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茯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你真好”,得到許可後,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種類似於醉酒的傻笑。可事實上他喝酒從來不會醉,那種充滿渴求眼神,沁滿笑容的唇角反而像是附著了香甜的酒液,在他觸摸她,以湿熱的耳語呼喚她的名字,如細雨在她的皮膚上滴落,讓她體溫不斷攀升。
“我好喜歡你。”
他用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腰,使她像蝴蝶一樣落進他的懷裡,另一隻手託住她的後腦勺。一邊撫摸她的頭發,一邊親吻她薄薄的眼皮輕聲告白。
“喜歡你撫摸我的手指。”
“喜歡你傾聽我的耳朵。”
“喜歡你微笑的嘴唇,你總是會說些讓我情緒高漲、不受控制的話,我懷疑你還在舌頭下藏了一塊糖沒有給我。”
青年火熱的吐息隨著蜜語甜言,一下一下撲在她的面頰上,而最終的吻卻不肯落下,這種甜蜜的酷刑十分難熬,夏茯忍不住咕哝說:“我可沒有。”
別扭的反應讓方景澄的笑容更甚,他溫柔地勾起她的下巴,拇指緩慢地摩挲她的唇瓣,以近乎哄騙的語氣請求道:
“是麼?那張張嘴,小茯,讓我看看……”
她猶豫地張開嘴唇,因此被灌注了他獨有的蜜汁。他存了心要在她狹小的口腔裡尋找不存在的東西,不容置疑地逼近就像被毒蛇緊緊纏繞,咬住要害,大量神經性毒液刺激得人忍不住後仰脖頸,手指尖都忍不住顫抖。
明明是兩個極為不同的個體,可接吻擁抱時卻成了因體溫逐漸融化的巧克力,甜膩糾纏不分彼此。她被吻得情迷意亂,被摟在戀人懷裡喘息間才想起了之前的目的,提醒方景澄道:
“我就說沒有。你的巧克力還沒有吃掉麼?我怕它到家會化掉。”
他很敷衍地“啊”了一聲,漫不盡心地應答,“化就化了,回去放進冰箱冷藏就能修復。再說我也沒打算吃,我得好好收藏起來,以後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眼。”完全不見剛剛為此糾結委屈的樣子。
夏茯半是無奈半是窘迫地掐了一下他的腰側,“吃掉啦!”
“我不。”
方景澄不滿地嘀咕,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然後悄悄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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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天氣又熱,就不去外面吃了吧。去超市怎麼樣?我給你煮點朝鮮冷面。”
發覺夏茯對擺盤精美的白人飯興致缺缺後,方景澄便開始了傳統菜式的求學之路。他有一雙漂亮的手掌,骨肉勻稱、靈活優雅,但在揮舞菜刀這塊資質平平,簡單的斜刀切塊倒也還好,一旦到了切絲環節,當這個追求賣相的攝影師試圖吹毛求疵後,料理過程就變得叫人心驚肉跳了——夏茯需要緊刀口,生怕下一秒蔬果滾落,案板會淋上男朋友的鮮血。
“安心、安心,我可不會讓你看到我笨手笨腳的樣子,就需要慢慢來……”他仔細地尋找下刀角度,確定每一片厚薄均勻分布,等到切好,蔬果也因為長時間氧化變了顏色。
方景澄在長嘆一聲後改變了策略,他高挑的身形搖搖晃晃轉進了超市的廚具區,公寓的廚房也多了第一個省心小道具——擦絲器。
“我的確沒法短時間內就做得很好,但我有這個!人類智慧的結晶!”
“這樣就漂亮多了吧?雖然還剩下不少,但我可以直接吃掉。”
他把黃瓜壓進金屬小孔,晃動手掌,擦出嫩綠色的細絲,剩下的部分則被他“咔嚓咔嚓”塞進嘴巴。
第一個借助科技的成功案例給了方景澄不小的鼓舞,他花費了大把時間在櫃臺前研究稀奇古怪的“神器”,甚至請了一個斷頭臺造型的貝果切割器回家。從天而降的铡刀“咔嚓”一下把圓滾滾的面包砍成兩瓣,然後再被青年的大手拾起,裝飾藍莓、塗抹乳酪,最後穿上畫有兔子的白色油紙。
和一板一眼的夏茯不同,方景澄實在很擅長在生活的間隙裡取樂,於是她時不時就會坐在另一把廚房椅上,好奇他今天又要展示何種廚房魔術。
今夜,在青年掌心閃亮登場的是一個手動榨汁機。
“面條煮好還需要點時間,不過制冰機裡的冰塊已經好了。美麗的小姐,要不要先來點冰涼爽口的西柚果汁?””
如果不剝掉西柚筋膜,直接榨出的果汁就會帶點青澀的苦味。在兩人常去的那家日料店,餐廳侍者會將切開果子扣在錐形榨汁器上手工擠汁。若幹次受力後,酸甜的果漿被拎在奶白的可爾必思汽水表面,它被升騰的氣泡推開,氤出淡粉色的波紋,變成備受大眾喜愛的夏季清涼特飲。
青年眯起眼睛徐徐壓下手掌,用力時小臂上緊繃的青筋極具觀賞性,一般侍者隻能擠出小半杯,到了他手上就變成了足足半杯,
國內蕎麥面“咕嚕”冒著氣泡,碳酸汽水“嘶嘶”起舞,夏茯的心情也跟著雀躍,她啜飲著酸甜的果汁,十分滿足:“這份果汁好多,好好喝。”
方景澄雙手撐住桌面,靠在爐灶邊安靜欣賞她餍足的表情,搭腔道:
“你猜為什麼會多出來?”
她瞄著他迷人的小臂,十分配合地明知故問:“為什麼?”
他無比驕傲地抬起了腦袋,“多出來的是料理人的愛哦。自己做飯才知道食材到底有沒有處理幹淨,是不是真的新鮮。好了,嘗一下鹹淡?啊——”轉過身,從碗裡撈起了被充分冰鎮的面條。
“啊。”
夏茯張開嘴,像巢穴中嗷嗷待哺的小鳥,方景澄比她高了許多,隻要抬起手臂,浸過冰水的蕎麥面便滑進湿潤的喉嚨裡,她咀嚼脆嫩的泡菜,酸辣的淡紅色汁水沁出嘴角。
沒等她伸手擦拭,他便傾身親吻了她的嘴唇。
“的確,鹹淡不錯,可以上桌了。”
青年雙手搭上她的腰部,用臉頰親昵地蹭過夏茯的耳垂,他深深吸氣,似乎極為享受這種平和的日常時光。而就在夏茯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調情的話語時,方景澄吞吞吐吐道:
“我想好了,你可以請方斯宇喝奶茶,隻是要帶上我。”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拒絕這件事。你不高興的話我完全可以不理他,你沒必要強迫自己。”
她詫異地抬頭,仔細觀察方景澄的表情,努力辨認這是他的真心話還是某種關乎愛情的考驗。
但青年看起來很平靜,他垂眸望著不遠處,那杯濃縮了他感情的西柚汁,回答說:
“我確實有這麼想過,但和做飯一樣,認識你之後,我也在慢慢嘗試一些我沒做過的事。有些事總歸是要面對的,而且它可能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第81章
回望二十年時光, 夏茯接觸時間最長的男性其實是自己的親弟弟,她看他驕縱放肆,最初天真活潑的樣子最終面目全非, 發現比起好言勸導或耐心等待一個醒悟的轉機,果斷逃避、放棄才是正確的生存之道。
人很難輕易改變自己。
更重要的是, 她害怕聽到那句“我都是為了你才做不喜歡的事”。“你以為縣城真有鄉下舒服麼?我這麼一個老人家跟你擠一張床, 還不是因為得照顧你這個派不上用場的黃毛丫頭?”、“姐,你看我這段時間讀書這麼努力, 再借我點零花錢唄?”,曾幾何時善意變成了壓力, 這種等待回報的付出像繩子一樣牽住她的脖子。
不抱期望的處事方式讓她在和人合作的時候吃了不少虧, 但轉念一想, 這種“包容”的態度不也正是方景澄喜歡她的理由之一麼?所以方景澄沒必要改變,他有他的毛病,但隻要問題不擴展到她無法忍受的地步兩人都可以好好相處。
可方景澄偏偏脫離了她的預想軌道。
在他這裡,她反倒成為了擁有權力的那方——我想要你脫下衣服、我要你的陪伴、我想嘗到親手做的料理……青年那種試圖迎合她的樣子總是格外惹人憐愛, 被愛原來是這種感覺麼?就像用手託起一隻孱弱的小貓, 該撫摸他還是勒緊他?又或者兩者兼可?
使喚他這樣容易又沒有什麼負擔,她盡量柔情似水,可時不時就會萌生出一點為難他的壞心。
比如現在,她既希望他像往常一樣神採奕奕,又止不住幻想, 要是他真的被哥哥幾句話擠兌哭了,她要怎麼揉搓他湿潤的面龐?
糟糕的想象栩栩如生,夏茯止不住在心裡長嘆:
“真的不要緊麼?我可不想看到你為難的樣子。不過要是真的發生什麼, 我會好好安慰你的。”
“怎麼回事?你在期待我出糗麼?”
他立刻發出不贊同的聲音,在她綿軟的小肚子上輕輕揉了兩把。“那可你要失望了, 老實說,我們關系還沒有惡劣到水火不容。”
“如果他想的話,也會像個負責的好哥哥那樣,抽空給我補補數學……隻可惜過程不太順利,你知道的,我沒有你那麼聰明,能跟上他的思路,所以他很多時候隻是一聲不吭地看著我在一邊焦頭爛額。”
聽起來倒像是那種長兄如父的相處模式,沉穩的哥哥頂替了缺席的父親,嘗試去安撫緊繃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但事實上他帶來的隻是極致的對比感。
她看到青年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太好了,好的讓我自卑,所以隻是我的問題……如果想讓人知道自己沒那麼差,比起逃跑,或者破罐子破摔,還不如大大方方做自己對吧?”
在他貼近她面頰的時候,夏茯已經做好了啜飲他脆弱的打算,她眯起眼眸卻發現這次方景澄的悲觀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
他一邊說著,一邊摟緊了她的腰,另一隻手輕輕託住她的屁股,稍微施力就把她抱在一旁高腳凳上,兩人的動作由此成了他依靠在她肩上、變成了他在服務她,青年像一位忠誠的騎士一樣彎腰,虔誠地託起她的一支手掌同她起誓說:
“我不想總是跟你撒嬌,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想照顧你,我希望能處理好你周圍的一切,我想給你最好的,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你要去藍星集團實習少不了和他碰面,我可不能因為一點無謂的兄弟矛盾讓你為難,所以讓我來好麼?”
“我可以給你的下午茶配一點可愛的小蛋糕。”
夏茯覺得自己又想嘆氣了。
我喜歡他,我想要他。
她是成年人了,由匱乏的生活處境,很容易就能釐清目標,察覺感情,相較而言“他喜歡我”這種事說出來卻顯得很自大。
可他就是喜歡我,清澈明亮的眼眸,迷人的笑容,寬大的手掌無時無刻不再訴說著這點。這種認知如此強烈,令人頭暈腦脹。
“好。”
她得很努力提醒自己這是令人惋惜的家庭陰影,她還有正事要做,比如桌上還放著涼爽可口的湯面,才能忍住勾過方景澄的脖子,用牙齒細細碾壓他唇肉的衝動。
飯後夏茯主動提議說:“我陪你一起準備怎麼樣?今天已經很晚了。”在起身的時候卻被收拾餐桌的方景澄輕輕壓住了大腿。
“這可不行,這是我們倆的事,我可舍不得你繼續費心了。可憐可憐我吧,我今天已經吃了太多醋,到現在還沒吃飽……”他將髒掉的餐具隨手放到一邊,彎起嘴角,漂亮的臉上有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溫熱的手掌則慢慢擠壓著她大腿的皮肉,提醒夏茯自己重新開始培養的兄弟感情還沒到她想象的數值,一點日常的對話都有可能引發隱藏的嫉妒,畢竟他今天已經忍耐夠久了。
青年身形高大,他嬌小的戀人坐在椅子上反而比在臥室更方便他的動作。在她準備好接納一切之前,他會彎下腰,藏進潔白又漂亮的餐桌下,從喉嚨裡擠出愉快的呼嚕聲,以便她理解自己究竟有多愛她,她又有多麼甜美誘人。
最終,方景澄將筋疲力盡的女友抱上床鋪,他抹去下巴上的水痕,洗淨雙手,呼吸著甜膩又令人放松的家的味道,在一片混亂的廚房,哼著隻有自己的理解的小調,慢慢翻攪被黃油炒香的蘋果碎塊。
……
“方老師,方斯宇老師。”
夏茯在第二次課程結束後逮住了方斯宇。
“逮住”兩個字很適合形容青年的狀態,他從不拖堂到點就走,除了零星回答幾個問題,在課程群內存在感基本為零,看起來實在不適應和人直接接觸。
聽到夏茯呼喊後,他後背直接繃成了一塊鐵板,停在原地起碼做了兩秒心理建設,才僵硬地轉過身,清秀的臉上帶著幾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