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有他在,那十八銅人便不會聽你的話。”
“就像今日。”
承來長老驟然捏緊了手中的佛珠,那佛珠之間發出了些微刺耳的吱呀聲,而後,無數的珠子瞬間滾落了一地,數顆珠子滾落到了那人的腳邊,被那暗色緩緩納入其中。
承來方丈站起了身,他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縱然他的面容大半部分都被黑暗所掩蓋,有些模糊不清,然而,隻一瞬間,他便又立刻移開了目光,有些不敢多看他的面容,“不行。”
那人低笑了一聲,他坐在一旁的塌上,品嘗著口中的血腥味,慢條斯理道,“你現在若是不殺他,那他發現了真相後,到時,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早在你殺了第一個人後,你便再沒了退路。”
承來方丈有些頹然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似乎還能看到那上面沾染的血跡,他怔怔地眨了眨混濁的眼睛,神情極為復雜。
那人似是想上前來,然而,方才走上半步,他便被那刺目的陽光逼的後退了一步,身上冒出一股惡臭的白煙,他低低地罵了一聲,隨即,一臉嫌惡地躲進了暗處,語氣有些不善。
“老和尚,你自己想想吧,那群龍可不會在這裡,等著你做決定。”
房間內再度安靜了下來,承來方丈低下頭,靜靜看向手中的佛珠,不知何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沒了日光的束縛,那人也從黑暗處走了出來,推開門,有些興奮地走出了房間。
承來方丈下意識地想要阻攔,“你別吃人……”
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懶洋洋道,“我現在這個狀態如何幫你?”
隻這一句,承來長老便再說不出反駁的話,他無奈地低下了頭,任由那人披著他的衣服走出了房間。
承來長老下意識地想要捻動手中的佛珠,然而,那佛珠已經斷裂,他的禪杖也被那條龍燒毀,這佛珠……他也不配再拿,承來方丈慢吞吞地站起身,將地上散落的佛珠一顆顆撿了起來,用衣服擦去其上的灰塵,而後珍而重之地將那佛珠與袈裟,一同收進房間中的箱子中。
隨著那箱子落上鎖,承來方丈的神情也逐漸暗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那人帶著一身濃鬱的血腥味從窗戶爬回了房間中,餍足地縮在角落裡,隨手將那染了血的袈裟丟在了一旁。
承來方丈將那袈裟撿了起來,他看向了黑暗的角落裡,那裡仍帶著濃鬱的血腥氣息,“何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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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
…………
客棧內。
燕祁妄將那梵天缽收了起來,他看著顧言音汗湿的小臉,木著張臉替她擦去了臉上的冷汗,目光難得地有些波動,他現在,有話想要和顧言音說。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身後一陣吱呀地開門聲,龍崽一見到房門打開,立刻從紅龍的懷內掙扎著爬了出來,邁著小短腿便搖搖晃晃地朝房裡跑,胖蘿卜見狀,立刻跟了上來,兩個小胖墩從燕祁妄的身邊擠了過去,爭先恐後地爬上了顧言音的床。
燕祁妄目光沉沉地看向龍崽,若是旁人,肯定立刻識相地離開房間,將顧言音一旁的位置讓給他,然而,這會兒搶他位置的是龍崽……
龍崽一心隻有躺在床上,神色疲憊地顧言音,他伸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探向顧言音的指尖,發覺不燙了之後,方才眨了眨金色的大眼睛,嗷嗚一聲,一猛子扎進了她的懷中,顧言音安慰地摸了摸他圓溜溜的腦袋。
胖蘿卜亦圍在她的身邊,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察覺到她周身的氣息,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隨即小腦袋瘋狂地抖啊抖的,隻見她腦袋上慢悠悠地掉下了一片葉子,那原本就不多的幾片葉子,立刻便顯得越發的稀疏起來。
胖蘿卜將那片葉子撿起來,遞到了顧言音的手邊,顧言音一怔,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胖蘿卜,便見胖蘿卜推著她的手,示意她將葉子收起來。
隨著那葉子落入手中,顧言音隻覺得一股涼意湧入體內,撫平了體內那還未平息的痛楚,她露出了個笑容,“多謝。”
紅龍幾人有些擔憂地在外面探出腦袋,壓低聲音,小聲道,“我們可以進來嗎?”隨著顧言音的允許,那幾人連忙衝進了房間。
“太奶奶怎麼樣了,毒解了嗎?”紅龍率先問道。
顧言音點了點頭,她試著坐起身來,然而此刻體內幾乎一點靈力都無,她連坐起來都有些費力,她便直接躺在了床上,一群人湊在一旁,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燕祁妄被他們落在身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擠在顧言音身邊的人,以及霸佔著顧言音懷抱的龍崽,神色冰冷,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從回了龍族,有了龍崽之後,他已經許久沒能和顧言音單獨相處了。
顧言音的注意力也更多的放到了龍崽的身上。
就連以往總是跟在他身後,給他出謀劃策的塗三,現在都已經不管他,整日跟在了兩個崽身後,他連個商量對策的人都沒了。
燕祁妄竟生出了一種詭異的危機感。
他在那站了半天,都沒人發現他的異樣,燕祁妄面色沉重地退出了房間。隨著他走出房間,房內傳來了紅龍放肆的大笑聲,那笑聲他現在聽著,隻覺得尤為的刺耳。
燕祁妄隱去金發,化作人形模樣,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客棧,有些漫無目的地走在了街道上,這裡極為熱鬧,四處都是叫賣的小販以及來往的修士。
他本就生的極為扎眼,一路上,不時有女修偷偷地打量著他,就在他路過一個小攤時,那小二當即熱情地叫道,“大哥,給夫人買點吧?都是上好的胭脂,賣的可好了!”
燕祁妄腳步一頓,他赤色的目光落在那攤五顏六色的胭脂水粉上,那小販一見有戲,忙熱情地招呼道,“您隨便看看,保準哪個都好看!夫人肯定喜歡!”
那小販笑呵呵地誇道,“你長的這麼俊,嫂子肯定特稀罕!”
燕祁妄面無表情地看向那些胭脂水粉,他走到那簡陋的攤子前,隨手拿起兩個,若有所思,他好像從未看到顧言音用過這些東西。
燕祁妄目光在那胭脂水粉上停留了片刻,他的身材高大挺拔,樣貌極好,氣勢非凡,哪怕隻往那裡隨便一站,都好看的像是張畫一般,那普通的胭脂水粉頓時都顯得昂貴了起來。
不時有女修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他,甚至有大膽地直接走向這邊,裝作挑選胭脂的模樣,這原本生意清冷的小攤瞬間熱鬧了起來,燕祁妄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一般,隻認真地挑選著胭脂水粉。
就在這時,隻見兩個年輕的女修從他的旁邊經過,小聲嬉笑道,“姐,你家那口子好久沒見過了?去哪了?”
另一個女修隨口道,“鬼知道呢,管他去哪了?”
兩人語聲親昵,“這有了天賜之後,孩子都看不過來誰還有空管那個死鬼!”
“也是,你家天賜多討人喜歡,這男人可真沒意思。”
“我家那人啊,我真後悔當初嫁給他,跟個木頭一樣沒意思,要不是看他長的還行我真想把他給扔了……”
兩個女修漸漸走遠,燕祁妄的耳力極好,依舊能夠聽清他們口中的話,他眉頭微蹙,扔給了那小販一塊靈石,下意識地便直接跟了上去。
那小販隻覺得眼前一花,他忙接過那靈石,等他看清那靈石之後,當即瞪大了眼睛,隻見那靈石有巴掌大小,其中流光溢彩,隻一眼,他便下意識地立刻將那靈石給藏了起來。
竟是塊極品靈石!
那小販忙看向燕祁妄離去的方向,卻隻看到了一群面色失落的女修,哪還有燕祁妄的身影,他的眉眼間不由得帶上了一絲狂喜,今天發大財了!
這麼大一塊極品靈石足夠他買個小鋪子,滋潤地活上一輩子了!
燕祁妄悄無聲息地跟在那兩個女修身後,聽著那二人的抱怨聲,眉頭就沒放下來過,尤其是其中一人口中的男人,幾乎與塗三口中的他一模一樣。
沉默寡言,像個木頭一般,無趣,鋸嘴葫蘆。
燕祁妄聽著那個女修話語中的嫌棄,沉默地垂下了眼睫,直到那兩個女修走到一個房子後,他才有些失神地回到了客棧。
他不由得想起了塗三以前的那句話,那些人類女修最是花心薄情,輕易得到手的男人,他們是不會珍惜的……
燕祁妄,“。”
以前他是不那麼相信的。
隻見客棧外靜靜地站著一個相貌俊俏的和尚,長身玉立,氣質脫俗,額心一點紅印,他正抬起頭,打量著客棧上的牌子,看到他回來,岸餘長老雙手合十,面色平靜道,“阿彌陀佛。”
“小僧總算找到你們了。”
燕祁妄木著臉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要進去嗎。”
岸餘長老露出了個溫和的笑意,“那就叨擾了。”
岸餘長老跟在燕祁妄的身後,走到了顧言音幾人所在的房間,一進門,便見幾人正小心翼翼地給金崽喂著蜜水,金崽難得地沒有睡覺,四仰八叉地躺在顧言音的懷中,小尾巴歡快地一甩一甩的,砸吧著粉嫩的小嘴,梵天吟正拿著勺子,一點點地將蜜水喂入她的口中。
煤球趴在顧言音的肚子上,也張著嘴要喝蜜水,梵天吟高傲地看著他,抬著下巴不為所動,煤球當即惡狠狠地咆哮出聲。
隨著他們打開房間,煤球聽到聲音,立刻躲到了顧言音的身後,隨即,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到來的和尚。
岸餘長老走進房中,他的目光在顧言音的指尖停留了片刻,“看樣子,顧施主的毒已經清了。”
顧言音看向岸餘長老,笑著道,“這還得多謝聖僧先前出手相助了。”
岸餘長老搖了搖頭,滿眼慈悲,“不必客氣。”
紅龍見狀,將一旁的梵天缽拿給了岸餘長老,岸餘卻沒接那梵天缽,他的目光落在了燕祁妄的身上,語氣有些無奈,“方丈他已經去請各位宗主,可能會對諸位有些不利。”
顧言音聞言皺起了眉頭,岸餘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加之你們先前殺了萬壽山宗主以及長老,這事已經引起了各宗的不滿。”
因為那一身的功德金光,他相信顧言音他們並不是那等濫殺無辜的人,這其中可能會有隱情,可其他人未必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