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男人慢條斯理瞧她一眼,微微一笑,執子不言。
長公主又眼眸含笑道:“上趟見她,仿佛面色不是很好呢。你可得當心些,莫要讓自己的小乖乖生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鬱暖頭皮發麻:我不是任何人的小乖乖!
長公主&太後&南華郡主:不要解釋了小乖乖!
第12章
每隔三日,鬱暖便會被缃平長公主的馬車接走,去瑞安莊深處的簡雅小屋裡頭抄寫佛經。
其實般若波羅蜜經隻有一卷,而所屬的大品般若經卻有整整六百餘卷,缃平長公主沒提起,但送給她抄寫的卻的確有那麼多。
鬱暖有些想嘆氣,六百多卷要抄到猴年馬月呢?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件小屋裡頭的燻香味很特別。
那味道像是淺淡的柑橘味,但卻不盡然,又帶著沉雅的藥香味,隱隱讓她心神安寧,胸中的鬱氣和沉緩,也仿佛消散無蹤。
不過她並沒有過度在意,這隻是燻香而已。
鬱暖懸起手腕,點下最後一捺,便緩緩舒氣。時間不早了,她也該離開了。
今日她還要和原靜一道去淞陽樓赴宴。這趟開宴的人是秦恪之的堂妹秦婉寧,今日乃是她的生辰。雖然這姑娘在長安城裡算不得多有名氣,家中雖和崇北侯府沾邊,但也在兩代前便分了家,但以鬱大小姐的性子,與秦恪之沾邊的人她都得好生招呼著,沒準甚麼時候便用得上了。
畢竟鬱大小姐是如何也不想嫁給男主的,她的不甘心,鬱暖多多少少都能體會到一些。但這不關她的事,她隻需要負責好生照著人設走便成了,那種錐心刺骨的感覺,她實在不願意再遭受一趟了。
淞陽樓是全長安最負盛名的酒樓,每日都會有不少達官貴人和富商來吃宴談事。這裡賺的是中高層勳貴的銀錢,也不曾有什麼限制的地方,隻要有銀子便成。雖然價格也高,但和瑞安莊這種黑心皇莊畢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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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人敢嫌棄瑞安莊黑心,鬱暖也不過是心裡吐槽一下。
秦婉寧是個長得清秀偏上的姑娘,說話做事皆十分溫和恰當,和她的堂姐秦婉卿就是兩個極端,故而今日她的生辰宴,賞臉的姑娘也不少。
不過秦婉卿倒是沒來。
秦婉卿這種性格,天生便喜歡旁人簇擁著她,和鬱大小姐的心態如出一轍,而秦婉寧雖然普通溫和,但和這個表姐從來不對盤,秦婉卿強按她頭,逼她屈服當狗腿子,秦婉寧是怎樣也不願意,故而這對堂姐妹關系便有點怪怪的。
秦婉卿討厭的人,那必須是鬱大小姐喜歡的人,這點毋庸置疑嘛。所以說,即便秦婉寧和她沒有半塊銀子的關系,鬱暖還是會很捧場的。
自然,捧場是額外的,重點是她要去見秦恪之。
這件事在書中也有捎帶提過,鬱大小姐和秦恪之一道籌謀,讓她想法子把男主單獨引出來,說理不成的話,再由秦恪之再派人威脅男主,甚至用法子,讓他再也娶不了鬱大小姐。
不過,原著裡男主並不曾應約。
不是鬱大小姐猜測的怕了或是自卑忐忑,男主就是單純覺得浪費時間而已,尷尬。
所以鬱暖就是來走個過場的。
原靜也有好些日子不曾同她一道了,上趟崇北侯府宴會,由於將軍夫人偶感風寒,原靜便留在家中侍疾,不曾同她一道去。聽聞鬱暖還受了些排擠,此時更是有些氣憤。
她捏著手掌怒道:“秦婉卿也忒過了些,不過便是仗著你生性善良,好說話罷了!你等著,下趟將軍府開宴,我定叫她下不來臺,她真真不是一般的缺德!”
鬱暖柔和拉著她的手,輕聲道:“後頭也有姐妹們護著我的,我沒事,倒是你,莫要去招惹她了,咱們好端端的,何須在乎她是如何?”
原靜正要說話,那頭秦恪之便進來了。
秦世子還是一樣的玉樹臨風,俊逸風流模樣,雖然面上多了兩塊不曾消下的淤青,有些惹眼,不過他也不太在意,隻是穩穩落座。
秦恪之應當是聽到了她與原靜的話,於是道:“鬱大小姐,之前我妹妹的事體,我還不曾與你道歉。她自小被嬌縱著,多有蠢鈍之處,我也教訓過她了。”
他覷著鬱暖的面色,頓了頓道:“還有便是,她那天說的話,全是胡謅的,大夫不過說你鬱結於胸罷了,她卻誤以為你是心疾,實在不該當。”
原靜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有些冷冷道:“這是能亂說的話麼?秦姑娘也實在忒……”
她一直都知道,鬱暖有心疾,但是她娘親很早就同她說過,鬱大小姐的病萬萬不能告訴她,她須體諒她,並且恰當地照顧她才是。母親和南華郡主是手帕交,她和鬱暖亦是閨中好友,一向都是拿她當親妹妹來瞧的,如何能忍受這種事情?
鬱暖卻淡淡微笑道:“不礙事,我娘總說我體虛,慢慢調養便好了,我自知身子弱,又如何會因為一點風言風語便受不住?”
秦恪之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點頭道:“是,恪之隻盼著鬱大小姐,能好好的,別無所求。”
他這話說的略有些露骨,鬱暖於是和原靜對視一眼,有些不自在起來,還是聲線清冷道:“世子萬萬莫要這般,鬱暖如何當得起這般說辭?”
果然,秦恪之握拳道:“我知鬱大小姐是因為那個庶子,故而才不願意正視恪之。然恪之若連大小姐都無法保護,又談何建功立業?恪之求你一件事,請你把周涵約出來,讓我當面與他說項!不論多少利益,許他便是,隻求莫要耽誤大小姐一生!”
鬱暖頓了頓,才慢慢垂眸,用很低的聲音道:“……好,但是請世子,莫要對旁人說。我雖已然是這樣,但卻還是要臉的。”她說著眸光盈盈,柔弱而帶著希冀,仿佛秦恪之終於成了她的曙光。
秦恪之像是打了雞血,立馬道:“那是自然!鬱大小姐不用怕,誰說都不認的。”
原靜有些擔憂,拉著鬱暖的手道:“阿暖,我真怕你真的嫁給那個庶子了。他雖配不上你,但你也不要總是自責,無論怎樣,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你不要……”
鬱暖點了點頭,垂眸,淡聲道:“隻這次了,我……總是不甘的,若是不成,我便嫁給他,再不掙扎了。”才怪。
不過,秦恪之或許以為,鬱大小姐這般名動長安,清純絕色,傾慕者眾,周涵自然以能娶到神女為榮,不會爽約。
但以男主這漠視程度來看,或許鬱大小姐在他眼裡連花瓶都不如了吧?
當然,這個不關鬱暖的事,她又不是原本的鬱大小姐。
她隻需要負責挖坑作死就行了,比如約人吧,這也是需要技巧的。
怎麼做到既約了男主,又惡心他一下,就非常需要考量了。
鬱大小姐這麼矜持的人,是如何也做不出暗中傳信這樣的事體的,更何況還是面對她極為不喜,甚至厭惡的男人了。
所以,她想了想,就叫人去長安城裡的刁記鋪子裡,買了些點心。
大約是表達謝謝你送過我吃的,但我自認與你毫無幹系,這些吃的原封不動還給你,我們兩不相欠了的意思。
想必男主這麼睿智,定然能一下就感受到她撲面而來的嫌棄。
然後她又簡略書寫了約見的地點和時間,並附在食盒裡頭。
時間沒有約在最近兩日,因為鬱暖到底是未嫁的閨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貿然跑出去與未婚夫相會,即便知曉男主不回來,人設也不能崩的嘛。
於是她便選在了半月後的踏青宴上,趁著人多暗戳戳做壞事坑人什麼的,確實是鬱大小姐會做的事了。
隔天,她正乘馬車進瑞安莊準備抄經。
然而,如今正值夏日,長安的雨時常下得倉促,前一瞬還是晴空萬裡,接著便能轉陰,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見此狀況,鬱暖也略有些無語。
她抄寫的小屋在湖泊對岸,馬車卻不是停在那裡,如此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到底這莊子不是她的地盤,隻好小心翼翼坐在車中,等待雨停。
忽然,有一個白面無須的人撐著油紙傘快步從雨幕中走來,敲了敲車簾旁的鈴鐺。
隻見一雙纖巧秀美的手撩開簾子,露出女子半張綽約蒼白的容顏,那人便恭敬道:“姑娘,我家主子方才從小樓上瞧,見你被困在雨幕裡,便邀您進樓躲雨。”
鬱暖凝神看他,這人袖口繡著繁復的雲紋,想必也並非是尋常侍候的小廝了。
她暗自揣測,面上卻還是順其自然,淡淡點頭,淺笑道:“那便謝過你家主子了,不知……你家主子是?”
那人恭敬道:“我家主子是瑞安莊的主人,的母親。”
鬱暖忽然蒼白的臉又回暖了,松口氣,不經放開了早已汗湿的手心,帶著驚訝又榮幸的微笑道:“好,請稍等。”
作者有話要說:鬱暖聽了想打人:好好,說話很,難嘛?!嚇死人,了知不知,道?!
第13章
瑞安莊的主人,的母親。
宮裡人說話可真含蓄。誰不曉得瑞安莊是乾寧帝名下的皇莊,他母親當然是姜太後了,直說很難嗎?
其實鬱暖抄經書的時候,隻要稍稍抬頭,便能瞧見對面的小樓,隻是她對小樓裡住著甚麼人,或是有什麼來客並不感興趣,而侍候的婢女亦是隻字不提的。鬱暖的好奇心很有限,最最好奇也不過是看兩眼,讓她真的問兩句或是假裝路過打探,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過,她也沒想到,姜太後竟然也會來瑞安莊裡。
姜太後,是個實打實的賢妻良母。比起她的一雙兒女,她更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但這不代表她就很溫柔,相反,姜太後是個威嚴甚重的女人,一雙利眼能把人的靈魂都看穿。
具體表現在,原書中,秦婉卿和姜太後就處得很不好。隔三差五姜太後就要為難她一二,站在女主的視角上,姜太後是個惡婆婆,自己不好好養老,反倒整天幹涉朝政後宮,撺掇兒子娶自家外甥女當皇後,恨不得把她擠到山溝溝裡去養豬。
然而,站在男主視角來看,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戚寒時雖冷情,但並不至於把母親和一個妃嫔相提並論,即便秦婉卿已經算是他最偏愛的妃子。所以基本秦婉卿就沒贏過。然而她就是再憋屈,也不能多說甚麼。皇帝是偏愛她,與她更有話說,那是因為她比其他妃嫔更聰慧識趣,果決狠辣的性子最叫他欣賞,但也止步於此了。
論真情,那層紗捅穿後是什麼,她完全沒有任何信心。
就這點看,秦婉卿還是很聰明的。因為她要是執意捅破那層紗,可能會非常失望的。畢竟男主在尾聲回想畢生,也遺憾坦言,自己一生,都沒有愛過任何人,他不是全然絕情,但隻是沒有任何機會,也沒有真正能與他契合的人。而這也或許也是《為皇》作者想要寫出的,孤家寡人的悲哀。
盡管有人打傘護著,鬱暖還是被淋湿了小半邊身子,一進樓裡,便被那太監使人,帶去廂房的屏風後頭更衣。
她的身材在長安城的姑娘裡,算是極偏瘦的,單薄得像是一片雪白的澄紙,但偏偏她的單薄卻顯得十分輕盈,配上一雙橫波杏眼,柔婉的長眉,還有清雅如仙姝的面容,已然令人見之忘俗。
不過,很難得的是,這身衣裳倒是十分合身。她覷著,仿佛還是簇新的模樣。
然而,這居然是一條齊胸石榴裙,裙子用料極為奢華,但卻不著繡紋,端的一副純天然去矯飾的樣子,隻裙擺上簡單繡了金紋,逶迤到了地上。
鬱暖覺得,如果這是太後的衣服,那老太太實在太能趕潮流了……並且審美居然還這麼直男,簡直難以言喻。
眾所周知,時下大多以瘦為美,如果以瘦的程度比美,鬱大小姐絕對是最美的,當然比臉她還是最美的。故而,這種前朝流行的款式,在本朝並不多人穿,因為胸太小,撐不起來,反倒顯得不夠雍容。
然而她也沒法子,隻好勉強穿上,對著銅鏡一望,卻覺得也沒有想象的那樣糟糕。翦水秋瞳,象牙白的肌膚細膩光潤,胸前的溝壑雖不深,但卻透著點青澀的純粹懵懂,腰帶簡略勾勒出柔美的曲線,身姿美不勝收。
她記得自己的胸,仿佛以前也沒有這般豐盈。嗯,大約是錯覺吧。而且,這件衣服或許有點過分合身了,簡直像是為她定做的一樣。
算了,還是不要多想了。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太後也是頭一天見她,更加不可能預料到她今兒個要換衣裳,這一看便是巧合嘛。
過了片刻,又有錦衣婢子來恭敬引路,鬱暖順其自然,見到了當今皇太後姜氏。
太後正在雨天裡,席地而坐,看上去也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端的嫻雅可親,正慢悠悠地織著布。她的織布機一看便是用名貴的木材做成的,顏色深紅而泛著點點光潤,而太後一邊推著橫木,右手嫻熟拉緊緯線,不緊不慢地做著活計。
鬱暖隻好恭敬在一旁候著。
過了一盞茶時間,太後才慢慢道:“你是鬱家姑娘?”
她說著,微微抬頭,含笑看了鬱暖一眼,手下的功夫也不曾停下。
鬱暖點頭,恭敬垂首道:“回太後的話,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