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和冷冷道:“我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賜,若不是他縱容榮伯康給我下毒,我的身體怎麼會差成這樣?而且—”他眼底顯出怨毒,因為怒氣忍不住咳嗽起來,“在先鋒廣場,有人要刺殺我,這事兒他也是知道的,但他視若無睹,眼睜睜看著我中了三槍!他不忠不孝,我絕不會讓他好過!”
傅清瑜輕拍他背脊,為他順氣,不疾不徐道:“既然是您想讓我做的事情,我當然會不遺餘力去做,但董事長坐擁強大的律師團,這個離婚官司,我沒有信心可以打贏。”
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你盡力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
自從趙昀和住院後,傅清瑜一直兢兢業業留在醫院照顧他,為的就是徹底籠絡住趙昀和的心,增加他對趙孟殊的仇恨,順勢拿到他的股份。
聽到他這樣講,傅清瑜明白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半,她斂眸含笑,“那我立刻就找律師商議。”
趙昀和點頭,“替我回一趟趙宅,幫我拿樣東西回來。”
“好。”
.
自離婚後,傅清瑜還沒有回過趙宅,她走時是深冬,現在已到盛夏。
趙宅四季花開不斷,盛夏開放的花卉在隆冬依舊璀璨盛開,她走後,內宅景象並沒有發生變化。
傅清瑜將車子停在胡同口,直接步入正門,保安見她微微一怔,半響含笑頷首,“傅總。”
傅清瑜微笑,準確說出他的名字。
步入內門,夏嵐已經在連廊等候,她緊緊跟住傅清瑜,“老爺子清人的時候,本來要把我一起清走,是少爺留住我,讓我照看松山堂。”
傅清瑜道:“現在我跟老爺子說過了,你的身份已經過明路,可以長長久久待在老宅了。”
現在她跟趙昀和關系不錯,留住一個人在趙家,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到了榮禧堂,傅清瑜輕易找到趙昀和隱藏得無比私密的文件,她翻開看,是一本平平無奇的京頤集團年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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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輕在文件上摩挲,她想到一絲可能,將文件重新放回櫃子裡隱秘的夾層裡,將櫃子重新恢復到原樣。
她沒有動,打電話給李敏,生疏的語氣,“李助理,先生睡了嗎?我沒找到他說得那份文件,想問一問他。”
李敏立刻將手機遞給靠在床上的趙昀和,低聲,“是傅總。”
趙昀和含笑,“沒找到?就在櫃子夾層裡。”
傅清瑜面無表情,聲音卻是惱怒的,“您那麼多櫃子,東西那麼多,我哪裡找得到啊!這事兒是故意難為我!”
趙昀和無奈嘆氣,“既然找不到就不要找啦,還是我回去再看一看吧!”
掛上手機,趙昀和微笑起來,“清瑜心思雖然多,但還是很聽話的,不該碰的東西她沒不會碰,要是別的小畜生,早就把我的書房裡三層外三層翻遍了。”
李敏這才意識到,趙昀和是在試探傅清瑜。
試探她敢不敢真的翻遍他書房。
很顯然,傅清瑜通過他的考驗。
她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傅清瑜將書房恢復到原樣,空著手走出門,臨走前,她最後望一眼書房布局,目光在書房正對面的黃賓虹山水畫掃過。
她知道,那幅畫裡面內置一枚針孔攝像頭。
那枚攝像頭的主人並不是她。
輕輕掩上門,夏嵐在門外等著她,臉色有些異常的煩躁,“傅清姿在正門口,堵著路想見老爺子,然後桑榆也來了,她在後門堵著。”
傅清瑜輕蹙眉,趙宅一共就兩個門,被兩個她不想見的人堵住了。
夏嵐瞥一眼榮禧堂,“要不,您從榮禧堂的電梯裡走?”電梯直通地下車庫,倒是好出路。
“不行,作為前兒媳,我不能知道榮禧堂裡面藏著內置電梯。”而且內置電梯是有密碼的,她怎麼可以讓趙昀和知道她不僅知道電梯位置,還知道電梯密碼?
“那就——”夏嵐無聲指了指松山堂的位置。
整個趙宅,隻有三個地方有內置電梯,榮禧堂,梨花閣,還有松山堂。
梨花閣被封了,現如今隻能去松山堂。
“裡面沒人吧?”傅清瑜知道趙孟殊不常回老宅,但還是謹慎再確認一遍。
“沒有人,我給您帶路,不會有人知道的。”
來到松山堂,傅清瑜也沒心情再打量院子裡的風景,直入主廳,走到電梯門前。
望見電梯上顯示的負一樓層數,她抿了下唇,側眸看一眼夏嵐,聲音涼涼的,“電梯裡有人上來了,你猜是不是董事長?”
夏嵐:“……”隻顧著前門後門被堵住,沒想到大公子也是可以直接從地庫上門的。
“那您躲一躲?”
傅清瑜道:“不躲,我還沒來得及做傷天害理的事呢,做完再躲。”
剛好,她跟趙孟殊分享一下趙昀和震鑠古今的計劃。
電梯到站,電梯門打開,趙孟殊略一抬眼,便望見站在電梯門前面的傅清瑜還有略顯畏縮的夏嵐。
自董事會後,他又是許久沒見傅清瑜,隻聽聞她在醫院鞍前馬後給趙昀和當孝女。
他收回微微訝異的目光,嗓音很淡,“傅總,歡迎蒞臨寒舍。”
傅清瑜再一次聞到他身上清苦的中藥味。
這次更清晰一些。
柴胡、木香、積殼、白芍、香附、玫瑰花、薄荷、鬱金、佛手、香橼。
果然是病了呢。
她微笑回應,“我是來榮禧堂幫老先生拿一份文件,恰巧前門後門不方便出去,這才來您這裡蹭一下電梯。”
趙孟殊緩步從電梯走出,他穿著一身簡潔的黑,膚色如玉,似乎削瘦一些,骨架更加清峻挺拔。
傅清瑜側眸瞥一眼夏嵐,夏嵐無聲離開。
傅清瑜立刻跟住趙孟殊,朝茶室走。
趙孟殊停步,回眸平靜看她,“不是蹭電梯?”
言下之意,怎麼不去做電梯,跟著他做什麼?
傅清瑜站得平穩,仰眸看他,唇角彎起,依舊是微笑的模樣。
但沒有直接把意圖說出來。
她雖然不怎麼要臉,但還是很想在前夫面前維持些許體面的。
趙孟殊靜了靜,斂眸,“我去給傅總沏茶,您慢慢想慢慢講。”
傅清瑜起身跟著他去茶案沏茶。
趙孟殊茶藝有極高水平,一舉一動行雲流水水墨畫一般清雅。
他沏茶的手很穩,從容優雅。傅清瑜便輕輕道:“咱們的離婚手續還沒有走完,我想稍微換一下離婚條件。”
趙孟殊動作微頓,抬起眼,“想換什麼條件?”
“比如。”她屏氣凝神,眼波盈盈,柔和開口,“你把一半的京頤集團的股份給我。”
趙孟殊勾了勾唇,倒沒有傅清瑜想象中的震怒,他依舊是平靜優雅的模樣,漫不經心道:“傅總要價那麼高,我給不起,若是打官司的話,恐怕再過一年半載,咱們的婚也不能離幹淨。”
這在傅清瑜意料之中,她自己也很覺得這個條件很不要臉,“我覺得也是,還是盡快走離婚程序吧。”現在各自財產還沒統計完,等到徹底離婚,又得到年底了。
趙孟殊唇角勾起淡漠笑意,“傅總是有新歡了,所以急著離婚給新歡名分?”
傅清瑜搖搖頭,“沒有。”從前,她很難想象能跟趙孟殊如此心平氣和談論其他男人,“倒是有還不錯的,就是年紀太小了。”
趙孟殊似笑非笑,“傅總不喜歡年紀小的?”
傅清瑜點頭,回憶著這幾次跟向辭熙相處,“年紀太小,閱歷就不夠,自尊心過分強,隨意說出口的一句話都可能讓他傷心自卑,總是要時時哄著他,照顧著他的自尊心,太麻煩了。”
趙孟殊將衝好的茶遞給她,慢條斯理道:“年輕也有年輕的好,他是完全幹淨的一張紙,你喜歡什麼樣就可以指引著他變成什麼樣,他完全依賴著你,仰望著你,這種滋味是與你旗鼓相當的男人所給不了的。”
傅清瑜還是搖頭,“我太忙了,哪有時間培養別人呢?”
她不想再說,話題截止在這裡,抬起眸,她輕聲細語,“董事長是病了嗎?您身上有中藥味。”
“還好,暫時死不了,不過——”他凝望她,微微牽唇,“我若是死了,而那時咱們倆的離婚手續還沒完成,傅總倒是可以得到我手上的所有股份了。”
傅清瑜眸光微頓,指尖在茶盞細膩的瓷釉上摩挲。
她想,她知道趙昀和的“我來安排”是什麼意思了。
纖細指尖緊緊捏住茶盞,指骨泛白,“為什麼要死呢?”
趙孟殊深深望她,“因為盼著我死的人總比盼著我活的人要多,倒不如求一死,滿足大部分人的心願。”
聞言,森冷的寒意似乎浸潤到骨縫裡。
他說得倒是很對。
他的父親、母親、手足親人似乎都盼著他早點死去,再利用他的死掀起風浪,得到利益。
傅清瑜聲音很輕,“不要那麼想,希望您活的人很多。”
趙孟殊端起茶盞,側眸望她,“傅總是屬於哪一種呢?”
他的面容攏在燻染的霧氣裡,神色漠然。
傅清瑜仰眸,眸色瑩潤真摯,她認真肯定答,“我希望您長長久久活著。”
趙孟殊笑了笑,清潤笑意似乎破開籠罩面容前的霧氣,眉眼清雋如畫。
他垂眸從文件袋裡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張,遞給傅清瑜,“傅總看這個計劃可行嗎?”
薄薄紙張上隻有三兩行字,卻是一個嚴密的刺殺計劃,地點在洛杉磯,趙孟殊即將到那裡出席經濟論壇峰會。
這是趙昀和布給他的天羅地網。
傅清瑜抿了下唇,似乎不解,“既然握著證據,何不先發制人?”
趙孟殊接過那張紙,隨意揉皺扔掉。
“因為我怕別人的願望落空。”他看向她,微笑道:“傅總跟趙董事統一戰線,在董事會為他衝鋒陷陣,又在醫院裡時時陪伴他,情如親父女,難道不是跟他一樣盼著我早一點死嗎?”
傅清瑜低眸品茶,是武夷山大紅袍。
“董事長誤會了,我隻是逢場作戲。”
趙孟殊淡淡一笑,“你的戲演得那麼真,誰看得出真假?”皙白指骨敲了敲檀木茶案,他微笑道:“傅總,我已經被你騙了一次不想再被你騙一次,既然你盼著我死,倒不如讓你如願以償,總是提防刺殺也是很累的,倒不如一了百了,也算為您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