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清央住進來,和兩個哥哥一直是以兄妹相處。
他的兩個兒子,事業風生水起,性格都算不上多良善,但好在對這個妹妹一向照顧有加。
沈清央秉性溫良,徐教授一直希望她以後的男朋友能簡簡單單的,兩個人相處和睦。
哪知道。
沈父明天回來,他簡直無顏面對好友。
徐教授閉著眼平復自己的怒氣。
沈清央求助地看向方琴,方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下巴朝徐教授的方向輕抬。
沈清央硬著頭皮坐過去,放軟聲音:“徐伯伯,您這麼生氣,是覺得我配不上他嗎?”
“你——”
“還是說您不喜歡我?”
徐教授被氣笑了,點點她額頭:“小丫頭片子。”
打小話不多,現在反而學會了四兩撥千斤這一套。
沈清央彎唇露出兩個梨渦:“那我上去看看我哥了?”
“不許去,他死不了。”
方琴打圓場:“去吧去吧,大過年的別真傷著。”
“謝謝琴姨。”沈清央拿上冰袋和紅白瓶起身,想到什麼,又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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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伯。”她試探著問,“我爸那兒,就拜託您了?”
第64章
◎我愛你◎
沈清央離開後, 徐教授面色復雜地嘆了口氣。
方琴給他泡了杯綠茶:“你說你,動這麼大氣。清央這麼好,順理成章真是一家人了, 你不高興嗎?”
徐教授揉揉額頭:“現在高興歸高興。我也怕親家結成仇家, 萬一行知以後對清央不好,我和她爸這麼多年朋友……”
“呸呸呸!”方琴白了他一眼,“哪有你這麼說人家新婚夫妻的。”
徐教授想起剛才的情形:“你看他像認真的嗎?草率地帶清央領證結婚, 拿兩家長輩當空氣,連句保證都沒有。”
方琴卻不這麼認為:“事靠人為而不靠言說。行知要真想做什麼, 就算提前告訴你,你攔得住嗎?”
她寬慰:“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顧好自己就行了。”
-
樓上臥室, 沈清央在等徐行知。
他這回是真洗澡去了,外套搭在衣架上, 手表也解了下來。
沈清央心裡堵得慌,在房間裡走了一圈, 無聊拿起徐行知的手機嘗試解鎖。
她先試了徐行知的生日,又試了自己的,本是無心, 豈料真的解開了。
屏幕解鎖, 沈清央和十七歲的自己面面相覷。
少女一襲米白色英倫風束腰長裙, 挽起的長發編進了一圈花形蕾絲帶, 雙手疊於膝上, 安靜地坐在沙發角落。
沈清央怔住。
久遠的記憶被調出。
那是高二學年初始的藝術節。
班裡話劇社的人要排一出《傲慢與偏見》, 幾位主演人物都定了, 女主角姐姐簡·班內特的演員在藝術節前幾天不幸崴到腳, 沈清央被孟希拉去救場。
好在劇本是經過改編的, 簡的戲份和臺詞都很少,大多時候隻充作背景板陪襯,沈清央便應了下來。
演出前幾天,她把租來的長裙帶回家清洗。
偌大一個袋子,回家時,撞上徐行知。
他那時已經步入大學,周末以外很少回家。
“哥哥。”提手斷了,沈清央抱著紙袋。
徐行知彎腰撿起地上的珍珠色腰封。
那裙子是英倫風的設計,腰收得緊,裙擺很蓬。
沈清央看到他拿在手裡,臉騰得一下有些紅,小聲解釋:“是演出服。”
徐行知放回去:“什麼演出?”
“學校藝術節,話劇《傲慢與偏見》。”
“你演女主?”
“不是……”她莫名羞恥,“我演女主姐姐。”
靜了幾秒,沈清央聽到他輕笑了一聲。
她其實很想問他有沒有空來看,但礙於自己隻是個龍套,沒好意思問出口。
那天演出時,也確實沒有看見徐行知的身影。
照片裡的這一幕,重頭戲是男女主的相見,一張沙發上擠了姐妹三人,沈清央飾演的簡坐在邊緣。
當時似乎在出神。
可照片隻拍下了她一個人,四周黑暗,光線聚在她身上。
沈清央盯著手機壁紙,思緒漂浮。
一道開門聲把她拉回了現實。
沈清央一僵,飛快把手機擱回桌上,然而徐行知已經推門進來,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
“查崗呢?”徐行知用毛巾擦著頭發,順手關上門。
“沒有。”
“屏幕還沒滅下去呢。”他提醒。
“……”
沈清央稍微有些繃不住。
徐行知笑了,放下毛巾走過來從背後抱住她:“看到什麼了?”
沈清央偏眸:“你的壁紙。”
“是嗎。”他手指滑動屏幕,那張照片再次現於眼底。
沈清央瞥一眼趕緊收回,將他手機屏幕翻過去:“這張照片哪來的,你不是沒去嗎?”
“誰告訴你我沒去。”
她轉身面對他,茫然:“我沒看到你啊?”
徐行知捏捏她的臉:“那麼大個禮堂你上哪兒看見去,我就待了十分鍾。”
彼時他在禮堂最後面,旁邊拍照的師弟與他相熟,便把相機借他拍了一張照片。
氣氛沉靜兩秒,沈清央看著徐行知的眼睛,心底有一塊角落無聲無息塌陷。
她踮腳抱他,悶聲問:“徐伯伯打你哪裡了?”
徐行知輕笑:“心疼了?”
沈清央嗯了一聲。
她皺眉:“為什麼不跟我一起,有我在,徐伯伯肯定就不會打你了。”
徐行知掌心扣著她的腦袋,從容道:“不讓他出出氣,不好跟沈叔交代。”
抱了一會兒,沈清央推推徐行知,讓他把上衣脫下來。
從袋子裡拿出冰袋,她捏開:“你還挺未卜先知的。”
徐行知喉間逸出一聲笑,單手掀起衣角脫掉,明亮光線下他的身體線條一覽無遺,沈清央動作輕頓。
她晃了晃手裡的冰袋,感覺溫度下來了,丟給他自顧自道:“你自己冰敷吧,我回去洗澡睡覺了。”
人還沒起來,又被拉回去。
徐行知攔著沈清央的腰把人抱進懷裡,落下暗含曖昧意味的一吻:“結婚證都給他們看過了,我們別欲蓋彌彰了。”
-
次日中午,吃過飯,二人前往機場。
過年期間的北城比以往清淨了許多,少了忙忙碌碌的打工人,取而代之的是滿城紅對聯和福字。
接機口人潮湧動,時不時便見喜極而泣的歡呼和擁抱。沈清央被徐行知牽著手,掌心隱隱冒汗。
徐行知捏捏她的手:“緊張?”
沈清央點點頭。
算起來,快有三年未見了。
早些年沈父每年都回來過中秋和春節,再婚有了夏夏之後便減少了回國的頻次。後來遇上疫情,父女倆一連三年都沒見面。
她都快忘記爸爸的樣子了。
沈清央看了眼手機時間,深呼一口氣。
與此同時,通道裡隨著人流走出一家三口。
青春年華的少女走在父母中間,蹦蹦跳跳說著話,比她十八歲時要明朗活潑得多。
沈清央神情有些恍惚。
腰被徐行知摟住,他帶著她走上前去,溫和得體地開口:“沈叔。”
沈清央回神:“爸,瞿阿姨。”
瞿阿姨客氣地跟她握手,慈愛一笑:“這就是清央啊,你爸總提起你,果然漂亮又懂事。”
沈清央禮貌笑笑。
沈崇鬢邊生了白發,但沉穩幹練,他這些年輾轉不少國家,身上自有一份不同於普通人的閱歷在。
視線將沈清央從頭端詳到尾,沈崇松開行李箱拉杆,伸手把女兒拉過來,感慨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清央,好久不見。”
沈清央輕聲:“爸,好久不見。”
短暫地抱了一下便分開,夏夏是第一次跟著回國,烏溜溜的眼睛好奇打轉,甜甜叫了一聲姐姐。
沈清央友好地把準備好的禮物給她,是來的路上去買的一支香水,適合夏夏這個年紀的小女孩。
“先上車吧。”徐行知終於開口,主動接過行李箱。
沈崇一直沒忽視他,眯眯眼打量眼前年輕男人,沒說話。
上車的時候,他攔住拉開副駕駛門的沈清央:“去後面坐,看看爸爸給你帶的禮物。”
“哦……”沈清央換了位置,夏夏興高採烈遞給她一個盒子,嘰裡呱啦介紹這串項鏈的珍珠多難得。
沈清央心不在焉聽著前座的兩個人說話。
沈崇語氣平靜,一直在問徐行知公司方面的細節。
從好友家知根知底的孩子驟然變成女婿,讓沈崇對徐行知的心態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他問一句,徐行知微笑著答一句,無可挑剔的周到。
沈清央按捺不住插嘴:“爸,徐伯伯給您打電話了嗎?”
沈崇回頭看她,面色十分和悅:“是啊,他昨晚跟我聊了半宿,定了明晚咱們兩家一起吃飯。”
又轉向徐行知:“行知的傷怎麼樣了,你爸也真舍得。”
徐行知平穩開車:“好多了。”
“那就好,大過年的照顧好自己。”沈崇靠回去,輕飄飄說,“清央留下來跟爸爸一起過年。”
沈清央不得不說好。
車開到天瑞府。
沈崇的意思是要住原來的房子,租住的那家遠房親戚十一月底便已經搬走了,但沈清央去看過,老房子暖氣不足,水電也老化,就勸他住天瑞府。
買房子和裝修都是沈崇出的錢,沒道理放著不住。
車停在單元樓下,沈清央下車:“爸,你們先上樓吧,門鎖密碼我發給夏夏了。”
沈崇瞥她:“你留在這兒幹什麼?”
沈清央摸摸鼻子。
“你先跟瞿阿姨和夏夏上去。”沈崇說,“我跟行知說幾句話。”
沈清央看了眼徐行知。
他握握她的手,淡然道:“天氣冷,去吧。”
沈清央無可奈何。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禁後,沈崇抬手:“我多年沒回國了,行知,陪我去買包煙吧。”
徐行知關上車門:“您請。”
新小區,入住居民不多,但物業仍弄得喜氣洋洋,很有過年的氣氛。
安靜地走了一段路,沈崇突然開口:“什麼時候開始的?”
徐行知斂眸:“她成年後。”
沈崇似笑非笑看他。
徐行知從善如流:“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