傑:“你呢?哥,黃毛哥,我一個人害怕。”
岑今:“監控室裡有人,我引人皮觀音去五樓。你在會耽誤我辦事——”話沒說完,郭志傑已經跑下樓,速度就跟田徑運動員差不多。
“黃毛哥,我就不拖累你了!”
“……”
岑今立在樓道口,瞪著防火門,確定人皮觀音看見他便轉身跑上樓,搶先一步跑去第十三層書架的位置找到熊兵和範元開。
熊兵拖著範元開蹲在書架下面,臉色很難看。
岑今:“怎麼不去監控室?王幼竹呢?”
熊兵:“我讓王幼竹去二樓的監控室,然後上來找範元開,看到他站在這裡的書架,透過上面那條縫直勾勾盯著對面的牆壁。”
他們三人此刻處於第十三層到第十四層書架的中間,第十四層書架上面有一本書被抽走,空出巴掌寬的縫,縫的對面就是牆壁。
岑今看了眼神色呆滯的範元開,問:“他是不是看見什麼?”
熊兵咬牙說:“我拽走他的時候,看見牆壁裡有一雙眼睛。”
岑今若有所思:“書架後面的眼睛?”
熊兵:“你知道?”
岑今:“一個很古早的鬼故事,十幾年前路邊攤故事會裡編寫的老套鬼故事。你看上去不像不知道。”
熊兵:“我調查這個事,在我朋友女兒的手機記錄裡看到她多次提及五樓十四層書架後面的眼睛,因為我本來對鬼怪詭異之事半信半疑,不怎麼感興趣。但是最新一則懸賞裡描述幾個怪談,其中‘牆壁裡的眼睛’最熟悉,所以一開始分開時,我到這邊來看過。但是我沒看到什麼眼睛,為什麼他能看到?”
岑今:“也許因為你心性堅定,不是它的目標。”
熊兵:“什麼意思?”
“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不過需要證明一下。”岑今拔出別在後腰的砍骨刀繞到書架後,說:“挖出來看看。”
熊兵:“你不怕又招惹一隻?”
話正說著,他們聽到閱覽室傳出動靜,人皮觀音竟然沒有追著岑今而是繼續按照路線搜索,它拉開閱覽室的門朝隔壁育嬰室走去,期間站在前臺冷冷地盯著這邊看。
熊兵被盯得後背起一身冷汗:“這怪物是不是有什麼限制?比如每到一層樓必須走同一條路線,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殺路線之外的人?”
“我願意稱之為強迫症。”
“……?”
又不是玩遊戲,哪來的規則限制?唯一的解釋就是人皮觀音是飼養出來的東西,被訓練必須按照同一條路線行事,久而久之形成巴甫洛夫條件反射。
熊兵等待岑今的解釋,但岑今無意解釋。
他又劈又砍又挖,終於將牆壁鑿出一個小坑,一股惡寒不已的精神汙染瞬間衝向岑今面門,但是連丁燳青那種級別的汙染都能扛下來的岑今,根本不怕這點微不足道的恐嚇。
他繼續深入挖掘,‘噹’一聲碰到堅硬物,定睛一看,一個透明瓶子裡裝著兩個連有神經末梢的眼球。
眼球瞪著岑今,流露出無邊無際的惡意。
岑今挖出這瓶子,將其扔進背包裡,對熊兵說:“現在去監控室。”
熊兵背起範元開趕緊跑,電梯雖快但一出故障準玩完,所以三人默契走樓梯,路過育嬰室,那扇乳白色的門忽然飛出,‘咣’地巨響,人皮觀音硬擠出門口,十幾隻手臂伸出來試圖抓住三人。
岑今反手將觸碰胳膊的手砍下來,衝熊兵喊:“你先跑。”
熊兵趕緊背著範元開跑,而岑今打算先甩開人皮觀音再去監控室匯合,反正人皮觀音在狹窄的室內跑得慢,應該很快能甩開。
岑今冷靜地穿梭於書架之間,準備衝到四樓,眼角餘光猛然瞥見人皮觀音原地翻身,那高達三米的身軀轟然倒地,雙腿向後彎曲形成扭曲的弧度,後背剩下的二十五隻手臂撐著地面,跟蜘蛛一樣飛蹿而來。
“淦!”
岑今臉色一變,原本還悠闲的心態瞬間逆轉,怎麼也沒想到人皮觀音還有第二種形態。
變成蜘蛛形態的人皮觀音異常靈活,眨眼就爬到岑今頭頂朝他撲過來,岑今提起砍刀朝它脖子砍去,劈開人皮露出裡面的稻草,而人皮觀音毫無痛感,抓住岑今的手便用力撕扯。
劇痛自肩膀處襲來,岑今砍斷人皮觀音的手,翻身跳到人皮觀音的後背,朝中間脊骨的位置狠劃一刀,裡面的稻草漏出來,而兩側的手臂不住舞動,人皮連著手臂的關節處是一個個圓圓的坑,圓坑蠕動著、吞吐著手臂,看得岑今止不住雞皮疙瘩。
那是異於地球常見生物的身體構造,令人頭皮發麻,心生恐懼。
所有手臂彎起,猛然朝岑今而來,分別抓住他的腳腕和手臂,人皮觀音的脖子360度轉到後背,露出非人的面孔,肩膀處的兩隻手掌張開,掌心出肉瘤狀的眼睛盯著岑今,下方的嘴巴張開,密集的牙齒裡還沾著肉沫。
岑今用力,試圖掙開手腳,但是人皮觀音力大無窮,它的頭近在咫尺,張開的嘴巴猛地俯衝下來,衝著他的脖子而來。
陡然,‘砰’地槍響,人皮觀音丟掉半邊腦袋,露出它身後去而復返的熊兵。
岑今趁機將手腕關節錯位,掙脫束縛後,抓住砍骨刀砍斷手臂,另一手拔起纏在小腿肚的西洋廚刀衝著人皮觀音右臂的眼睛刺去。
“啊!”人皮觀音發出慘叫,原地翻滾,撞翻書架,圖書館被攪得天翻地覆。
岑今跳過倒塌的書架逃跑,後面的人皮觀音被激怒,發狂追擊,堵住樓道口,兩人隻好搭乘電梯,幾秒內到達二樓。剛出電梯隻聽巨響襲來,竟是人皮觀音跳下電梯井砸在電梯上,電梯失控帶著人皮觀音摔下一樓。
熊兵探頭看了眼:“艹!被看見了。”
兩人迅速回監控室,將門關上,聽著外面響亮的動靜仍心有餘悸。
熊兵喘著氣,心髒劇烈跳動:“比老子橫渡索馬裡還刺激。”
岑今:“躲藏不了多久,得想辦法除掉它。”
文同化正在照顧呆滯的範元開,郭志傑和王幼竹蹲坐一塊兒瑟瑟發抖,霍小亭盯著顯示屏神情嚴肅,驟然臉色劇變,恐慌地喊道:“出事了!”
所有人被吸引目光,霍小亭驚恐地說:“廣場的銅像活過來了!它表面那層銅皮脫落,從銅蛹裡鑽出來,像一個被剝皮的人爬出來,然後站在圖書館大門口但是進不來,沒過一會兒它就走了。”
霍小亭回頭看岑今,目光驚奇:“你之前說銅像是活的……那個時候就發現不對了嗎?高人!”
岑今:“我不是高人。”
熊兵:“黃毛不是高人,大家不要戳穿。”他問岑今:“黃毛,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岑今:“??”神經病嗎?
“首先,把王幼竹捆起來,捂住她嘴巴。其次,霍小亭你在地下室撕掉的那頁報紙內容交給我。最後,不要跟我搶兼職。”岑今一口氣說完。
文同化:“為什麼捆王幼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