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園園不想躺著了,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手機放在枕頭上跟他說話,“我還在上學,隻知道爺爺奶奶就是那時候徹底對我爸失望了,爺爺還在開著門店給人看病,已經耽擱了很久,有天他們大吵了一架,就回了S市。”
蘇臨一時間沒有說話。
他黑眸隔著屏幕定定看著她,翻滾著某種情緒,薄唇抿成一條線。
從他唱完歌,鹿園園就已經平靜多了。
她甚至笑得出來,還伸手去摸他屏幕上的臉,“你好嚴肅呀,不要這樣啦,我都不難過了……”
“我生氣啊。”他說。
鹿園園一愣,“……嗯?”
“我生氣,你媽做了錯事,你爸心裡出了問題,那你呢?”
“……”
“你他媽做錯了什麼?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
“……”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別的什麼情緒,燈光下,他白皙的眼角有些發紅,胸膛微微起伏,頓了頓,接著道:“上次,你因為你爸哭的時候我就想說了。”
“剛才你又哭,我聽完,真是差點兒想買票去你家,罵他一頓,跟他要人。”
鹿園園手有些抖,他的話沒有很大聲,卻字句清晰地砸到她心裡。
“這麼好一小姑娘,老子寵著都不夠。”她看著蘇臨眼角的紅愈發明顯。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般:“憑什麼,被他晾這麼多年?”
聽完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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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頭哽住,控制不住地,她的眼淚再次衝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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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S市的票早就買好了,經過那晚的事,家裡的氣氛越來越淡,年過得稀裡糊塗,鹿園園給爺爺奶奶還有舍友們都拜了年
除了吃飯在客廳,她基本都不會出房門,可以說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她其實早就習慣了,要真說起來,這半個月對於她來說才是不習慣、不真實的。
鹿園園沒想到會在走前一天收到高中同桌的消息,電話打到她家裡的座機,說想約她出去見面,吃頓飯。
畢竟也算是高中為數不多的朋友,她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到了約好的店,門上掛著風鈴,叮當的響,一個人聞聲回頭,笑著對她招手。
鹿園園恍惚了一下,也笑著走過去,“好久不見啦……”叫名字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叫了大名:“……齊燕。”
上了大學她們就沒再聯系過,鹿園園給她發過短信,全部都石沉大海。
她想,可能她們的關系已經不足以好到稱呼小名的地步,而且過了大半年,她也……生疏地叫不出口。
“好久不見,”齊燕推給她一個菜單,“看看你想吃什麼吧。”
十分鍾,兩人點好飯菜。
相對無言了一會,鹿園園先開口,“你……畢業之後,過得怎麼樣?”
“嗯,怎麼說呢,”齊燕頓了頓,說:“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吧,我沒上大學。”
“……嗯?”
“我那分數,考不上二本,上三本就是浪費錢,你也知道我家裡情況。”
所以……她是已經在工作了的意思?
說完,鹿園園覺得她表情好像不太想談的樣子,囫囵應了兩聲就過去了。
一頓飯吃得不尷不尬,中間她們回憶了下高中,到了尾聲,齊燕突然提起一件事。
“前段時間,我遇到了咱高中同學,她和你在一個大學。她跟我講說,你現在在大學挺出名的,因為……”她停頓了一秒鍾,笑著看向她,“交了個很帥的男朋友?”
鹿園園一愣,點了點頭,“我……是談戀愛了。”
“我去你們學校論壇看了幾次,是很帥。”
“鹿園園,”齊燕突然叫她:“我在跟那誰分手之前,我也相信這些感情的,相信他說的我們一起去大學,畢了業就結婚。”
“結果呢,”她兩手一攤,“我高考考砸了,我們就分手了,異地戀、家庭,都不接受。”
“三年就這麼廢了。”
鹿園園抓著紙巾,盯著對面的人:“你想說什麼?”
齊燕笑了,“沒什麼,就,我一直覺得你挺神奇的,你那樣的家庭,你能完全不長歪,純的和白紙一樣。”
“所以,趁著上學的時候多談段時間吧,畢竟畢了業就得現實點了……”
她沒說下去。
但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鹿園園覺得有團火從心裡冒出來。
她給望風的情侶,就是齊燕和她當時的男朋友,第一個給她講摩天輪傳說的也是齊燕。
她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
“齊燕,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把我叫出來說這些,”那團火越燒越旺,灼熱蔓延到心肺,“我不是你,他也不是你分手的男朋友,請你,不要把我和你比。”
齊燕冷下臉來。
鹿園園站起來,自上而下地看著她:“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你是叫我來敘舊的。”
“那從現在開始,就不是了吧,我聽不了你剛才說的話。”她握緊十指,留了錢在桌子上,“再也不見了。”
鹿園園離開店,走了會兒,站在街道上,突然有點茫然。
齊燕變了很多,從談吐到裝扮都是,她可能是聽到那個同學說的話才想起來她,又想到自己不如意的感情,忍不住告誡她。
可是她才不需要這種,明裡暗裡帶著其他寓意的告誡。
鹿園園摸出手機,蘇臨的消息剛好發來。
蘇臨:【寶寶在幹嘛,睡醒了沒?】
現在的時間,不出來吃飯的話,她應該是在家裡睡午覺。
她突然就笑了,回復他:【醒了呀。】
緊接著,她發了兩句毫不相幹的話。
鹿OO:【學長,我們在摩天輪最高點的時候接吻了呀。】
她像是告訴他,也像是告訴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地敲:【所以我們不會分開了。】
-
回S市是大年初三。
鹿園園上午走,走的時候看出來鹿至似乎是想送她。
她站在門口,讓他回去,“我自己打車去就行的,爸爸,你在家裡吧。”
“我……假期再回來。”
他沉默著看她。
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最後卻隻是點了點頭,“好,到了發消息。”
“嗯。”鹿園園笑著點了點頭,自己提著行李箱下樓了,一轉身,就沒了笑。
發信息他可能也不會記得看。
送她出門,回來的時候萬一又不看路怎麼辦——她真的怕了他之前的那種狀態。
所以,正常的爸爸送女兒情節還是算了吧。
還是……平平安安的吧。
縣城又在下雨。
在小區門口打車,鹿園園打著傘等在路邊,感受著湿冷陰涼的風源源不斷往骨頭縫兒裡鑽,突然有點兒懷念B市。
那裡也冷,但是那裡的冷隻是冷,不下雨,不會又冷又黏得人渾身難受。
而且,那裡還有他呀。
高鐵一向準時,鹿園園在上車下車的時候都給蘇臨發了消息,路上信號不太好,但他們也在斷斷續續地聊天。
到爺爺奶奶家的時候才下午四點,她拖著行李低著頭,摸鑰匙要開單元門,突然被一股力道往旁邊一拖。
她嚇得一激靈,松了手,行李箱倒地發出聲響。
與此同時,她跌入一個懷抱裡。
柔軟卻有點兒扎臉的料子,熟悉的香撲鼻而來,很多天沒有感受過的、屬於他的氣息瞬間把她包圍。
沒了行李箱,她雙手都空著。
鹿園園自己都沒意識到地笑了,然後雙手環住他,頭在他胸前使勁兒蹭了蹭。
他發出一聲輕哼,胸腔震動。
好像是在表達滿意。
就這麼沒說話,這個時間,又是過年期間,周圍沒人經過,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不知道抱了多久,同時松開手。
鹿園園抬頭看他,“你也提前回來啦。”話說出口,才聽出自己聲音裡有多高興,她又加了句:“你家裡人不會說你麼?”
蘇臨額前的頭發長長了點兒,冬天可能就是會把人捂白,鹿園園腦子裡生起一個不合時宜的描述,黑發雪膚大美人兒。
這話一在腦中浮現,她就忍不住笑了。
他挑眉,伸手捏她的臉,“笑什麼呢,小女朋友?”
“……”他又來了。
“是不是看見我太開心了,”蘇臨捏著她的手動了動,臉湊到她跟前,“想我了,嗯?”
這人總能把“嗯”這個音的所有特色發揮到極致,鼻音重,尾音上揚,勾人極了。
還就願意一邊看著她一邊說,吊著唇角,懶散的笑,殺傷力成幾何倍數增加。
鹿園園一下子紅了臉。
她眨了眨眼,本來想好好回答他的,被他這麼一搞,她就說不出口了。
“……明明每天都有打電話,”她垂下眼小聲答:“不想。”
某人不幹了。
蘇臨松開捏著她的手,再次把她摟進懷裡,比剛才扣得還要緊,他笑:“不想?”
他雙眼微微眯起,下颌繃著,笑容好看,但透著股壞。
鹿園園覺得他這個表情有點兒危險。
本能地想掙一下,下一秒,眼前一黑——
他的唇準確地印上來,反復吸吮,力道最開始有些大,他像是忍了很久,在傾瀉著什麼情緒一樣,鹿園園看著他近在咫尺、漆黑一片的長睫,慢慢閉上眼。
她以前總覺得,接吻是不是也需要回應的。
可是她後來發現,好像根本不需要回應他,她連他的節奏都跟不上。
鹿園園的唇都有點麻的時候,才被他放開。
她深呼吸了幾次,寒冬臘月的天,覺得自己後背好像出了一層薄汗。
蘇臨也有點喘。
他稍微平復了下,突然伸手挑她的下巴,摩挲了兩下,聲調闲散:“怎麼樣啊,感覺到了沒?”
可能是剛剛親吻過的原因,他眼角有點發粉,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鹿園園盯著他那處薄薄的眼皮,有些被驚豔到,無意識地跟著他的手抬高下巴,“……嗯?”
感覺到什麼?
蘇臨彎唇,有一絲黑發垂到鼻梁,眼尾還是帶著那點兒誘人的粉色。
他速度很慢地低頭、俯身,就著挑下巴的姿勢親了下她的額頭,聲音克制,又喑啞。
“……老子想死你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可愛
蘇臨手指挑在她下巴上,錮住她的頭部,鹿園園的視線也隻能放在他臉上。
肉眼可見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皮膚一點一點地紅起來,她想要偏頭,卻因為他的手沒能成功,露出一點無措的表情,大眼睛裡水盈盈,剔透泛光。
看得他差點兒——差點再來一次。
蘇臨剛才的話一點沒誇張。
是真的想死他的小姑娘了。
尤其是在兩人之前去B市玩兒的那一周之後,再回去,就像魔怔了一樣,整天做夢夢到又和她在一張床上睡。
醒來就自己一個。
那種落差感還是挺難受的。
但好在,假期裡每天都沒斷了聯系,有時候不能視頻,也能聽到她軟乎乎的聲音。
才分開了半個月,蘇臨算是真切地領悟到,異地戀要不得。
他忍不住,就不忍了,直接又低頭在她唇上貼了一下。
鹿園園的臉再次經歷了明顯的降溫——升溫,看他的眼神有點兒害羞,瞪大了眼睛,看起來氣鼓鼓的。
蘇臨笑著逗她:“想沒想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另隻手給她把頭發別到耳後,順便動了下小巧的耳朵。
鹿園園嘴唇一抿,他直覺她要說“沒有”,就趕在她說話之前出聲警告:“你說一次沒有,我親你一次。”
“……”小姑娘終於誠實了,開口時臉蛋更紅:“…想了。”
咬字咬得不重,但聲音也不算太小。
聽到這倆字,蘇臨通體舒暢,止不住地想笑。
他揉了揉手下軟軟的耳骨,“這就對了啊,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鹿園園終於逃開他的魔掌,別別扭扭地不看他:“誰不好意思啦……”
她今天穿的外套又是白的,和之前的面包服不同,是別的材質,站在那,看起來像個可口的棉花糖。
又甜又軟,她可不就是個棉花糖。
蘇臨一把拉過棉花糖到懷裡摟著,頭埋在她圍巾上,深深吸了一口甜香的氣息。
他感到小姑娘也伸手,力道不大,環在他腰上。
“學長,你住在哪裡呀?”抱了會兒,她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