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就有了成效。
6
胡妃慵懶,能躺著就不坐著。
我倆照例躺在龍床上,看著她那毛茸茸的大尾巴。
「都說狐族九條尾巴九條命,你隻有五條,剩下四條呢?」
「犯傻唄。」
「你不會全都拿去救人了吧?」
「不是,是被一些狗男人害了,一次是800年前的西涼王爺,一次是600年前 的徵戰將軍,一次是300年前的趕考書生,一個害我被俘虜殺害,一個害我被 箭射死,還有一個害我被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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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妃擺擺手,「都是些要不得的絕世賤男人,我可發了誓,這輩子不再對男人動 心。」
「這不才三條嗎?還有一條,被哪個男人害得丟了?」
胡妃的狐狸尾巴縮起。 「不聊這個了。」
「狐崽子說,姓史的已經開始給自己修生祠,他也配?」
我也得到前朝消息,但凡有眼見的大臣都不敢和史褚生來往,怕淩遲史褚生的時 候血濺自己臉上。
勤政殿彈劾史巡撫的摺子流水一樣送,皇帝已經氣到每晚都要摔幾套宮瓷解壓。
皇帝忍著不動史褚生,是因為他開荒對社稷有功。
不動史妃,是因為沒有藉口。
那我就給他個藉口。
再過兩天,就是太後壽辰。
皇帝生母,又是上屆宮鬥冠軍,雖然常年患病但七竅玲瓏心一竅未丟,性格強 勢,骨子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趁著壽宴,除掉史妃。」
我看向胡妃,「這次可不是傳資訊那麼簡單,得臨場隨機應變,你可別給我拖後 腿。」
我看著她熱衷於吃瓜子的樣子,就擔心。
胡妃嘴裏完全不饒人。
「我雖然不懂算計,但也沒像你,被自己宮女毒死。」
「行,誰要是拖了後腿,就給對方剝一千粒瓜子。」
「一言為定,哼!」
7
五月初二,太後壽宴。
皇帝和太後高登,其他人在下面圍坐。
剛一開場就是大戲。
滿屋嬪妃要麼穿淺粉,要麼穿淡綠輕藍,連根金簪都不敢戴。
史妃身穿橘紅,她頭冠上綴著滿滿十二顆碩大東珠,極其惹眼。
要知道佩戴東珠是皇後、太後的特權。
而且就算皇後也隻能鑲八顆東珠,這十二顆是赤裸裸地直面挑釁太後了。
我和胡妃座次相鄰,對視一眼,憋住笑什麼都沒說。
史妃這一身,是我吩咐胡妃去史妃耳邊吹的風。
胡妃果然沒有掉鏈子。
其他嬪妃都噤聲不語盯著史妃,猜測她今天是抽了什麼風。
史妃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也有些慌,但還是假裝鎮定。
太後臉色陰沉。
皇帝自然看得出。
皇帝訓斥:「後宮除皇後、太後,任何嬪妃不允許佩戴東珠。史妃,念你出身低 微,不知者無罪,快去換掉!」
皇帝這一番話其實是在救史妃了。
然而史妃沒聽出來,反站起身。
「臣妾知道東珠是皇後和太後專屬,臣妾今天是故意佩戴為太後賀壽的。」
這下除了我和胡妃,其他所有人都驚住,不知道她這是唱哪一出。
太後也不解。
「為哀家賀壽,難道這冠是送給哀家的?」
史妃回:「不,臣妾為太後準備的是一首祝壽歌。」
這倒是新鮮了,皇帝和太後對視一眼,明顯是感興趣。
史妃自信回來,得意洋洋開始唱:
北山有杞,南州有珠,珠女拜,上奉十二珠,望君萬壽無疆。
北山有李,南州有珠,珠女叩,上奉十二珠,祝君社稷安泰。
乍一聽沒什麼問題,很吉利。
然而角落裏的惠嬪已經開始嚇到面容失色。
在場除了知道真相的我和胡妃,隻有她進宮最早。
惠嬪知道,現在的太後出身低微,是採珠女出身。
太後就是唱著這首歌和十二顆東珠一起被父親賣進宮的。
做嬪妃那幾年,每每有出身好的妃子用這首歌嘲諷她。
所以太後很忌諱。
沒想到十多年後,竟然有一個流民出身的妃嬪又唱起這首歌。
還是在壽宴這種場合。
天大的諷刺,我要是太後,我可忍不了。
果然,太後氣到渾身顫抖,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皇帝勃然大怒:「史妃即刻打入冷宮!」
佩戴東珠罪責一,嘲諷太後罪責二。
史妃蒙了,她完全不知道這首歌會惹怒皇帝、太後。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太後皇帝啊!」
史妃哭嚎。
「太後是採珠女,朕是採珠女兒子,你唱這樣嘲諷的歌還敢說不知道哪裡得罪, 朕不想聽,立刻拉下去!」
皇帝已經憤怒至極。
「東珠是胡妃給的,歌是胡妃讓臣妾唱的,臣妾不知道這首歌的含義啊,皇上。
史妃撲上前抱住皇帝大腿。
皇帝看向胡妃。
胡妃戲精附體,捂嘴無辜大眼,「我沒有..」
我走上前跪倒,「妾身有一公正之言。」
皇帝:「說!」
我磕了個頭,「史妃進宮晚,不知道這首歌背後的故事實屬常情。」
聽到我這麼說,史妃連忙抹了把眼淚,感激看向我。
皇帝:「繼續說。」
「胡妃進宮更晚,年齡更小,她比史妃還不能知道這首歌。」
皇帝點點頭。
我圖窮匕見,話鋒一轉。
「胡妃在深宮,哪裡能得到東珠這樣的東西。」
「反而是史巡撫,他最近在號召百姓為自己修生祠,得了不少東珠供奉。」
「大概是史巡撫給了史妃東珠吧。」
提到史巡撫、修生祠,皇上臉直接氣紫。
史妃哀嚎,「皇上!臣妾如果知道這首歌意思,怎麼會冒險唱啊!皇上明鑒!」
胡妃垂淚,恰到好處接了句。
「太後當年就是靠這首歌從平民一躍皇後,現在後宮都傳史妃要當皇後,可能是 史妃想試試聖意….」
這小嘴一張一合,直戳要害!
無論他有沒有想過立史妃為後,當史妃開始要試探的時候,就觸動了皇帝逆鱗。
史妃的冷宮是進定了。 史褚生,罰俸半年。
壽宴,不歡而散。
8
壽宴散後,皇帝留宿胡妃宮裏。
後半夜,胡妃竟把我叫了去。
皇帝在,你叫我幹什麼?
結果到了之後,又是陪她嗑瓜子。
我讓宮女送來清茶,以免她吃多上火。
「狗皇帝真不行,已經走了,你們人類男人都不行嗎?」
胡妃躺在那被子淩亂的床上,甩了甩僅剩四條的尾巴。
我滿腦袋黑線,狐族都聊得這麼私密嗎?
然後,她模仿著剛剛給皇帝吹枕邊風的樣子,重複著我教她的話。
「皇上~把史姐姐放了吧,她也隻是想當皇後,沒什麼錯。」
「皇上~史姐姐是驕縱了些,但他父親史巡撫是百姓立生祠供奉的功臣啊,史姐 姐這麼哭嚎上吊,要是真死了,傳出去,豈不是您苛責功臣女兒?」
那小聲音,是個女的骨頭都蘇。
「你厲害,我不信狗皇帝能躲過你的媚術。」
「那當然。」
胡妃還得得意。
身邊沒有宮人,她尾巴尖從裙下露出來一搖一搖。
那瞬間,我心裏竟然想。
什麼時候能摸一把試試手感。
七月十一日,京城科舉結束。
交卷的時候,考場有一隻紅色狐狸閒庭信步。
來來往往的考生、官員,都沒人注意,也沒人多看小畜生一眼。
狐狸曾在一瞬間化為人形,將一張署名「張後生」的卷子塞進了眾多試卷中間。
這張卷子,就是我寫的。
卷子裏灑灑揚揚幾千字,通篇大罵皇帝苛待功臣。
詳細寫明了皇帝如何殺死先帝爺後,如何預謀栽贓葉家,如何把史妃打入冷宮, 如何把史褚生罰俸。
這樣一張大罵皇帝的試卷,皇帝會惱怒命人追查到底。
這一查,就會查出張後生,是史褚生的門客。
史褚生喊冤。
但皇帝已經對他煩透了,聽都不聽直接下令革職,讓他滾回老家南州繼續種地。
胡妃捏著瓜子,遺憾道。
「一個在冷宮,一個去種地,一個都沒死呢。」
四條尾巴擺來擺去,對我說。
「不好玩。」
史褚生屯軍墾荒之策曾立大功。
但功績是他的,苦卻是百姓的。
這兩年南州無論男女老幼都被逼著下地的開荒,沒有農具,就用雙手。
夏暑冬寒一天不許少,動作慢了要挨打、力氣小了要挨打,每天都有百姓累死, 或死於官吏毆打。
明明開荒後糧食年產兩百石,但史褚生卻虛報給皇帝五百。
其中三百就是從百姓口糧裏搶奪。
於是出現了明明大豐收,卻還是百姓餓死無數的慘狀。
後面史褚生逼著百姓修生祠,供奉,南州百姓絲毫不覺得他是什麼功臣,隻是被 他脅迫不敢說真話。
而現在史褚生被革職,憤怒的百姓將他扒光,綁在城門口柱子上。
一人一刀地割他的肉。
據說足足割了七天,一千五百刀才死。
比官府淩遲技術,還要精進一百刀。
我去了趟冷宮。
史褚生死的事,史妃還不知道,是時候讓她知道。
史妃在冷宮依然精緻,用牆灰代替花粉把自己臉蛋倒飭得雪白,她的精緻還是當 年我做皇後時教給她的。
「史褚生死了。」
「淩遲,一千五百刀,百姓親自動手。」
我聲情並茂地給她描述了史褚生死相。
「秦賤人!你為什麼要編這些來騙我!等本宮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撕爛你的嘴。」
「那你現在為什麼不動手?這裏就我們兩個。」
我嘲諷她。「對了,你被皇帝綁在床上,動不了」
史妃拼命掙扎,手腳被麻繩捆綁的地方都磨出血
我俯身看著她。
「史魚兒,我是來替純賢皇後報仇的。」
史魚兒滿目驚恐。
「她……她為什麼要找我報仇?!她是……她是風寒致死。」
我冷笑。
「史魚兒,你猜,我會怎麼處置你呢?」
說完,史魚兒崩潰尖叫,嘴角破裂出血。
我不理。
轉身離開。
第二天清晨就傳來了史魚兒心悸而死的消息。
我和胡妃看著她的屍體從冷宮抬出,還有很多寫給皇帝的蹩腳詩詞。
「這水準還不如我呢!」
我蹙眉,就不能找個優秀點的比嗎?
11
史妃死後的第二天,太後突然將我叫去她的慈福宮。
「秦才人,作為後宮的女人,你知道什麼最重要嗎?」
把你跟你兒子搞死最重要。
但我依舊卑微搖了搖頭。
「老實本分。」
「這後宮一絲一毫風吹草動都在哀家眼裏,你最近的動作,是不是太多了些?」
不愧是上屆宮鬥冠軍。
由表及裏的水準沒降低呢。
我回答,「太後,臣妾知錯了,臣妾確實不喜歡史妃,所以壽宴上,多嘴了。」
太後見我誠懇,開始給個甜棗。
「你是後宮唯——個有兒子的嬪妃,雖然因為位份低不能自己撫養,但那畢竟是 你的靠山。」
「老老實實熬到最後那就是你的造化!表現好,我會再讓皇帝賜你一個孩子的。
賜賜賜,賜你媽逼。
你愛生自己生去!
回到自己宮裏。
胡妃在門口等我。
「太後手段了得,我妹妹九條命有五條都喪在她手裏。」
說著,胡妃滿臉憤恨。
「妹妹?」
胡妃歎息,「我的其中一條尾巴,是為了救我妹妹。」
「她愛上了先帝爺,也就是現在狗皇帝他爹。」
「妹妹九次進宮九次不得善終,活活把九條命都作沒了,我不得不拿出一條尾巴 救她。」
「所以,天子心肝配藥也是為了妹妹?」
「是啊,我隻能救她的命。」
「狐族生出戀愛腦概率奇高,所以才會有了這樣一個方子,天子心肝可以治療戀 愛腦。」
「那你之前怎麼沒提讓我幫你把太後也殺掉?」我不解。
「太後活不了多久了,又那麼厲害,我不想你再丟一次命。」
「太後太精明,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我們必須得先除掉太後。」
我拉著胡妃到內室沒人地方說話。
我拿出紙筆和胡妃一條一條分析太後弱點。
包括胡妃從妹妹那裏聽到的可能有用的資訊。
胡妃:「我想起妹妹曾說過,太後做妃子時曾有一次差點就死了。」
我問:「因為宮鬥?」
胡妃:「不,因為幹政,先帝爺在的時候,太後暗中培植外戚被發現,先帝爺差 點就一劍砍死她。」
先帝爺的劍……
我抓住了這個關鍵資訊,一下子有了主意。
先帝死後,他的遺物包括佩劍都在宗廟供奉。
宗廟守備森嚴,除了皇帝沒人能進去。
但狐狸不是人!
我告訴胡妃一定要潛入宗廟拿到先帝劍。
「然後呢?」
「皇帝曾命人將史褚生種出的神稻掛在太後床頭意為祥瑞。後來史褚生出事神稻 被摘下丟棄,但釘架還在。你要做的就是趁著深夜把先帝劍掛上去。」
差點被先帝爺殺死,估計是太後此生最大的陰影了。
如果她深夜在慌亂之中驚起,一眼看到先帝劍,不嚇死才得瘋。
「可太後為什麼會深夜驚起?」
我冷笑:「因為明天深夜子時三刻慈福宮會起一場大火」
和胡妃商量好,我安排身邊宮女準備了一套嶄新的太監宮服。
拿到宮服後,第二天一早我來到慈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