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龍族以往的亡魂,被冥火所操縱,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了修仙界,在他們靈力未散盡之前,他們皆會以這種狀態存活,龍王與龍後亦在其中,他們在顧言音那詭異地琴聲中恢復了意識,方才醒來,便從其他老龍口中得知,他們的寶貝兒子燕祁妄已與冥火一起,死在了那茫茫天雷之下。
他們恨不得直接哭暈過去!!
然而他們現在隻是一道神識,不僅沒法哭還根本無法暈過去!!!
這已經夠令人絕望的了……
沒想到他們回來後,卻得知他們已經有了兩個乖孫,結果因為失去了冥火靈力的支持,他們哪怕以前再厲害,現在也隻是一道已經死了上萬年的神識,現在根本無法親手抱抱乖孫!
隻能眼睜睜看著別的老龍樂呵呵地將他們的乖孫揉來揉去……
老兩口鬱悶地險些魂斷婆羅城。
這會兒兒媳婦兒閉門不出,乖孫也抱不到,老兩口別提多難受了。
梵天吟看著那一群老龍,“顧言音呢?”
紅龍聞言忙從龍堆裡鑽了出來,他有些無奈地扯了扯頭發,“在裡面呢……太奶奶已經睡了好幾日了。”看到顧言音這模樣,他心裡也說不出的難受,卻也不敢打擾,隻能默默守在院外。
梵天吟聞言眉頭微蹙,他的目光在沒個正形的龍王與龍後身上停留了一眼,便看向了院內。
梵天吟皺了皺眉,走向了房門前,隨即面色一變,他驟然推開了門,隻見顧言音正倒在地上,周身靈力紊亂,血脈隱隱有逆流之勢。
他忙走上前去,捏住顧言音的手腕,眉頭微蹙。
這幾日,顧言音幾乎是不分白天黑夜一覺睡了過去,她本以為,隻有在睡夢中,她不會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然而,她似乎沉浮在汪洋大海之中,思緒飄忽,不知是誰的記憶紛紛湧入她的腦海之中,連綿的戰火滔天,血流成河,無數人廝殺在一起,畫面中入眼盡是一片血色。
而後是戰爭結束,滿地屍首,那些以往縱橫一方的強者,現在卻化作一堆白骨埋骨此處,被禿鷲啄食,被漫漫黃沙掩埋於時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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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又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年輕和尚走在她的前面,那和尚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看她一眼,淡聲地叫著她盈盈,要她日後莫再要來此處,她卻隻低著頭吭哧吭哧地跟在他的身後。
在後來,那和尚卻又反悔,主動背著她爬上高山,踩著雲層,給她摘下最高處的果子,告訴她若要上山,需走山中的這條小路,這小路有人守護,沒有靈獸出沒,最是安全。
她趴在那和尚背上,隻覺心中一片寧靜,甚至想要這條小路就這般靜靜地走到永遠。
然而,後來她死在了別人的刀下。
小路上回憶戛然而止,無數畫面湧入她的腦海之中,有她趴在那和尚身旁酣睡,有她與那和尚一同啃著堅硬的餅子,有那和尚偷偷為她烤肉……
她的面容越發清晰,那和尚的面容卻越來越模糊,甚至,連他的身形都在逐漸被她所忘卻。
即使在夢中,顧言音都能感覺到那種無助而又難過的情緒。
她想知道,那和尚究竟是誰。
就在她即將驚醒之時,隻覺一股溫和的靈力湧入她的眉心,顧言音眉心舒緩,她似是被卷入了另一個世界,在那裡,她與傅肆成了夫妻,與顧言安成了姐妹,她在傅肆的陪伴下走遍了山川河海,肆意瀟灑……
那些記憶極為真實,就在此時,隻聽一身巨響從她身邊傳來,宛若耳邊炸雷,顧言音一驚,猛的睜開了眼睛,隻見一張俊朗的臉湊在她的面前,紫色的眸子中帶著絲異色,那人眉頭微蹙,伸手拍了拍她的臉,“快醒醒啊,你再這樣下去可要心魔纏身了!”
顧言音一怔,她有些遲疑地看向那人,便見梵天吟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會真傻了吧?”隨即,一顆紅毛也湊到了她的面前,緊張地看著她,“太奶奶,你別嚇我!”
顧言音皺了皺眉頭,她坐起身,這才發現她竟靠著桌子倒在地上,身旁的茶水活著茶杯碎片流了一地,茶水早已幹涸,隻剩些微的水漬,“我……”
顧言音揉了揉腦袋,有些茫然地站起了身,梵天吟指尖翻飛,點在她的經脈處,“心緒不穩竟還敢自己躲起來。”
顧言音修為段時間內暴漲,正是心智不穩之時,又遭巨變,越發的危險。
方才顧言音周身靈力紊亂,靈氣四溢,氣血隱隱有倒流之勢,若非他及時進來,說不定今夜顧言音直接就成了個心魔纏身,神志不清的瘋婆子。
梵天吟將顧言音給託了起來,他看向桌子上的那把彎刀與金印,淺紫色的眸子閃了閃。
顧言音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門外,隻見一群老龍抱著龍崽和胖蘿卜,正探頭探腦地看向房內,滿面擔憂。
梵天吟瞪了那群老龍一眼,隨即看向了顧言音,難得的有些鄭重,“現在說可能不太恰當,但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以龍後的身份,帶領龍族尋找一個安身之處。”
顧言音聞言有些驚訝,她微微睜大了眼睛,“我?”
梵天吟輕笑了聲,“沒錯,就是你。”
現在他們整個龍族都擠在這個小小的客棧中,這樣下去終歸不是個辦法,是去是留,或者遷去哪裡,還是回到洛霞澗,總要有個人拿主意,而這龍王龍後,從來就是個不管事的,那群老龍從來是個不服管教的,現在燕祁妄不在,隻那些長老,根本無法拿捏住他們。
顧言音反倒是出乎意料的適合,一則她有兩個崽子撐腰,那群老龍對於幼崽向來格外好說話。
二則她是燕祁妄唯一承認的龍後,另一面,她於前幾日又救了這麼多龍族,那些老龍哪怕再狂妄不羈不服管教多少也會給她些面子。
況且,據他觀察,大長老與紅龍那一脈的龍幾乎是唯她馬首是瞻,恨不得為她赴湯蹈火的,看紅龍那模樣,像是恨不得為她生為她死的……
多方考慮之下,現在,她便是最合適不過,出來主持大局的人。
況且,顧言音也需要忙起來,才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梵天吟看著顧言音詫異的模樣,聲音淡淡道,“以後不出意外,你可能也會是龍族的族長。”
顧言音,“……”她看著那群探頭探腦的老龍,沉默了片刻。
……………………
三十三天。
隨著燕祁妄的話音方落,那老者微微瞪大了眸子,他已年過上萬,眸子越依舊精光熠熠,絲毫沒有老人的渾濁,他打量了燕祁妄片刻,挑了挑眉頭,“你可知有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飛升仙界?”
燕祁妄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他向前走了幾步,目光落在那厚厚的雲層之下,那裡白茫茫的一片,幾乎什麼都看不見,“我沒瞎。”
他自然能看到,不提其他,隻最近那些事中,便有一些位高權重的修士為了修為,罔顧人命,釀成大禍,終其所有,不過為了得道飛升。
可那並不是他心中所求。
年輕時,他也曾痴迷於修煉,可現在,他的修為隻是為了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甚至與冥火打鬥之時,他也一直壓制著修為,就怕那雷劫降世。
他不怕那漫天神雷,隻怕那雷劫之後的那一步。
他心有執念,還有塵緣未斷,他割舍不斷,也不願割舍。
燕祁妄眸色暗了暗,在那禁制破碎之時,他以為顧言音身死,這才不再壓制修為,借著那天雷的威力,隻為了徹底斬殺冥火。
那天雷的確厲害,比他們想象的都要厲害,冥火被那天雷劈的神識盡毀,根基碎裂,化作一點星火被他吞入腹中,而他也險些命喪於那漫天神雷之中。
可現在顧言音並還活著。
燕祁妄眸色黯了黯,他看向自己的腳底,他想要回去。
無眉老人見狀,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後悔也沒用,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讓你吃。這三十三天向來是有來無回,來了,便別想走了啊!”
無眉老人停頓了片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人的一生啊,短短數百年,沒什麼是放不下去的。”
燕祁妄隻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雲層之下,他的眸中情緒翻騰著,面色沉沉。
說話間,隻聽一道爽朗的笑聲自天邊傳來,“喲,聽說今日新來個人!隔得遠遠的都聽到了這裡的聲響!”
無眉老人抬起頭,隻見一個女子乘著隻豹子自天邊飛來,那女子一襲紅衣,面容溫婉大氣,眉心一點金印,她的目光在燕祁妄身上停留了片刻,“竟還是條小龍?”
無眉老人看著來人,當即眉頭緊皺,一臉嫌棄。
晨舞拍了拍豹子,那豹子立時落在了眾人面前,晨舞歪了歪頭,目光在燕祁妄面上停留了片刻,眉目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她身姿婀娜地自那豹子背上走了下來,款款走到了燕祁妄的面前,露出了個嫵媚的笑意,“好俊的龍,可考慮與我一起?”
燕祁妄有片刻的愣怔,他的眸中有瞬間的茫然,下一秒,他的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數米開外,與那女修拉開了距離,“我有妻子。”
晨舞聞言輕笑了一聲,她坐回了那豹子背上,輕笑了一聲,“你既已飛升,你與她的緣分便已就此斷了,倒不如跟了我。”
燕祁妄隻面無表情地看向那晨舞,神色冷淡。
晨舞狀隔空點了他一下,她拍了拍那豹子頭,那豹子腳下祥雲生起,飛向了空中,聲音慵懶動人,“今日姐姐還有事,你若是想通了,便來司晨山尋我。”
話落,晨舞回過頭,“說來,念在我與你勉強也算得上同族的份兒上,好心提醒你一句,這三十三天可不興說這些話,若是讓人聽見了,你可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