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一位六宗長老之女,於二十四年前,意外結識了一個普通的年輕修士。”他適當地模糊了一下兩人的身份。
眾人一聽這開頭,還以為是個風花雪雨,窮小子結識富家女的故事,卻聽那說書先生將此事一筆帶過,“那女子對男修一見鍾情,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要嫁給那男修,當時鬧的極是轟轟烈烈,索性,最終兩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長老縱然再不滿意,心中也是極為疼愛這唯一的女兒的,遂贈鋪子數家,十裡紅妝送女兒出門後,便閉關不出。”
眾人一聽這嫁妝,當即有些羨慕,卻聽那說書先生話音一轉,“然而,兩人好景不長,那女子在生產時,便意外離世,隻留下一個女嬰。”
眾人安靜了下來,直覺告訴他們,接下來的事並不簡單,“那男子憑著女子留下的那些嫁妝,加上女子那長老父親的關系,迅速壯大著自己的家族,在那女嬰未到五歲時,更是娶了當日的小青梅進門,與小青梅一同前來的,還有小青梅的女兒。”
“他對小青梅及繼女極好,哪怕是親生女兒,也不如他們受重視,很快,他二人又生下了一個兒子,他心下歡喜,自小便將那兒子捧在手心裡,如珠似寶地疼寵著長大。”
“而那長老的外孫女,卻是因為沒了娘,外祖父也在閉關,不受那男子重視,連雜役也處處忽視她,幾年後,那外孫女更是意外落水,被燒壞了腦子,成了個痴兒。”
“她那繼母每月僅給她與雜役一般多的靈石吃用,在外話裡話外卻盡是自己對這個痴傻的姑娘極好。”
“……”
說書先生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酒館的每一個角落,隨著他的娓娓道來,他那或可惜或無奈的聲音瞬間便帶動了眾人的情緒。
“臥槽?這什麼狼心狗肺的鳳凰男?”
“真是好狠心的父親!”眾人瞬間炸開了鍋,都被這男修給惡心到了,他吃著別人帶來的紅利,卻苛待別人的女兒。
呸,人渣!
顧言霄聽到這故事,面色微變,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這幾個人的描述,怎麼那麼像他們家的事……
卻聽那說書先生一拍醒木,繼續道,“那男修自己沒什麼本事,原本那些因為他老丈人與他結交的人,眼見這麼多年都未曾見過他老丈人的面,也漸漸散去。”
說到這裡,說書先生話音一轉,“然而,這男修運氣也是極好的,他的那個痴傻的小女兒,與一名少年英雄意外結識,並定下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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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修年輕時靠老婆,中年時靠女兒,一步步水漲船高。”
就在眾人被這男修氣的牙痒痒,以為那小女兒即將與她未婚夫離開之時,卻見說書先生露出了個遺憾的笑容。
顧言霄面色巨變,他的手指有些顫抖,連一旁的弟子叫他,他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怔怔地看著那個說書先生,恨不得上去撕爛他的嘴!
“那小女兒眼見婚事在即,即將脫離苦海,卻是在一次外出時,被人從後面推下了懸崖。”
酒館內瞬間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片刻後,瞬間炸了開來,“隻因她的未婚夫經常與她的繼姐傳出些不正當的消息,甚至有家中雜役說,她的未婚夫要與她退婚,娶她的繼姐為妻,她想要去一問究竟。”
“她也是福大命大,摔落懸崖後並未出事,反而掉入了一個寒潭之中,留下了一條命。”
眾人聞言,方才松了口氣,而後便聽那說書先生緩緩道,“誰料,她剛出了懸崖,卻又忽然被兩個窮兇極惡之人給盯上,他二人以為她命不久矣,也沒有瞞她,直言,是有人花了靈石來買她的命。”
“……”顧言霄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就是他們顧家的事,他本來還抱有一絲希望,然而在聽到接下來的話後,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卻是她那弟弟,不知為何花了靈石請人來對她痛下殺手。”
“而那兩個人後來更是被那姐弟二人滅口,他們自以為斷了消息,卻不知曉,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說書先生並未講完,說到此處,他沒有再管周圍的眾人,收拾著桌上的玉簡,準備離開。
他的目光落在周圍,隻見他講完這事後,酒館中的人情緒前所未有的高漲,紛紛在罵著那狼心狗肺的一家人,還有的請他將這故事講完再離開,說書先生並未講下去,“這後事如何,以後大家自會知曉,且耐心稍等片刻。”
說書先生笑了笑,滿意地離開高臺,早在前幾日,有個婆子拿著一沓子紙過來,說請他過幾日講個故事。
他有些好奇,便拿過拿紙看了一眼,而後便被那故事所吸引,他自然知曉一個好的故事有多重要,沒多猶豫,便欣然答應了下來,他也不怕這故事中的人會來找他尋仇。
他是棠蔭樓的人,這棠蔭樓背靠龍寧客棧,而龍寧客棧的後面,便是龍族,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敢動他一根指頭。
那婆子隻有一個要求,講這故事時,需要等她一個消息,待那之後,便隨便他何時講,他心中有些好奇為何要這般做,卻也沒有多問。
說書先生走下了高臺,後面依舊是一片罵聲,他們知曉,這說書先生的故事大多都是真實發生的事。
而這件事,也極有可能是真的……
顧言霄一桌子也被方才那故事給氣的腦袋發悶,他們雖然心裡也有些小九九,然而都還留有著一份少年的血性,此刻亦是紛紛罵道,“花著別人母親留下來的靈石,來買她女兒的命,這人簡直豬狗不如!我簡直想撕爛他的臉!”
“她的娘給人當小老婆,這女兒也有樣學樣,不會也想給人當小老婆吧?”
“我靠,這一家子賤人聽的我好氣,這是什麼畜牲!我咒他們不得好死!”
眼見他們說的越來越難聽,顧言霄仿佛被幾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臉上,他猛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水四濺,低聲喝道,“夠了!”
幾人話語驀得一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顧言霄,顧言霄身子一僵,察覺到自己也有些失態了,他面色有些扭曲,慌亂地站起了身,擦去了身上濺到的酒水,“沒什麼……”
“我隻是覺得,這事隻是他們的猜測,並沒有確切的證據,這要直接就罵不太好吧?”
其中一人聞言有些不服氣道,“後面的事是不是真的不曉得,但那一家子的確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還虧待別人的女兒啊,隻憑前面的他們一家子便足以稱得上一句畜牲。”
顧言霄面容緊繃,他袖中的拳頭死死地捏住,恨不得上去給他一拳,然而他知曉,他現在要冷靜,絕不能暴露。
然而周圍那一片片的罵聲傳入耳中,他再也不想在此處多呆一刻,顧言霄露出了個勉強的笑容,聲音僵硬道,“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他直接轉身,大步離開了酒館。
那幾個男修被他這一舉動搞得一臉懵,“他這是怎麼了?脾氣這麼大?”
“誰知道呢?”另一個人聳了聳肩,就在此刻,那個一直安靜的男修眼睛閃了閃,他看著顧言霄匆忙離去的背影,忽然說道,“我記得顧兄好像也有兩個姐姐,其中一個人有些痴傻。”
“……”這一個小小的桌子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與隔壁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幾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間,皆從旁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可置信。
然而他們仔細一想,發現他們所知道的有關顧言霄的消息,竟然都能對上……
“臥槽?”其中一人不由得罵了一聲,“不會那麼巧吧?!”
顧言霄匆匆走出了酒館,面皮發燙,隻覺得現在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鄙夷,與先前的羨慕恭維截然不同,他心中慌亂,不知這消息已經在這裡傳了多久了,有多少人知道了?
到底是誰將這事告訴那說書先生的?
還讓他編成故事在這麼多人面前講出來!
他心中恨得要死,這事隻有她與顧言安知曉,但這事他姐也參與了其中,打死她也不可能將這事給說出去,那是誰?
顧言音?
想到這個答案,顧言霄又立馬搖了搖頭,顧言音已經在那場雷劫中出世,到現在傅肆還在尋找她殘留的魂魄,不可能是她!
她已經死了!
那到底是誰?
顧言霄一臉扭曲地趕回顧家,打算與顧言安先商量商量此事,他的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要出事了……
龍寧客棧內
自從那黑龍的消息在這裡傳開後,那掌櫃的聯想到昨日塗三那饒有深意的眼神,立馬便猜出了那個黑衣男修的身份,他的心中別提又有多激動了!
這個龍寧客棧已有幾千年了,他的祖祖輩輩都在此長大,作為龍的家僕,卻沒有一人見過龍的身影,反倒是他,剛來沒多久,便見到了傳說中的黑龍大人,甚至他還在這裡住了好幾日!!!
他回家可得好好和他爹他兒子炫耀一番!
掌櫃的多次想要去燕祁妄面前刷刷臉,說幾句奉承話,然而那燕祁妄每日都呆在房中,偶爾從房間出來後,也隻是去了隔壁女修的房間,幾乎不怎麼露面。
他見不到燕祁妄的面,便每日湊到顧言音的面前,笑呵呵地問她需要些什麼,顧言音被掌櫃的熱情給嚇到了。
一看到那個滿面笑容的掌櫃的來,她便心慌,總覺得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人!
這日,顧言音身子已經沒了當日的虛弱,她已經可以下床隨意走動,隻是燕祁妄還不讓出門,顧言音坐在窗邊,正抱著她的琵琶研究。
先前她以為是她修為太低,才無法奏響這琵琶,然而他現在已經隱隱摸到了金丹期的邊緣,仍是對這琵琶束手無策。
她的耐心逐漸告罄,眼見這琵琶依舊沒有一絲動靜,顧言音心下發了狠,打算等她身子完全好了,便去學個錘法。
既然這琵琶不肯配合,那當個大錘子使還是挺好用的!
總不能讓她每日給它靈力白吃白喝?
現在她除了這個燒錢的琵琶要養,還有兩個巨能吃的崽崽蛋也嗷嗷待哺……靈石真的快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