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暫皮相好,個子高挑,加上性子有趣,說話有梗,早年跟沈千盞混飯局時,經常被誤認成是沈千盞新籤的藝人。
後來得知蘇暫隻是一個助理,甚至有不少人頗感可惜。
就連蘇暫自己,也有過對自己顏值過分自信,格外膨脹的時刻。他問過沈千盞,本身硬件過硬,蘇瀾漪又是千燈老總,家裡有錢有背景,是不是可以換一行去販賣粉絲夢想。
沈千盞當時回他:“蘇總同意,自然可以。”
蘇暫的條件想入圈當藝人,天時地利,就算是用現在的眼光看,他的條件也是萬裡挑一,非常優越。當然,這裡的“條件”並不指他本身,而是他身後龐大的背景與人脈。
沈千盞這麼回答時,已經猜到蘇瀾漪會否決蘇暫的幻想。
蘇暫並不是真心熱愛幕前的人,新鮮感過去,這位隻想著散盡家財的富二代隻會覺得拘束乏味。明知如此,還願意投資這三分鍾熱度的,鐵定不是她認識的蘇瀾漪。
自然,蘇暫深受打擊,為此還認真地頹喪了一段時間。就在這段時間裡,蘇暫許是出於逆反心理又或是幼稚的報復心態,對冷豔高貴仿佛對世人皆可不屑一顧的沈千盞展現出了驚人的熱情。
沈千盞至今不願意將這定義為追求。
蘇暫的熱情從頭到尾隻堅持了一個星期,就敗於沈千盞的油鹽不進。
當時她坐在鏡前描眉畫唇,冷飕飕地飛了個眼刀給蘇暫:“就你一個經濟不獨立,一心啃老的富二代,有資格追我?”
她看都沒看蘇暫一眼,低聲道:“要不要給你看看姐姐的微信分組?追求者從A到Z,你在百度百科上都能查到身家,你什麼時候符合條件了什麼時候再進這個分組吧?”
蘇暫被她諷得雙目赤紅,委屈不已:“我哪不好?我長得好看,家裡又有錢,還年輕力壯。”
沈千盞冷笑一聲,跟看個弟弟一樣,眼神憐愛:“看,越是不成熟的男人越喜歡看外在條件。”她旋上口紅,起身時揉了揉他的頭發:“行了,鬧夠了回來給我當助理,我既往不咎。再這麼糊塗下去給我添亂,趁早滾蛋?”
她脫下大衣,僅著一身華麗的晚禮服,在燈光下盈盈而立,又驕傲又嘲諷道:“姐是你永遠得不到的女人。”
蘇暫始終記得那一幕,那晚的沈千盞猶如畫中撐傘走出來的,一顰一笑皆放縱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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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他遇見的女孩,要麼淡而寡味,要麼濃而豔俗,再沒一個能像沈千盞那般,僅一個眼神便顛倒眾生。
後來的後來,他記住了沈千盞最後說的那句話,收了心,再未與她開過玩笑。
也正因為此,蘇暫對季清和有說不上來的羨慕。他陪她走過一路繁華,陪她沉浮於極易迷失的名利場,連他都有過片刻沉淪,縱情聲色的時候,沈千盞卻始終清明。
季清和對她而言,肯定是特別的。
否則以她那段數,真想逼退一個男人對她的侵襲與佔有,輕而易舉。
回憶起往事,蘇暫有些許落寞和失意。
他將半張臉埋在圍巾裡,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也就季總敢迎難而上。”
沈千盞沒聽清,但估計這狗崽子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也沒再問一遍自討沒趣,攏了攏羽絨服的衣領,她毫不客氣地踢了蘇暫一腳:“愣著幹什麼,帶路。”
蘇暫嗷了一聲,剛冒出來的那點旖旎頓時隨著這一腳粉碎成渣。
艹,這女人是長了雙金鉤鐵腳?踢人真他媽疼。
——
越是臨近蕭盛的房間,越嘈雜。
沈千盞起初以為是聚集的人多,熱鬧,等嘈雜聲漸漸清晰後,才聽清是起了爭吵。
她拉了把直往前衝的鐵憨憨,在拐角的避風口停了停。等聽了幾分鍾牆角後,她也將前因後果摸了個囫囵。
大聲吵嚷的是劇務組的小領導,勸架的是執行導演和財務。
蕭盛一聲不吭,也不知在沒在場。
沈千盞聽了個大概,正琢磨著等這伙人吵完了再進去時,左手邊的安全通道門一開,宋煙在助理的陪同下,正巧與沈千盞打了個照面。
略有些尷尬的沈制片,臨場應變,從煙盒裡摸了根煙。
宋煙笑而不語,衝她眨眨眼,十分自然地留下攀談:“我昨天聽說您過來了很高興。”她目光掠過蘇暫,客氣地點了點下頷:“小良說您太累,開完會就去休息了,我就沒來打擾。”
沈千盞對宋煙印象頗好,兩人雖不算熟悉,但一些場合經常能夠碰面,也不算完全陌生。畢竟能躺進沈千盞微信列表裡的,都是能夠說上幾句話的。
寒暄了幾句後,兩人若無其事地結伴,前去叩門。
聽到門鈴,屋裡的爭吵聲終於歇了下來。
來開門的是財務,她抬眼看見門口站著的這三位,臉色變了變,有些難堪。
沈千盞側身進屋。
制片需要經常開會,基本會配置一個小客廳。沈千盞、蘇暫以及宋煙和她的助理進來後,空間瞬間變得狹窄逼仄,無處下腳。
坐在沙發上始終默然不語的蕭盛此時才抬眼看來,不算熱情的招呼幾人坐下說話。
酒店停電後,用電的水壺無法正常運作。蕭盛面前,是一小爐用火溫著的小酒,酒香濃鬱,為房間增添了不少暖意。
助理拿了一次性的紙杯,給每人斟了點酒暖身子。
房間內氣氛有些僵,他邊倒酒邊緩和道:“上午酒店停電,我就擔心很快要停水,就剛剛我去洗茶杯的時候發現……果然。”
沈千盞與蘇暫互看了一眼,她起得晚,洗漱時酒店還未停水,不料就出個房間的功夫,水也停了。
“劇務這邊和酒店交涉,要求提供日常用水,雙方談得不是很愉快。”助理小心地瞥了眼蕭盛的臉色,見他未阻止,才繼續說道:“從年初暴雪到今天,劇務為了給劇組供應食物用水費了不少心力,大家都挺不好做的。結果又遇上停水停電,難免情緒不好。”
沈千盞作為大制片,統籌全局,很少去關心組內一環扣一環的運作生態鏈。
雪災,暴雪封路交通不便,唯一留居的居所又停水停電,無論是誰在這裡,都是有心無力。
她不欲太過插手《春江》的組內事,把目光投向了蕭盛。
後者顯然不耐煩處理這些瑣事,但礙於蘇暫與沈千盞都在場,耐著性子將問題逐件解決後,打發走劇務,關起門來繼續聊昨天沒聊完的話題。
沈千盞來時,無錫的交通已經不便。昨天的許多計劃來不及實施,又遇上停水停電信號中斷,寸步難行。別說蕭盛了,連她都覺得受到了老天的捉弄。
眼下別說解決危機,劇組被困,回天乏術,誰來都不好使。
但沈千盞臨走前,還是給蕭盛吃了顆定心丸。先熬過雪災,讓財務做份報表,事後該拉投資拉投資,該請大咖請大咖,算好資金也不是救不回來。
況且,電視尚未播出前,誰也不知道項目到底是否盈虧,心態用不著如此消極。此刻最要面對的,是如何解決劇組被困的糧食緊缺與人心浮動的危機,大災面前,保全劇組所有人員的人身安全才是最要緊的。
——
沈千盞內心遠沒表現得這麼淡定,她焦慮手機如同廢磚,除了照明和看時間外一無是處。也焦慮沒水沒電,不能洗臉洗澡,維持一個仙女一天本該做的保養和護理。
好在劇組一般都備有探照燈,蘇暫借到一個,叫上宋煙和她助理,四人圍坐堆長城。
打到十一點,沈千盞困得不行,先散了局。
等回屋,簡單洗漱後,她裹著被子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呼呼不止的風聲與偶爾夾雜著雪礫敲打在窗上的動靜,緩緩入睡。
起初夢層較淺,像在回憶今天發生的事。
從遇到宋煙,到傍晚酒店送來日常用水,再到拉起窗簾用探照燈打麻將,每一幕都清晰得猶如實質,觸手可及。
漸漸的,夢層漸深。
夢境跳轉到中午,蘇暫嘻笑了句“本來沒事,但我說完這個劇組的演員長得都特別對你的胃口後,估計有事了”。
夢裡的蘇暫喋喋不休:“你看你平時風流放浪,都給季總留下了什麼印象……”
“你要小心了,季總估計得親自來影視基地盯梢放崗了。”
她叼著筷子,不以為意:“他有種,就來。”
蘇暫捧腹,樂得在床沿打滾:“他有沒有種,你不知道?”
“知道。”沈千盞笑得邪氣,眼角眉梢都掩不住她的流饞:“就不知道夠不夠播種。”反正暴雪封路,出不了門的時候最適合給沃土播撒種子了。
她在夢裡笑出聲,剛要沉入滿是顏色的十八禁畫面中。門口隱約傳來說話聲,像是蘇暫的,又像是另一個男人的。
沈千盞意識微清,凝神聽去。
緊接著,門鎖一開,沈千盞心口微跳,下意識睜眼。酸澀朦朧的視線裡,有一束手電的光從外打進來。
門關上的剎那,沈千盞徹底驚醒,渾身睡意散去,擁被坐起,冷聲叱問:“誰?”
她心跳如擂鼓,第一眼辯清進屋的人影屬於男性,身姿挺拔,剛要拔聲呼救,對方似察覺她的意圖,先她一步開口道:“是我。”
沈千盞微怔。
空白的大腦在短暫分析後,仍未解除危機。
她迅速起身,抓過蓋在被子上的羽絨服披在肩上。慌亂中未來得及穿鞋,赤腳站在地板上,往後退了數步,將桌上的煙灰缸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季清和距離她僅兩步遠,見嚇到了她,未輕舉妄動,將手電的光往臉上一照,微嘲地重復了一遍:“是我。”
沈千盞有那麼一刻以為自己身在五感格外清晰的夢中,他是入夢人,一步一步提燈照影而來。就在這恍惚間,他已走近,不顧赴著風雪而來的滿身寒意,俯身抱緊她。
“是我,季清和。”
第52章 第五十二幕
屋內隻有一束手電光, 斜斜垂落在她身後,將房間裡的冰冷分化成一束一束凝結著灰塵和潮湿的光稜。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夾雜著寒意, 撲面而來。
沈千盞剛從一個接一個的夢境裡蘇醒,又重新陷入了眼前新編織起的震驚與惘然裡。
季清和為什麼出現在這?
他又怎麼進入她房間的?
按常理而言,他就算不在北京不在西安,也不該出現在這。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腳趾冷到微微蜷縮, 搭在肩上的羽絨外套僅披肩的部分有一小片暖暖的溫度。
沈千盞冷到發抖, 她很想懷疑這是個體感無比真實的夢境,可窗外暴風雪肆虐壓得廣告牌咯吱作響無力負重的聲音又格外真實。
她再無法欺騙自己,遲疑地偏了偏腦袋:“季清和?”
季清和嗯了聲, 環在她身後的手往下, 卸掉了她仍緊緊抓在手中的煙灰缸:“住酒店不鎖門?”
他隨手將煙灰缸放回桌案,手電的光從她身後繞過來, 將沈千盞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自然熟練得像做過無數遍,半點不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