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從來不知道,原著裡姜太後說話這麼掏心窩子的,說好的淡定賢妻良母型呢?
她隻覺事事都奇奇怪怪的。
她也不好說什麼,卻也不能一句也不說,於是隻道:“臣婦看陛下是極有孝心的,堪為典範呢,前段日子還聽聞,陛下為您抄經祈福的事體,現下民間百姓皆效仿陛下,一時間民風純孝……”
太後聽不下去了,有些憐惜的打斷她道:“陛下抄的經書確實好,自己也漂亮工整。罷了,還是不提他了,想起他,我這心肝兒便開始泛疼。”
坦坦蕩蕩叫媳婦代抄,還絲毫不愧疚,實在是前無古人。
況且他媳婦還蒙在鼓裡。
鬱暖便對著太後微笑,點頭應是。
其實,太後看上去也不算太健康。
從前的事,其實她知道的不多,就連原著中,也不曾過多提起。
她隻知道,太後先前也是有過一個皇子的,和男主是雙生子,不過很可惜,大皇子在幼年的時候便夭折了,導致姜氏痛徹心扉,往後的日子身子都不好了。
不過,仿佛太後現下看上去,並沒有那般痛苦,說話做事皆很開朗,應當也已經把那些過往,從記憶中摒除了罷。
沒過多久,壽宴便開了,鬱暖扶著太後,緩緩從佛堂,繞至偏殿,再由側門進入主殿。
一眼望去,大多數貴婦人和貴女已然落座,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她們見了太後便齊齊起立,行禮道賀。
太後含笑著叫她們皆坐下。
待鬱暖扶著她落座,太後便親昵地拍拍她的手,慈祥道:“好孩子,你也落座去罷,你太瘦了,等會子多用些,不要幹喝酒吃茶的,對身子也不好,知道嗎?”
Advertisement
當著眾人,太後這般叮囑,明擺著便是極疼愛鬱暖了。
眾人不無疑惑。
臨安侯府早已沒有從前風光,更何況鬱氏還是庶子媳婦,又出了那麼些傳聞,那名聲一早便不好了。
可是太後待她這樣好,是不是意味著看重臨安侯府,還是說,忠國公府受了皇家的青睞?
眾人揣測頗多,鬱暖卻坦然受之,反倒是含笑著也同樣叮囑了太後幾句。
她曉得太後身子寒,所以也叫她用太多涼性之物,雖隻回了兩句,卻叫姜太後極是受用,連忙笑著說她是好孩子,溫暖的手握握她的。
鬱暖在長安貴婦人各式各樣的目光下,緩緩落座。
很不幸,她的位置就在秦婉卿旁邊。
秦婉卿還沒正式入宮為妃,所以很有可能,她和太後之間還沒有上升到史詩級婆媳大戰。
而崇北侯是第一大權臣,於是便導致了秦婉卿的位置很靠前。
太後很喜歡鬱暖,她又出身忠國公府,所以鬱暖的位置也很靠前。
不過再靠前,也沒有南華郡主等幾位主母靠前,隻是後頭還坐著長長一溜府婦人貴女,位置直接排出了宮殿大門之外,甚至有人露天坐著,場面十分宏大。
鬱暖有心想對南華郡主點頭,可她坐的稍遠,兩人根本對不上眼,於是便放棄了。
秦婉卿知曉鬱暖來,對她一挑眉,露出一絲冷笑。
先頭鬱暖提前進去了,她不知多丟面子,那些女人們雖不說,但她也感覺得到,她們愚昧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掃過,使她狼狽得很。
秦婉卿端起酒盞,柳葉一般細長嬌娆的眉毛微挑,對她抿了朱唇一笑:“敬鬱大小姐一杯。”
鬱暖撇她一眼,並不理會。
隻是低頭默默用膳,隻作她是空氣。
秦婉卿揚眉,嬌媚含笑道:“怎麼,這般討厭我?”
鬱暖不理她。
秦婉卿吃得有些醉了,面龐微醺,豔麗得像隻滴水的蜜桃,紅唇微勾道:“你夫君,有沒有告訴過你,他覺得你是個無趣的女人?”
鬱暖這才抬起臉看著她,也挑眉淡淡道:“是麼?”
秦婉卿含笑道:“他從不與你說這些。”
說的就好像他會和你說一樣。
鬱暖卻慢慢斟酌起來,準備再與秦婉卿說下去。
她還要醉酒吃醋後,對男主投懷送抱。
徐楚楚不在了,現下冒出個秦婉卿,長相家世甩徐楚楚兩條街,還是她的宿敵,吃飛醋再正常不過。
更何況秦婉卿還這麼喜歡捏造事實,滿口胡言。
於是鬱暖又狀似驚訝,睜大眼睛冷冷道:“他怎麼會與你說這些!不可能,我不相信。”
秦婉卿有些得意,冷笑道:“他難道會與你說不成,你不曉得,他多惡心你!”
鬱暖倔強抬眸,紅了眼眶,顫著唇瓣道:“不可能的,他不會這麼說的,他怎麼能惡心我?”
兩人說話間,外頭有個身著藍色錦衣,領口繡蟒的主管太監匆匆進來,對著太後耳語幾句。
太後聞言便抬眸,直接吩咐道:“把周三奶奶案上的葷腥都撤下。哀家倒不曉得,她不能吃這些。”
鬱暖剛入戲,正想和秦婉卿互飆演技,被打斷一臉懵。
她眼睜睜看著一溜宮人有序上前,把她的菜全換了。
統統是清湯寡水,飄著淡淡藥香的菜,糕點一看又是寡淡不甜的。
不僅鬱暖懵,眾人都是這個表情了。
第40章
鬱暖抬眼瞧著太後,有淺淺的疑惑,深棕的杏眼緩緩垂下,起身謝過,姿態筆挺,語氣平靜,看上去沒什麼不情願的。
太後坐在上首,心情甚好,倒是來了興致,遙遙和藹笑道:“等你身子好了,有甚麼吃不得的?”
“哪怕是山珍海味,吃星星吃月亮都成。隻你現下身子太弱,隻能吃些味淡的,可別不高興,哀家可不是那個壞人。”
鬱暖隻得帶著淡淡的微笑道:“自不會,臣婦口淡,用這些尚好。”一點都不好。
誰想吃星星吃月亮?
她想吃有人能摘嗎?
兩人這對話,說的那些個命婦貴女們滿臉莫名,完全沒體會出其中之意。
按理說,鬱大小姐便是再名動長安,再是長得好,那也是過去的事體了。
照著太後娘娘以往的性格,從來不會刻意偏頗誰,待任何人都是淡淡的,甚少說些親密熱切的話。
這樣做,也是為了叫那些命婦們不要從太後的態度上,來判斷朝政,利大於弊。
故而雖則姜太後,做了那麼些年皇太後,手裡握著大權,卻從來沒特意命誰進宮作伴。
她像是同誰都不太親近,疏淡的很,就連太後所出的缃平長公主,也是這個樣子。
但今兒個,太後倒像是起了興致,待周三奶奶特謂好些。
眾人心中,皆有自己的判斷,但都並不認為,太後隻是單純的喜歡周三奶奶。
畢竟這皇家之人,皆復雜深沉的很,一個動作能有三分意思是本心,已然了不得了。
鬱暖倒是坦然受之。
太後之言,她自然能覺出些不對來。
不是太後的意思,那就隻能是另一個人的意思了。
她緩緩舒了口氣,眉眼慢慢低落下來。
鬱暖早前就明白,陛下對自己有幾分興味在。
這點,她不至於到現在都不懂。
隻是她自己從來都在逃避而已。
畢竟,這份感覺能有幾分,又能留存多久,誰都不知道。
原著中,他的那些鶯鶯燕燕們,各式各樣,千姿百態,有活的腦子清明,極其理智的,也有愛慕他的,更有瘋狂迷戀者數。
不管如何,大多數女人皆是曇花一現,隻提到一筆,到原著結尾,卻再沒被提起,早就被主視角遺忘。
鬱暖覺得,若拋開人性一面,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女人們所求的外在,和物質權利,他都有。
但偏偏,他是最不適合託付的人。
因為不論表現的再優雅紳士,又或是偶然溫柔,他的眼眸永遠都清醒冷淡的,看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再慢條斯理剖析他們。
這樣的男人,實在太可怕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他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
做什麼不好,卻要作天作地和戚寒時談情說愛?
這樣不好,不好。
鬱暖想著,又慢慢回過神來,眼裡也漸漸有了神採。
想通了,她也就甚麼都不記得了。
統統都忘了就好。
然而看著面前的菜色,鬱暖又有些犯難,實在沒有丁點食欲,仿佛將將明亮多彩起來的世界,又瞬間變得暗淡起來。
她早晚是要抹脖子的,即便不抹脖子,也活不了太久。
吃什麼用甚麼,健不健康,長不長壽,早就不是她想考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