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知道了?”蘇暫一聲長嘆,剛端正起來的態度一下跟盤漏了口的散沙似的,撒了一地:“那你也不給我個方向,我也能少使瞎勁啊。”
“這幾天,我有見到過你的人沒?”沈千盞冷嘲:“別說人影了,鳥毛都沒看見一根,怎麼給你方向?”
蘇暫自知理虧,自閉數秒後,老實匯報:“我查了淺淺近三個月的資源,主動爭取的和送上門的,要不是留心去查了,真看不出背後有蔣業呈的手筆。”
沈千盞雙手抱胸,倚著椅背,冷冷地掀了掀唇角:“直接說結論。”
“蔣業呈允諾淺淺,她要是能跟季清和把時間之鑰的手表借過來,保她上獻禮劇當女一。”蘇暫心情有些差,連帶著語氣都有些消沉:“獻禮劇是千燈的,她又是公司一姐,自家的劇還能少了她不成,你說她圖啥呢?”
“蘇暫。”沈千盞難得嚴肅:“你真的不適合當藝人經紀。”
蘇暫啞然,沒吭聲。
“通常藝人比經紀人看得還遠時,你已經沒有資格帶她了。”沈千盞擰開保溫杯,吹了口涼氣,小心地用上唇沾了沾。
有些燙。
她放下茶杯,低聲道:“向淺淺心氣高,目標明確,野心也不小。我剛拿下柏宣的項目時,她主動跟我一起和柏宣的高層吃過飯。我估計她和蔣業呈,應該是那會在一起的。”
沈千盞原先以為向淺淺耍大牌惹出負面風評是蘇暫縱的,現在結合時間線來看,可能是向淺淺自覺跟住蔣業呈這個圈內大佬就能飛升在即,結果失了自我定位,被對家狠狠擺了一道。
蘇暫來前和向淺淺談過,對沈千盞僅憑推測就揣摩出真相的能力無言以對:“你猜到這次是誰下的絆子了?”
“蔣夫人吧。”沈千盞瞧了眼蘇暫灰敗的臉色,基本確認:“平時讓你多聽點八卦秘辛吧,你聽我了嗎?”
蔣業呈是圈內標準軟飯男,早年靠著蔣夫人得道升天,一路扶搖直上坐到了柏宣二把手的位置。人到中年後,家庭地位發生了質的改變,不止在外頭偷摸採花,還膽肥到在正室眼皮子底下金屋藏嬌。
蔣夫人何種心態,沈千盞無法猜透。但後來,蔣夫人撤換了蔣業呈的秘書,隨時追查行蹤,查崗之嚴,就差貼身陪同出席。
向淺淺和蔣業呈攪和在一起,被報復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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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口溫燙的清茶,敷衍地安慰蘇暫:“向淺淺現在這境遇多半是她自找的,你也不用因為自己的無能太過自責。耍大牌造成的負面風評估計也有蔣夫人的手筆,她摸準了向淺淺心高氣傲,承受不了墜入低谷的打擊。瞧吧,她一下神壇就病急亂投醫,把希望全寄予她這位所謂的靠山。你去勸勸,她要是能把這事處理幹淨,讓蔣夫人滿意了,千燈可能還有一救之力。要一直這麼執迷不悟……”
沈千盞掐指一算,冷靜道:“最多到明年年底,她鐵定得涼。”
蘇暫有些心累:“再說吧。”
話落,他眼珠子一轉,問:“你不奇怪淺淺為什麼放著自家公司不求,反而信任蔣總能給她個女一當?”
“這很難?”沈千盞嫌棄地瞥他一眼:“蔣業呈這老狐狸打著把我換了的主意,又是給簡芯拋橄欖枝,又是誘騙無知少女去接近季清和。以他和向淺淺的關系,透露點和千燈合作破裂的消息,那傻姑娘能不信?她是覺得千燈沒法滿足她的野心了,想另攀高枝。借手表多扯淡啊,蔣業呈隻是包裝了一下把向淺淺送給季清和的下流手段,看季總願不願意接受。反正季清和不接受,於他毫無損失。”
沈千盞看人看事太過清醒,有時候總有種參透紅塵的孤寂感。
向淺淺的行為她能理解,隻是可惜了這些年在這女孩身上投付的心血。
眼下蘇暫還能和向淺淺平和交流,是因為她尚沒有和千燈撕破臉的底氣。若是不能迷途知返,接下去不是向淺淺違約反噬就是千燈將她冷藏封殺,無論哪種結果,都是兩敗俱傷。
不過沈千盞對向淺淺接下來的人生拐點到底是哪種並不好奇,能一眼見底的選擇沒勁透了,她好奇的是,蔣業呈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跟季清和合作?
她這謎一樣的季總手裡,是捏著什麼底牌,能讓蔣業呈這般……如蠅逐臭?
嗯……
這形容要是被那狗男人知道,估計得百遍千遍地讓她好好認識認識這個詞。
想到這,沈千盞狠狠打了個冷顫,趕緊停止自己可怕的想法。
——
在沈千盞明確表示不摻和向淺淺一事後,蘇暫心裡有了數,怏怏不樂地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一小時後,法務部傳來的合同如約發至她的郵箱。
沈千盞慎重審閱完畢,重新發了份附件給季清和。
同一時間,她點開季清和的微信,長篇大論地替偷拍熱搜事件做了數百字的總結匯報。
幾分鍾後,和她隔著數倍時差的季總,冷豔高貴地回了一個字:“嗯。”
沈千盞挑眉。
這就沒了?
她不甘心,措辭一番後,委婉地問道:“季總還沒睡?”
季清和正坐在機場頭等艙的休息室裡,聽明決匯報工作日程。
他一心兩用,回她:“在機場。”
沈千盞翻了下日歷,距離季清和出差也就過去了五天,她詫異:“這麼快?”
季清和眉梢一動,面無表情地回道:“我快?”
秒懂季總重點在哪的沈千盞:“……”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揉了揉眉心,解釋:“我沒有質疑您能力的意思。”
季清和:“諒你也不敢。”
他補充:“你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沈千盞翻了個白眼,想扔手機。但考慮到季清和也是實話實說,她輕咳一聲,重新投入熱情與金主爸爸在線熱聊:“季總是今晚回北京的航班?”
季清和沒回。
他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聲音低下去的明決:“繼續。”
私以為照顧到老板三心二意的明特助,精神一震,繼續匯報。
季清和垂眸,看了眼始終在輸入,投遞狀態的對話框,眼底的光在頂燈的折射下,流轉出幾分潋滟的光澤。
——“合同剛給您發郵箱,您有空看一眼。沒問題的話,等您回來後就可以籤約了。”
——“您讓我給您的交代,我已整理匯總,若季總覺得缺點儀式感,我可以整理排版成公文發到您的郵箱。”
——“要是您沒空審閱那麼多文字,我也可以聲情並茂地為您朗誦。”
——“季總?”
——“理一下?”
季清和低笑一聲,連日來的疲倦似倏然緩解了幾分。
他抬手,輕捏了捏眉心,回:“這份交代對我沒那麼重要。”
沈千盞打了個問號。
那您當時一副氣到升天,義正言辭地把這份交代當成合作條件之一?
季清和說:“隻是清白不能被詆毀。”
“勞你費心。”
等等?
什麼意思?
她這麼勞心費力的破案,就為了季清和一句清白不能被詆毀?
他自己清楚,向淺淺就是來找他借表,那表前陣子還短暫地被她戴在手上,顯然是沒有出借成功。
所以季清和這狗男人繞了這麼一大圈,就為了讓她查清真相,明白他和向淺淺沒什麼?
有病吧?
她怒到揭竿,為防失控,她把手機扔得遠遠的,心裡瘋狂暗示自己:合同還沒籤合同還沒籤,要冷靜!要冷靜!繼續狗下去!
沈千盞深吸一口氣,回了三個微笑的表情,無情結束在線熱聊服務。
——
由於交付合同當天的交談導致了些許不愉快,沈千盞重新撿回乙方臭弟弟的矜傲,整整一天沒搭理她的甲方爸爸。
但作為卑微乙方,再矜傲也無法超過二十四小時。
合同最終版終於拍板籤約那天,沈千盞與蘇瀾漪一同前往不終歲北京分部公司。
雙方籤字,蓋公章。
等所有流程結束,雙方各持一份協議,友好握手。
眼看著一樁大事塵埃落定,沈千盞摸著合同,險些老淚縱橫。
等排隊握到金主爸爸的修長指尖時,季清和微微勾唇,露出抹算計人時的似笑非笑:“沈制片,日後多指教了。”
沈千盞笑容微僵,隱約覺得……她的日後可能會不太美妙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幕
回公司的路上有些堵。
地面遇交通管制, 商務車上高架沒多久就嵌入車流中,動彈不得。
幾位長居北京, 早已習慣了天·朝令人窒息的交通。繼續各玩各的手機,半點不見焦躁。
漸漸的,隨著堵車時間穩步增加,車流擠得嚴絲合縫。
高架上不時有被堵的車主焦躁不耐地鳴笛示意, 吵得人心嗡嗡。
司機見狀, 熄停車輛,下車去探問原因。
車一熄火,車內空氣滯悶, 沈千盞略開了道縫隙透氣。
蘇瀾漪順著她開的那道車窗往外看去, 正對著一抹斜陽,餘光四溢, 將整座北京籠在暖暖餘暉之下,透出幾分鋼鐵森林的金屬質感。
她放下手機,肘部支著車窗看向沈千盞:“盞盞。”
沈千盞應聲回頭。
蘇瀾漪似笑了笑,唇角拉開一個平滑的弧度:“你今年辛苦了。”
沈千盞挑眉,半點沒有對著老板時誠惶誠恐的恭敬,反而笑得三分邪氣:“你多給我發點獎金比說這些漂亮話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