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瑜指尖接過戒指,垂眸慢條斯理重新戴上。
郎思文溫聲問詢,“您不怕戒指刮花了嗎?”
傅清瑜撐起額頭輕笑,“沒事,反正我賠得起。”
她仰眸,含笑對郎思文說:“以前我們還沒離婚的時候,我犯懶沒帶戒指,董事長生了好大的氣呢。”
那時候他還在生病,靠在床上,外面淅瀝下著雨,一片昏沉,他非要她把戒指戴上。
傅清瑜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意這種小事,既然她想到了,提前預防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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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上任深城分公司CEO不過三個月,公司市值便已經同比上升百分之三十,季度中旬,她回總部述職,同行的下屬都意氣風發。
避著傅清瑜,CTO意味深長CIO說:“大老板在深城應該待不久了。”
CIO點點頭,“財報這麼漂亮,大老板調回總部指日可待。”
因為跟下屬一起同行,傅清瑜便沒有讓趙孟殊來接機,她上了去療養院的車,靠在座椅上慢吞吞發消息,[不用等我吃飯了,我先去療養院見母親。]
發完消息,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抵住額頭,昳麗眉眼閃過一絲燥鬱。
一封被閱讀過的郵件此時冷冰冰陳列在郵箱。
——BOSS,青山監獄傳信,今日上午八點,傅冕身亡。
傅清瑜並沒有詢問下屬傅冕為什麼死掉,在她心裡,他早就是一個死人。
隻是消息傳來,她還是有一瞬的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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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以來,她的目標一直都是向傅冕報仇,結果,他輕易死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輕飄飄死在監獄裡。
她的母親,被他折磨了何止十年呢!
車子停在療養院後山前,在下車之前,傅清瑜平復心境,給下屬發消息,[我要見傅冕的屍體。]
她要確信他死了才安心。
剛下車,手機鈴聲響起,是趙孟殊。
他聲音清潤溫和,“到了嗎?”
傅清瑜眼眸一頓,“你來了母親這裡?”
“嗯。”趙孟殊步履悠緩走出門。
傅清瑜繞過後山保安亭,抬起頭,遙遙望見他。
清瘦挺拔,長身鶴立。
路燈幽暗,他的面容影影綽綽籠在燈影裡,眉眼深邃清雋。
傅清瑜抬步朝他走過去,越走越快。
趙孟殊抬起手,將步履匆匆的她攏在懷裡。
他低垂眼眸,在她發頂親了親,“我剛剛看過母親,她精神還不錯,隻是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半年過去,孫婉成熟一些,最起碼不再逢人就叫“哥哥”了。
傅清瑜環住他腰腹的手臂緊了緊,埋頭在他懷裡,“傅冕死了。”
趙孟殊指尖微頓,輕觸她面頰,“需要做一場法事嗎?驅魔除鬼。”
傅清瑜笑了笑,“我不信這些。”
“他該死。”她冷冷淡淡說。
趙孟殊牽住她的手走進內院,孫婉已經站在院子裡,她穿一件鵝黃色碎花裙,身上沒有帶璀璨的珠寶,十分樸素用銀簪攏住一頭長發。
望見傅清瑜,怔了下,輕輕說:“熙熙。”
傅清瑜仰眸看向趙孟殊。
趙孟殊輕柔撫摸她背脊,“母親的身體沒有問題。”
傅清瑜點了點頭,輕快朝孫婉走過去。
孫婉拉住她的手,“我做了桂花酒釀圓子,你要吃嗎?”
傅清瑜抿了抿唇,眼眶微酸,“好。”
她低著頭吃桂花酒釀圓子,這是她小時候住在弄堂的時候經常食用的一道小食。
孫婉在門廊前洗衣服,在做事前,她先給傅清瑜煮一碗桂花圓子。
小小的傅清瑜便坐在門檻上,邊吃圓子邊看著母親洗衣服,黃昏落下,樹影婆娑,鼻息間滿是桂花的甜香。
吃完桂花圓子,傅清瑜主動收拾碗筷,走向廚房,她站在流理臺前,冷靜說:“母親已經全部記起來了。”
失去記憶的孫婉並不知道她喜歡桂花酒釀圓子。
“這樣不好嗎?”趙孟殊接過傅清瑜手中的碗,無名指間婚戒閃爍。
“不好,她愛傅冕勝過愛我,要是她知道我報復了傅冕,她會恨我的。”
傅清瑜始終這樣堅定認為。
瞧,她忘記所有人獨獨記得傅冕,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她對傅冕感情深厚嗎?
“熙熙,你要相信你的母親。”趙孟殊洗完最後一隻碗,側眸望向她,眼眸漆黑溫和,“母親是突然轉變性子的,沒有任何人為幹預,她在清醒過來的這幾天,既沒有打聽傅冕也沒有問傅家人的下落,她隻是一遍遍練習做酒釀圓子。”
心弦緩緩松下,但仍然不確定。
“是這樣嗎?”她仰眸輕輕揪住他袖子,不確定問。
“是。”趙孟殊輕吻她額頭,掌心輕撫她背脊,“想知道什麼就親自問母親。”
傅清瑜走到孫婉臥室門前,她輕輕翻閱著一本相冊,指腹溫柔在其上摩挲。
那是傅清瑜的婚紗照。
婚紗照之所以在這裡,應該是趙孟殊的功勞。
傅清瑜敲門進來,孫婉抬目看向她。
雖然不過半個月沒見,但這一眼,似乎已經跨過十幾年的時間。
她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過清醒的母親了。
孫婉笑起來,兩頰酒窩清淺,顯得溫婉清麗,“熙熙,你告訴我,你有沒有為我報仇?”
傅清瑜心底的那口氣終於松弛下來,她俯身半跪在母親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有的,母親,我為你報仇了。”
她沒有告訴她,傅冕和宋筱竹都已經死去。
她的母親實在是很善良的人,她不忍心讓她知道,她精心教導的一心為善的女兒,已經滿手血汙了。
但她不後悔。
走出房門,傅清瑜一眼望見趙孟殊。
他倚在門前,垂首漫不經心看著手機,聽見聲音,掀眸,眸光中的清冷褪去,轉變為和緩的溫柔。
“談得好嗎?”他低頭,手掌撫住她後腦。
傅清瑜輕輕靠在他懷裡,彎唇輕聲說:“挺好的。”
蔣毓和受趙孟殊所託時常來療養院看顧孫婉。
第二日傅清瑜來到療養院,正好跟蔣毓和遇上。
孫婉正在剝蓮蓬,要給傅清瑜做荷葉蓮子粥。
傅清瑜坐在她身邊幫她剝了一整碗,而後走到廊間跟蔣毓和說話,清風漂浮,吹散一湖荷香。
夏天到了,蓮池盛開。
“蔣姨,母親身體還好嗎?”恢復記憶,對心神是太大的損傷,傅清瑜擔憂會加重她的病情
“很好,比沒恢復之前還要好。”蔣毓和說:“真是奇怪,你母親並沒有受到刺激,莫名便記憶恢復了。”
傅清瑜仰眸望天,“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回到院子,孫婉已經煮完一鍋粥,她遞給傅清瑜一小碗,“喝完再盛。”
蔣毓和也留下來吃飯,趙孟殊沒有過來,董事會即將召開,他分身乏術,並不能像傅清瑜這般時時來療養院探望。
傅清瑜攪拌著荷葉蓮子羹,心底計劃著帶孫婉出去遊玩,冷不丁聽她問:“熙熙,你什麼時候舉辦婚禮呀?”
傅清瑜抬起頭,還沒說話,孫婉慢慢開口,“我想清醒著看你出嫁。”
傅清瑜緩緩握緊調羹,“盡快。”
於是,舉辦婚禮正式搬上日程。
第59章
在傅冕火葬前, 傅清瑜趕赴青山監獄短暫見了他一面。
他的身體掩蓋與白布之下,面容黑黃顯出青色。
並不像自然死亡。
但傅清瑜沒有對他的死亡結果做任何質疑,隻是平靜看著獄警將他的屍身拉去火葬場。
很久之後, 她輕輕抬起眼,纖細長指攏住卡其色長披帛, 轉身走出陰沉昏暗的監獄。
監獄外,稀稀疏疏開著紫色的薰衣草, 茸茸的紫色小花隨風飄蕩。
趙孟殊站在黑色勞斯萊斯前等待她,目光悠遠沉靜。
“如何?”他並沒有想要一個答案。
傅清瑜走過去,伸手輕輕抱住他, 柔潤面頰靠在他懷裡,“一切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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