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因為陛下他完全對此沒有反應,甚至以他敏銳的眼光,都沒有發現她和從前有甚區別。
某日,鬱暖眨著眼微笑問他:“您覺得,我是不是有些變化?”
他認真端詳她,溫和誇獎道:“你更懂事了。”
鬱暖:“……??”
她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然而那時生氣管那時,鬱暖的脾氣總是來得快去的快,而此時躺在產床上,卻覺得自己正在角落裡發霉。
說不清是什麼心態,仿佛孩子落了地,她真真正正成了母親,卻並沒有體會到那樣的感覺,便置身於少女和母親的間隔真空之中,滿心都是落差和茫然。
周來運家的服侍鬱暖用了水,又簡單給她洗漱一番,便聽鬱暖似是反應了半天,才想到。她一張蒼白的臉上盡是迷茫:“呃……我的孩子……呢?”
周來運家的:“…………”
她原本不立即提,也是發覺主子神色不對,她也聽說有女人生產完心情極差的,甚至還有生了孩子便上吊的。
這叫尋常人難以理解,但卻讓她掛心不已。
沒想到鬱暖……隻是忘了這茬……而已。
沒等周來運家的趕去把小主子伺候來,那頭皇帝已然下朝了。
這次南巡,乾寧帝幾乎帶了一整個小朝廷,料理政務的同時,也有各方快馬加急送折子,一刻也不曾耽擱,似乎除了鬱暖生產那日,他每天都有批不完的折子,還有商議不完的朝事,與在長安時無甚區別。
他來時,便把兩個孩子都帶了來。
鬱暖有些緊張,長發盤起坐在那兒,琥珀色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看著兩個襁褓——比她想象的還要更小,軟軟的小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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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皇嫻熟自然的抱著孩子,一手穩穩託著一個,竟有些像個老父親。
原著裡他即便有很多孩子,依舊沒有丁點為父的模樣。
有孩子出生,戚皇也不過一筆帶過賜個名,再給予很好的物質生活,偶爾能想起這個孩子,問一聲功課,便是寵愛到極致,能叫孩子的生母也與有榮焉。
真說親手抱著孩子,把崽崽帶在身邊,那是從沒有的。
鬱暖於是古怪的瞧他一眼。
兩個襁褓一隻紅,一隻金色,她忐忑著輕聲道:“有我想要的小閨女嗎?”
陛下:“…………”
他微笑著溫和教育道:“以後不能這般說話。”
鬱暖趕緊拉他的袖口,輕聲道:“那我不亂講了,你快給我瞧瞧他們。”
這是一對龍鳳胎。
剛一出生,陛下便昭告於世,並沒有絲毫含糊。
而大臣們一改從前,提到這位便搖頭嘆氣的態度,皆說皇後是有福氣的,頭胎便懷了龍鳳呈祥,這可是難得的好兆頭,預示著我朝大氣謙和,海納百川,氣吞山河的將來,錦繡山川指日可待啊。
自然,還有更多更多的恭維話,鬱暖是不曉得的,陛下也未曾放在心頭。
她抱著紅色的襁褓,隻覺得懷裡軟軟一小團,柔弱可憐的戳著心口,又像是舉世珍寶,叫她忍不住紅了眼圈,又看著陛下傻傻的笑,惹得他也微笑起來。
這是她費盡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
懷裡的小公主還沒睜眼,由於早產的緣故,兩個都比平常的孩子要瘦弱些,平日裡怎麼睡也睡不夠。
尤其是鬱暖懷裡的妹妹,比哥哥要小了一整圈,粉嫩的唇瓣翕動兩下,發出兩聲弱弱的哼哼,一團奶香味。
哥哥卻睡得既香又沉,同樣是小寶寶,他連歇息也這樣穩重,不哭不鬧也沒有怪聲音,姿勢都不帶變的。
鬱暖扒著陛下的袖口,親親哥哥的面頰,又碰碰他的額頭,緩緩彎了眉眼。
哥哥妹妹都很喜歡啊。
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其實鬱暖看不出,這兩個孩子分別都像誰,仿佛誰都不怎麼像,剛生出來的孩子肉嘟嘟的,隻似乎哥哥眉眼有些像陛下,微微上挑,而唇也比妹妹的要薄一些,在新生兒面孔上卻並不很明顯。
鬱暖看看陛下,又輕聲嗶嗶道:“他以後像您,那便糟糕了。”
陛下很習慣鬱暖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言語,於是沒什麼反應,隻是冷靜看著她。
男人便聽嬌妻絮叨道:“若是他這麼好看,往後多少姑娘要心碎了,我可不準她娶一堆小老婆,敢娶打斷腿。”
她說著又溫柔的看著皇帝,意味深長。
陛下溫和摸摸她的腦袋:“阿暖,他還小。”
鬱暖拍開他的手道:“這您便不懂了,要從娃娃抓起嘛,不然到了您這樣的年紀,為時已晚。”
她的語氣慢悠悠的,一雙眼睛卻在他下颌上徘徊,蒼白的面容帶著奇怪的笑意。
皇帝面不改色的把孩子抱回來,沉緩道:“那便看,他有無心愛的女人了。”
他的眼睛含著笑意,就這麼與鬱暖的眼睛對上。
鬱暖:“……”
糟糕,這是心動的感覺。
好罷,其實老夫老妻並沒有特別萌動,但這個談話也就這樣無疾而終。
鬱暖事後回想一下,也覺得自己錯了。
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她的兒子,因為她尚且帶著另一個世界的影響,但孩子卻要在這個世界生根發芽。他身處這樣的環境,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但若他的母親卻以自己奇怪的三觀要求他,想來也不算甚麼開心的事情。
所以,還是等他長大以後,再說罷。
鬱暖想著,忽覺心口一疼,像是甚麼凝固結痂的東西,又因著心情的起伏而崩裂開來似的。
雖並不明顯,卻讓她胸口滯悶得緊,面色也有些蒼白。
她卻仿佛沒感覺,又偏頭柔柔問陛下:“您給他們起小名了沒有?”
皇帝道:“不曾。”
鬱暖覺得很正常,想來他也不會有興趣給孩子起小名。
於是她糾結一下道:“那……不若兒子就叫阿狗,女兒叫阿花,聽說賤命好養活的。”
陛下由衷稱贊道:“很好聽的名字。”
第84章
對於剛生產完的女人來說,坐月子已是無比難熬,更遑論對於鬱暖了。
介於她的體質比正常人都要弱些,恢復的也慢,故而鬱暖坐月子的時間比旁人翻了一番。這期間,不僅是飲食調理的精細,就連各樣的按摩養護都不曾落下。
鬱暖特別討厭被按摩,介於生完孩子肚子回縮還需要一段時間,按摩確實能幫助她早日恢復小細腰,但也的的確確非常痛苦,每次被嬤嬤按摩完畢,鬱暖都滿眼放空,滿臉呆滯,額頭和脖頸上盡是冷汗,怔怔松了一口氣。
陛下認為這是必須吃的苦頭,所以他選擇把整套手法都輕松學來,親手給嬌妻按摩,卻被鬱暖躲在被子裡嚴詞拒絕,毫不留情面的抨擊他是老流氓,不要臉,滿腦子廢料的混蛋。
陛下溫柔微笑:“……”從容伸手把她從烏龜殼裡翻出來。
不能怪鬱暖,實在是她自己腦中廢料太多的緣故,加上潛意識裡覺得他太會玩了,肯定不是什麼正經男人。
但事實上,鬱暖後頭也終於發覺,自己才是滿腦廢料的那個人。
他按摩的手法比嬤嬤要輕柔,或許因為力道的原因,效果沒有那麼立竿見影,但切切實實的適合她,並且也沒有任何逾矩,紳士又溫柔的緊。
男人暖和而骨節分明的五指,在軟白的肚皮上極有規律的按摩推拿,在她耳畔低柔問她甚麼感受,鬱暖被他問的心口砰砰跳,雖然還是疼的,但卻溫暖舒適極了。
鬱暖忍不住拿面頰蹭蹭他的手臂,眸光似醉了一般盈著薄薄秋水,又閉上眼徹底攤開肚皮給他。
因著剛生產完,她的肚皮比從前更綿軟些,觸感細膩溫軟,按得舒適了,鬱暖甚至會發出兩聲哼哼。
她感受到肌膚上有佛珠冰涼的觸感,還有穗子垂落的絲絲痒意。
可他沒有任何額外的意思,卻叫鬱暖的面頰有些泛紅。
她不承認自己有那樣的感覺,於是鋪散著長發在榻上,微微別過臉去不與他對視了。
她的側顏很精致,從鼻梁到山根順直的弧度,還有飽滿漂亮的額頭,甚至卷翹纖弱的眼睫都意外的合乎男人的心意。隻是她的面容有些病態的蒼白,唯有頰邊帶了幾分微醺的紅,依舊羸弱而年輕。
不知到了哪個節點,鬱暖忽然眉頭蹙起,脖頸繃直仰起,身子卻像煮熟的蝦一般弓起,穿著雪白中衣的胸口劇烈起伏起來,仿佛被刺了一刀。
她卻忍不住轉頭瞧著他,眼角生理淚流下,努力翹起唇角。
鬱暖啞著嗓音柔和道:“您當心點啊,我都被弄疼了。”
她有些生氣的蹙著眉,蒼白漂亮的臉上盡是不樂:“算啦,還是叫老嬤嬤給我按摩罷。”
皇帝眉目間有隱晦的幽暗,垂眸看著她,嗓音飄渺而溫柔:“是夫君不好,把我們阿暖弄疼了。”
鬱暖指責道:“當然是您不好,你快走罷,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呆著了。”
鬱暖又想看孩子,卻被他制止了,皇帝把她摟在懷裡,慢慢道:“孩子們都睡著了,不要打擾。”
他又細密親吻了鬱暖的面頰和脖頸。冷淡優雅的雪松香入鼻,鬱暖恍惚間聽到他優雅含笑道:“阿暖的發絲打結了,夫君為你梳通。”
梳完頭,皇帝隔著衣料,輕輕摩挲著她脊背上的某處,那是黥了字的地方。
他把她抱在懷裡為她慢條斯理篦著發絲,又慢慢道:“隔幾日天好,朕帶你去泛舟。”
鬱暖覺得他特別有病,整個後背都僵直起來,卻始終沒有再說話。
剛出生的孩子,睡覺晝夜不分,她白日裡要看孩子隻有趁他不在,那時沒人阻止她,而夜裡在他身邊,大多都是他們相對一塊兒,連孩子的影兒都見不著。
而剛生完孩子的母親,她時常患得患失的難以安穩,有時忽然從夢裡驚醒,總是想要看一眼孩子才舒心。
包括某些時候,她會有突發的心疾,那時大腦一片空白,緩過神來才想著要把孩子抱在懷裡,這樣才不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鬱暖有點惱他,被他梳著頭發,一邊冷道:“我才不要出去,再有,我想睡前看一眼孩子。”
她無時無刻不想抱著孩子,若孩子夜裡哭了,她也想要起身哄哄的,雖說自己身子不好,但她從骨子裡便一日譬如一日生出對孩子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