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聽見什麼了?
沈千盞原本都做好了他說“那抱歉,我隻和我的小牡丹合作”後,用帶著看狗男人那種鄙視厭惡的眼神招來店員買單。爾後,瀟灑起身,頷首微笑,連告辭都不必,抬腳就走,不能回頭的那種。
結果,她戲都排好了,他說什麼?
談談合作吧?
逗她玩呢?
許是她驚愕的表情過於直接,季清和微哂,唇角上翹,露出個淺淺的唇窩:“不談?”
沈千盞立刻微笑,她看見斜對面落地鏡裡自己秒速切換成了狗腿子,又是斟茶又是遞紙巾的,生怕怠慢了金主爸爸:“談,談談談。”
季清和低頭喝水,沈千盞生怕爸爸燙著,小聲提醒:“您慢點喝,燙著呢。”
季清和眉頭一皺,沈千盞生怕爸爸苦著,低聲詢問:“不合胃口?我給您再換壺吧?”
季清和抬眸看她,沈千盞生怕爸爸辣著,整理了下儀表,就差拿出粉餅再補補粉,定個妝,保持自己外表靚麗精致,能給金主爸爸提供良好的談判感受。
“蘇暫是你的助理?”季清和略清了下嗓子,意味深長道:“你教得特別有個人特色。”
沈千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嘀咕:“活躍下氣氛而已。”想了想,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蘇暫大部分還是自己學的,而且學好不學壞,一點沒繼承我的高風亮節也就算了,還專挑歪風邪氣。”
她抬腕看了眼時間,顯然不想將時間再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雙眸微亮,灼灼地盯著他:“季總是想先談特聘顧問的合作還是先談投資的?”
季清和與她對視兩秒,提醒:“補救措施呢?”
沈千盞毫無遺忘的愧疚,反問:“季總的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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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沈千盞亦是。
兩人在達成合作這件事上磨的嘰,都能磨出一袋豆漿了。起初還能當情趣,可時間久了,隻會引來厭惡。
見好就收的道理,彼此皆是心知肚明。
季清和沒賣關子,指尖在茶耳上輕輕一落,說:“一是貴公司旗下藝人對我以及不終歲造成的名譽侵害,你是否該給我個交代?”
沈千盞挑眉,暗自腹誹:那您天天嘴上掛著要澆灌小牡丹就不怕形象受損了?狗男人狗起來連雙標都不放過。
腹誹歸腹誹,沈千盞面上表現出一副虛心受教甚至無比慚愧的神情,語氣低落地回答:“那肯定的,我已經在調查了,必定查清楚給季總一個交代。以後,也不會容許這種事情再發生的。那二呢?”
季清和很難得再見她乖巧記筆記的模樣,視線微淡,在自己還不知情的時候眉梢眼角就已悄然染上了幾分笑意:“二是,與我有關之事,沈制片不許假借他人之手,必須親力親為。”
沈制片籤過無數個難搞的藝人,因此倒未覺得季清和這條要求有什麼特殊,她審思數秒,一本正經地與他敲定細節:“包括出行方式、飲食和住宿方面?”
特聘顧問前期會參與劇本會,提出專業性的指導和建議,後期劇組籌建起來,美工組構造人物角色時,也需參考他的意見。甚至拍攝現場的布景及動作指導都少不了季清和親自指導。
這麼一想,沈千盞更加迫切,她問:“不然你給我個你助理的聯系方式?我盡快跟他敲定下合同細節。”
她舉例:“隻有合同才能有效地互相約束,維護雙方的利益。我得確定能籤你多少天,你的檔期決定了我前期籌備工作的效率。”見季清和似沒聽懂,沈千盞決定說得直白點:“你太貴了,經費目前有限,我得把籤你花的錢,榨到沒汁可出為止。”
季清和不語。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難盡。
沈千盞對自己成功震懾了季清和表示欣慰,慢吞吞道:“當然,如果季總不想被這麼高頻高壓的使用,可以多撥點經費。”話落,她揚唇一笑,笑得狡猾又邪魅。
你以為我是在講葷段子嗎?不,我隻是在要經費。
——
初步達成合作意向後,沈千盞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司,讓喬昕與對方助理聯系,盡快敲定合同,以防季清和後悔。
流程要走,答應的事也要做。
沈千盞人脈廣,資源多,手下保持良好合作關系的營銷號無數,很快查到當日爆料向淺淺“夜會金主”的匿名網友是誰。但眼下要想知道匿名網友的真實身份,還需一步步提起訴訟。
沈千盞等不起,她暫且放棄這條途徑,給蘇暫施壓。
自打她將向淺淺交給蘇暫後,她再未直接插手鍋向淺淺的經紀事務。隻有蘇暫無力處理時,才會適當參與,為自己保留了極大的主動權。
蘇暫這兩天為調查這件事焦頭爛額。
向淺淺的緋聞一出,千燈雖第一時間撤下熱搜壓了消息,但架不住對家帶節奏,一波波黑料跟蒼蠅趨光似的,一股腦往網上炸,生怕踩不死她。
好在最初網友爆料的那組照片像素過於高糊,季清和平時又過於低調,並未引起大震蕩。此後扔出的金主黑料,也大多是媒體捕風捉影,與季清和無關。
線索要斷不斷,想有所突破又難上加難。
以至於蘇暫這兩日,一旦看見沈千盞來電,就得先抓禿一把頭發。
他無精打採地半癱在沈千盞辦公室裡的沙發上,可憐弱小又無助:“我真的查不出來,這次全網發通稿,根本看不出來誰家的手更黑。”
沈千盞正在看季清和助理返回來的第三版合同。
季清和身份特殊,喬昕出第一版合同時,沈千盞就親自做了調整。不料,季清和他家助理和他一樣難搞,針對她提出的乙方義務苛刻到令人發指。
沈千盞擰眉,邊批注修改意見邊敷衍蘇暫:“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淺淺私下找了個靠山嗎?沒從這下手?”
蘇暫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訴苦:“她不願意說,我逼問得緊了,就搬出合同來,說沒義務告知私人隱私。”
沈千盞敲鍵盤的手一頓,不敢置信地瞥他一眼:“你就這麼被她糊弄過去了?”
蘇暫深深地嘆了口氣,口吐芬芳:“我果然適合當一無是處隻會花錢的富二代。”
沈千盞調整完最終版,上下滑動著看了看,悄咪咪往甲方義務裡加了條——合作期間,甲方不得以任何利益相關為要挾,違背雙方合作初衷,違反甲方義務強迫乙方違反行規守則,牽涉私人感情。
隨即,保存,發送。
忙完這些,沈千盞終於闲下來,她呷了口蘇暫最近日日上供的瑰夏咖啡,良心發現地安慰了幾句:“你也不算一無是處,會投胎這本事一般人真的學不會。”
蘇暫欲哭無淚,繼續躺屍:“雷導那試戲結果本來挺好的,忙前忙後付出這麼多努力,最後黑料一爆,隻撈到一句,有機會再合作。”
沈千盞不屑:“我是不是教過你,和藝人之間保持合適的距離,給她留些私人空間的前提是她足夠信任你,足夠聽話?”
千燈從不迷信把控藝人這招,一向自由民主,和氣生財。
偏偏向淺淺從她這裡出去後,就跟脫韁的野馬,拉都拉不回來。
千燈愧對她了?沒有。
蘇暫對不起她了?也沒有。
蘇暫手裡隻帶了向淺淺一個藝人,擔任經紀事務又是富公子頭一份正經職業,他對待向淺淺如珠似寶,每月工資一半倒貼進幫她拉資源的支出上。
加上蘇暫千燈太子爺的身份,千燈在資源方面,完全是傾斜狀態。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不滿足的,幺蛾子頻出。
沈千盞的視線落在碰壁碰到生無可戀的蘇暫臉上,無奈地給他提了個醒:“你去查查向淺淺這段時間的合作方向不就有眉目了?她找了靠山,就不可能一昧付出,一定會有索取和贈予,誰家也不是開善堂的啊。”
蘇暫眼睛一亮,像撥開迷藻見到光般,一下彈起來,風風火火地蹿出她的辦公室。
同一時間。
沈千盞微信一聲輕響。
她解鎖查看。
自打進入好友列表後就沒發過消息的季清和的微信號,詐屍了。
他問:“‘合作期間,甲方不得以任何利益相關為要挾,違背雙方合作初衷,違反甲方義務強迫乙方違反行規守則,牽涉私人感情’這條,‘私人感情’具體指的哪方面?”
第17章 第十七幕(雙更合一)
第十七幕
電腦還沒關, 沈千盞滑著鼠標去看隱藏在合同第四頁,最不起眼角落裡的新增條款。
季清和那雙眼睛是狗眼吧, 這麼賊。
她咬著手指,想了大約三分鍾後,回:“‘私人感情’的滿足條件應該是封閉空間內人數不得低於三,距離不得為負。”發完, 沈千盞審閱數遍後, 補充:“如果這條條款需要我方詳細備注的話,季總可以將調整意見反饋給我的助理。”
沈千盞嚴謹地打上標點,仔細看了看, 忍不住為自己豎起大拇指。
隱晦又不低級, 委婉又不失強硬,她這段回應完全可以載入“如何快速指導富二代學會禮貌拒絕潛規則”的文案詳例, 專供蘇暫學習使用。
不過,她視線落在季清和的微信對話框裡,輕嗤了一聲——季清和這明知故問的毛病一時半會真的不見好。
以前是明知她的敏感點在哪,仍要邊挑火邊聽她語不成句,潰不成軍。
現在是明知她忌諱談情,還要時不時地幫她加深印象。
不屬狗真的太可惜了。
——
沈千盞等了片刻,見季清和似不打算再回復了,幹脆合上電腦, 等待下班。
晚上有個飯局,原是安排在二十二號晚上的。因導演臨時有事,行程推延, 直至今早對方才通過微信,確定了時間。
沈千盞對飯局總遇臨時調整已見怪不怪,公司之前有個項目,為了協調原著和編劇的時間,調整了將近整整兩月,才將主創團隊湊齊。
一頓飯三小時,就為了這三小時,她和喬昕等了兩個月。
眼看著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沈千盞起身,去補妝。
她對自己的儀表向來注重,精致起來連頭發絲都要求一絲不苟,規格堪比藝人走紅毯拍雜志凹硬照。
蘇暫看過她補妝,從小在女孩堆裡長大,他不若一般完全不懂化妝的直男。有時候沈千盞剛拿起腮紅或眼影,他能立刻分辨出適用的化妝刷遞過去。
更別說對時下熱門口紅色號的了解,與沈千盞相比,不相上下。
即使如此,他也曾發出過疑問:“如果按化妝步驟和上妝功能區分,這張臉是不是得被大卸八塊了?”
沈千盞起先沒懂,略帶疑惑地看向他,等待蘇暫的驚人之語。
也的確不負她所望,蘇暫凌空比劃了下她的五官,舉例:“就拿高光舉例,額心、眉尾、颧骨、鼻梁、唇珠、下巴都要提亮。腮紅呢,又不止用於兩頰,還有鼻尖。眼影又分眼角、上眼睑,下眼睑和眼尾,從打底、暈染到疊加,技術操作是層層遞進。這要是每個部位不同步驟拆分教學……”他咦了聲,抖了抖身子。
沈千盞順著他的話腦補了下五官被拆分的畫面,面不改色繼續畫眼線:“你錯了。”
蘇暫疑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