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隻是平淡道:“你下去罷。”
大祭司皺眉道:“陛下,不論皇後娘娘對我是否有誤解,但治病之事不可荒廢,我想,娘娘也應當知曉輕重才是。”
他的語氣平淡而冷漠,慢條斯理道:“下去。”
大祭司面色難看,卻隻得從命。
大祭司一走,鬱暖便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她喜歡您啊。她是壞女人,對不對?”
他把鬱暖從懷裡扒拉下來,讓她坐正,嚴肅與她分析道:“我們暖寶寶要聽話,為了身子著想,即便她是個壞女人。”
鬱暖道:“可是我不喜歡她,看到她就心情不好。”
鬱暖道:“我看過那本書裡,雖然晚了七八年,但您還娶了她當小老婆,您是不是混蛋?”
陛下沉默了。
他冷靜按住她,一點點順著脊背輕撫:“嗯,是混蛋。”
鬱暖掐他:“您怎麼這樣人盡可妻啊!沒有我您打算娶幾個小老婆?你說!”
皇帝一時無言:“…………”
他捉住鬱暖的手腕,合眸給她細細把脈。
鬱暖噎了一下,皺著軟白的臉,軟軟問他:“幹嘛啦你……”
男人峻挺的鼻梁抵著她的,低沉微笑道:“診斷一下,我們阿暖是否又有了身孕。”
鬱暖都要被氣哭了,紅著眼角又踢他一下道:“你怎麼這麼混蛋啊!除了變著法子調戲我,您還會幹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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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月,他們不是甚麼都沒做過,但她會不會懷孕皇帝最清楚了。
所以,他隻是含蓄的吐槽她脾氣暴而已。
開玩笑隻是開玩笑,但皇帝也把嬌妻抱在懷裡,掰著她細白的手指,平和道:“還剩一個月,我們阿暖懂事些。”
“待康復,你再見不著她。”
鬱暖盯著他幽暗平和的眼眸,便覺清醒不少,背後卻起了雞皮疙瘩,有些膽戰心驚。
她軟和的小手捧著他的面頰,輕聲交代道:“那您也不能殺了她……她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雖說是皇帝逼大祭司救的,算不得有分毫自願,但到底是大祭司救了她。
鬱暖雖不喜她,卻也沒想過要對她做甚麼,那也太不講道理了。
人人都有活著的權利,愛慕一個男人卻算不得是原罪。
她琥珀色的眼仁裡盡是認真,之前兇得要命,要把根本不存在的女人都生吞活剝似的,現下卻慫慫又軟綿起來,邊蹭蹭撒嬌邊替那個女人求情。
皇帝溫柔淺笑,親吻了她蒼白的面頰,漫不經心道:“怎麼會呢?阿暖放心。”
鬱暖知道,雖然她老公是有點點變態,但言行必果。
經過一夜的撸毛溫存,鬱暖懶洋洋的卻很乖順,對著大祭司也沒有什麼脾氣了。
柔弱蒼白的小美人在跟前任她擺弄,時不時抿出一對淺淺的梨渦,琥珀色的杏眼,就那麼軟軟看著她。
大祭司雖不想承認,但卻打心底裡對鬱皇後產生了……奇異的憐惜之情。
而很快,治療期滿,鬱暖也不再需要被看護,大祭司被非常恰當有禮的請出宮闱。
而此期間,她再也沒有見到那個高居上首,遙遙將她的手腕一箭擊穿,沉穩放下弓箭時,面容冷肅,卻很俊美的男人。
那是中原的帝王,卻也是個深情的男人,一生隻會愛一個女人。
那日她轟然倒在黃土間,睜大眼睛最後看著湛藍的天空,而隨著鮮血的流逝,漸漸聽不到任何,卻奇異的放松起來。
她是有些不甘,但卻更渴望自由,顎族已亡,她不必再背著束縛走一生。
女人看著天邊的晚霞,緩緩舒了一口氣。
她雙手作出一個古怪的手勢,慢慢翻轉過來,暗黃的珠子垂落指尖,纖長的手掌仰對天空,心中默念祈願。
她想,鬱皇後是她救下的,那麼,她必定要祈願那個可愛的女人,一生平安順遂,與那個男人的愛情桂馥蘭馨,恩愛永雋。
直至彼岸。
第93章 番外:再孕
鬱暖的身子逐漸好了起來,雖然仍舊藥湯不斷,但心口再也沒有像從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疼過,隻是偶爾有些不適,使了御醫來診斷,也俱說無礙。
時光粘稠流逝於指尖,孩子們慢慢大了,而她的身子也康復,陛下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偶爾在夜晚的燈下,她能看見皇帝眉宇間細微的紋路。
這樣的紋路並不顯老,反倒使他看上去更為深沉儒雅。
鬱暖頭一次恍然發覺,其實他們已經在一起很多年,而陛下也不是初見時那個漠然犀利的青年人。
她輕撫著皇帝的側臉,叨擾他批折子,自己卻恍若不覺,隻是吧唧親他一口,蹭蹭道:“陛下,臣妾發覺您更好看了。”
皇帝平淡道:“說的甚麼話。”
鬱暖有些擔憂。她身材嬌小柔軟,靠在他身上也沒甚麼重量,卻隻是垂眸道:“可是,我也怕您會老呀。”
更多的,她不想說出來,但他這麼聰明,肯定不會不明白。
鬱暖是個惜福的人,也並不愛強求任何東西,一切都隨緣,對於她而言便是最好的狀態。
可是就像當年戰戰兢兢的懷著孩子一般,她偶爾也有想要執著留下的人。
歲月的流逝,卻很奇異的並未在她的面容上,帶去任何紋路。鬱暖在昏黃燈火中的眼睛,像是塊至純的琥珀,明淨而爛漫,而她的杏眼總是這樣毫無保留的看著他。
皇帝捏了捏妻子的臉頰,緩慢低沉道:“可你不會老。”
他的尾調中,摻雜了一絲寵溺的笑意,仿佛在肯定一件事實。
鬱暖捧著臉,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些年過去了,她看上去還那樣年輕呢?
但她把這些,歸功於自己保養得當。
鬱暖點點頭道:“您知道,我最怕老了。”其實,她所求的不過是心態年輕。
很快,外面傳來咯咯的笑聲,有小姑娘的聲音在嘰嘰喳喳問些甚麼,隱約還能聽見父皇、母後之類的音節。
鬱暖靠在皇帝身上,便見女兒被宮人侍候著風風火火走進來,一襲紅色襦裙,杏眼黑眸,唇瓣飽滿優美,脖頸修長的像是隻小天鵝。
阿花妹妹在這個歲數,比她皇兄還要瘋一些,成日揪著幾個小宮女在御花園裡嬉笑追逐,提著小裙子跑得飛快,一張小臉即便還未入夏呢,便已曬黑了。
鬱暖認為這不可以,於是抓了阿花妹妹來,捏著她的小手道:“從後日起,你要每日給母後交十張大字兒。”
鬱暖掐了掐她水當當的笑臉,眉開眼笑道:“記住沒呀?”
阿花妹妹噘嘴,脆脆道:“才不好,不喜歡習字兒。”
鬱暖認真道:“寫完你就能玩兒了,很快的。”
她幾年前給太後抄佛經,抄得可苦了,但事實上練字也是能修身養性的,何況十張大字兒對於這個階層的貴女們而言,實在不算多。
皇帝在一旁批折子,一向沉默不言,邊慢悠悠聽著她們母女倆說話。
阿花妹妹便去纏著父皇,捏著他的袍角,含著一包淚仰頭道:“阿花不要寫大字兒,阿花想玩。”
皇帝放下筆杆,慢慢看著女兒挑眉。
他的臂膀修韌寬闊,從鬱暖的角度來看,就連側面都十分儒雅峻挺。
鬱暖眯著眼看他,慢慢微笑一下,才聽皇帝不緊不慢道:“十張,是有些多。”
他順勢砍半到五張,討價還價,一邊溫柔討價還價一邊當好人,鬱暖也不想當閨女眼裡的壞媽媽,於是隻能咬牙笑道:“可。”
阿花妹妹太高興了,啾咪一下親了父皇一口,蹭蹭陛下的面頰道:“最喜歡父皇了!”
跳下來蹦蹦跳跳粘著鬱暖,牛皮糖似的抱著母親撒嬌:“最最最喜歡母後了!”母後身上香香噠。
鬱暖:“……?”
雖然說最最喜歡,但阿花妹妹也不喜歡像年幼時那般,圍著父皇母後打轉了。
因為她漸漸大了,其實也通曉一些男女間的感情,而父皇母後在一塊兒時,即便兩人並不說話交流,卻總能叫人覺出一些脈脈難言的曖昧。
阿花妹妹不想打擾父皇母後,所以更多的時候,還是會和進宮伴讀的同齡人一道頑。
她們都是母後特特擇上來的姑娘們,皆奉壽康公主為首,她說頑甚麼便頑甚麼,一點兒也不打折扣,故而阿花妹妹很滿意。
送走妹妹,今日太子也來了。
他們兄妹倆很少相伴在一塊兒,一旦面對面呆著,不是吵架便要橫眉冷眼的,鬱暖也曾想要弄清爽到底怎麼回事,卻被皇帝阻止了。
陛下隻平和告訴她,這是孩子們的事。
鬱暖很想打他,但還是放棄了。
太子是來與父皇討論一些政務。
隨著太子年長了,身板雖還單薄,卻有了點少年人的修長,除了眼眸的顏色像鬱暖,一張臉卻更像是戚皇。
與生俱來帶了些冷淡的樣子,勾起薄唇時似嘲似笑,十分好看。
事實上,再過兩年,照著規矩,鬱暖得給他尋通房了。
但鬱暖並不想,可也不知該如何,便親問了太子。
太子隻是笑道:“母後不必憂心這些,都不過是小事罷了。”
鬱暖的面色有些一言難盡。
太子人小主意大,還不忘嚴肅的和母後叮囑,叫她日日用藥,他的幕僚上趟送來些上好的人參,具給他堆進了宮裡,自己倒是一點兒也沒留。
鬱暖知道,太子深愛她,隻怕她再像他年幼時那樣臥床不起。
她心口疼,母子連心,太子便也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