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用澄澈的藍色眼眸望著她,好像真的相信了這個不著邊際的承諾,笑得十分天真。接著他抬起手臂,擺了一個最常見的肌肉男秀身材的姿勢。
夏茯猜不出他的用意,於是照葫蘆畫瓢,用力夾緊手肘。
方景澄捏了捏夏茯的胳膊,覺得抓住了一塊小奶油,軟軟的皮下隻有一層薄薄的“老鼠肉”。他清楚女孩的許諾十分脆弱,卻沒有把她的想法當成笑話,而是借機把腦袋靠上了夏茯的肩膀,感嘆道:
“哇——好有力的臂膀,頭暈,讓我依靠一下。”
他怎麼這麼喜歡撒嬌?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對夏茯來說就是龐然大物,二十釐米的身高差距讓她看著他靠近,就像河狸看到啃食過的樹幹被風吹動後倒向自己,會下意識產生退讓的念頭。
但她剛剛誇下海口,而方景澄毛茸茸的腦袋看起來手感又很好……
沒能忍住誘惑,夏茯最後還是順勢抱了過去,環住方景澄的後背,讓他舒適地靠在肩上。沒想到青年反倒得寸進尺,把全部重量壓了過來,沒骨頭似的掛在她身上。
她將手指插入方景澄柔軟的發間,有一下沒有一下輕按他的頭皮,聽著他喉間發出貓咪呼嚕般低沉的哼聲。
“你好重哦……”
他在她的頸間發出輕笑,不滿地嘟哝道:“哪有?看來你還有的練。”
“想學就學吧,不用顧忌我,我隻希望你開心。”
第48章
面對方景澄的告白, 夏茯沒有立刻答話。水一般的沉默讓方景澄感到忐忑,他在心底默念,計數從一到五, 然後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言語表達太過輕浮?又或是撒嬌的樣子十分幼稚,超出了夏茯的心理預期?
這也難怪, 比起他, 女孩們都更青睞哥哥那種成熟穩重的類型,過去他總得費心扮演角色才能得到對方喜愛。
而他跟夏茯又是合作發展成戀愛的, 相處久了難免會暴露一部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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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酒後打拳的,酒精上腦後說話根本不受控制。
方景澄如是想著, 酒在他暗自懊惱打算過渡話題的前一秒, 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夏茯沉重的嘆息聲。原先抱怨“好重”的女孩努力收攏手臂, 將他的身體抱向更貼近自己的地方,動作既無奈又愛憐,比起嫌棄更像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的害羞。
青年倚在女友的頸間,可以清楚嗅到她皮膚上溫熱的香氣, 它來自他購買的海鹽香草沐浴露。這香味在鼻尖擴散, 像她用手指分開他的唇瓣,將甜美的糖塊壓在他的舌下,快樂也因此雀躍不止。
先前的顧慮頓時煙消雲散,方景澄重新坐直身體,為了更久地賴在對方懷裡, 分去大半重量,接著伸手環住夏茯的腰肢。他笑著開口,像天真的小孩, 嘰嘰喳喳吵鬧不止:
“對了,花呢?喜歡我選的品種麼?”
好重一下變成了好熱。
夏茯仿佛置身童年, 旁觀弟弟和動物園裡的蟒蛇合影,他笑得開懷,發育中的小小身板卻被蛇軀壓得夠嗆。現在花錢受罪的人變成她了,但出於一些奇妙的心情,她沒法褪下這隻美麗的大蛇。
女孩垂眸回憶花束的外形,仔細描述道:
“很漂亮,我第一次見到繡球和洋牡丹的組合,店家也很貼心,包裝下面配了營養液,好好養應該開很久。”
和第一次吃飯一樣,比起形容心情,她似乎更喜歡贊揚禮品本身的價值。樸素的需求時常讓方景澄產生試圖補償她的想法,他立刻補充說:
“沒必要擔心花的保存期,我每天都會給你送新的,把枯萎的換下來。”
夏茯搖搖腦袋,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了,那樣太費錢了。我跟你說過了隻要一枝,你送我一束已經夠有心意了……而且花本來就是要謝的,”
方景澄抬眼觀察她的側臉,敏銳地從這次對話中捕捉到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夏茯沒那麼喜歡這束花。
“我希望你開心”這句話絕不是造假。
這是夏茯第一次向他要求某樣事物,他還不至於樂觀到認為一次倉促嘗試就能讓她滿意,他隻是希望她高興就立刻做了,所以嚴格意義上這次送花根本不算數!
“好傷感的說法,我會再想想別的主意的。”
青年輕聲發出嘟哝,他眯眼起雙眼,用臉頰磨蹭夏茯的下巴,飛快地開始盤算下一次禮物。
酒後不能駕車,來健身房的路上方景澄特地叫來了代駕,說是家裡的司機,車技和為人都相當可靠,打算先把夏茯送回宿舍門口,再跟司機回公寓。
下車後,方景澄照舊將夏茯的背包拎在手上,隻不過這次他空出的另一隻手卻裹住了夏茯的手掌。年輕男人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從指尖傳來,鮮活的熱度、柔軟的觸感、以及古龍水淡淡的香味,哪怕不親眼看向他,“戀人”的獨特存在感也如同夏夜湿潤的風,繾綣地環繞著她,讓備賽期間常走的這條小道在皎潔的月色下瑩瑩發亮,呈現出不同的風景。
如果說在飯店、健身房,還有種陌生環境放縱自我的失重感,那重新回到熟悉的校園,她親吻前任僱主方景澄,把他變成男朋友這件事才真的落到現實。
不可思議,仔細想想,這個決定實在有夠輕率。明天開始,校園生活到底變成什麼樣呢?
夏茯悶聲走著,發現自己之前隻顧得埋頭猛衝,壓根沒有思考過這麼具體的問題。
不知不覺中,離平時兩人分別的十字路口越來越近,身邊人的步速也逐漸慢了下來。在最後的五十米,長手長腿、一步頂夏茯兩步的青年硬生生慢了夏茯一個身位,兩人交疊的手掌也從垂在身側,變為懸在空中。
夏茯再怎麼“遲鈍”,也沒法繼續裝聾作啞。
她回頭看向方景澄,關切地問道:“怎麼了?還是頭暈不舒服麼?”
方景澄搖了搖腦袋:“沒有不舒服……就是想多看看你,再陪你走一會兒。”他用漂亮的藍眼睛望著她,語氣十分不舍。
夏茯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敢直面那片湛藍,怯生生的眼神先尋往向不遠的路口,又落向青年的手臂。他還穿著健身時的無袖坎肩,結實的手臂上是大片刺青,漆黑的蛇骨蜿蜒爬行,在銀白的月光下顯得綺麗詭譎。
最初見面的時候,她曾經猜測這紋身是否和蛇鱗一樣冰冷光滑,但相處時卻發現它並沒有那麼可怕,似乎溫暖又可靠,給她提供了不少幫助。
不過現在看來,蛇還是蛇……
夏茯垂眼望著他手背上張嘴的蛇首,想象毒蛇收起牙齒,用光禿禿的嘴含住了她。若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過了路口、又過了黑暗的小花園,到手心因為緊張滲出點點汗水,她還在緊緊牽著方景澄?
或許是反正已經交往了,遲早要暴露,現在牽著也沒什麼大不了。
“再走一會兒吧……”
夏茯這樣說著,她拉著他的手,直到走進女生宿舍燈光的外邊緣。
“已經到了,我要上樓了。”
“嗯,我們明天見。”
方景澄用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嘴上說著分別的話語,身體卻停在原地,完全沒有轉頭離開的意思,迎著夏茯困惑的目光,才低聲解釋說:“我看你上樓。”
這沒什麼,情侶好像都是這樣的,她打工回宿舍也能在門口看到傻站的男生。
夏茯抿緊嘴唇,在從青年手裡拿回背包的同時,不忘叮囑說:
“好吧,回去後早點休息哦,不要熬夜。”
“嗯嗯。”
他表情非常乖巧。
高挑的青年一直站在那裡,直到夏茯走進大廳拐角,眼角餘光還能望到那抹銀白色的影子。
這就是交往麼?
她慢吞吞走上二樓,路過晾衣服的小陽臺,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了方景澄第一次騎車來宿舍接她的畫面,然後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外看了看。
她隻是無聊的多此一舉,從沒想過自己有什麼值得被一直看的地方,也不會把方景澄當成十足的“傻瓜”,哪怕他是個樂於展現自己的自戀狂,離開觀眾的視線,也沒必要習慣性地扮演浪漫喜劇。
可千算萬算都不如人意,夏茯偏偏看到了他。
本應該離去的青年正雙手插兜,慢悠悠靠在香樟枝幹上仰望宿舍的陽臺。當撞見呆愣的女友時,方景澄還特別開心地高舉手臂,衝她搖晃手掌。
猝不及防被抓了個正著,夏茯恨不得立刻用手捂住臉頰。
真丟人,果然,他上次就是看到她滿嘴泡沫的樣子了!
好在這次方景澄先答應她送完人就走,結果還留在附近,是他有錯在先。
所以看什麼看?!她完全有理由搶佔先機。
已近深夜十一點,夏茯沒法大聲喊出催促,就驅趕小狗似得,對著樓下的方景澄大力甩動手臂,接著飛快地縮回腦袋,倚在陽臺的牆壁上,對著手機敲敲打打:
“好了,已經送的夠遠了,快回去睡覺啦!”
驀然失去目標,方景澄也低頭查看手機的簡訊,回復說:
“我頭暈走得慢,先歇歇嘛!”
末了不忘發了一個白色貓咪抱住主人小腿哭泣的表情包,看起來很是委屈。
他怎麼老來這套?明明剛剛才牽手的時候還說沒有不舒服,現在又拿頭暈當借口……真真假假叫人沒法分辨。
哪怕主動親他的人是她,可一旦離開特定的場景,夏茯還是做不到直視方景澄俊美的面龐,她隻有拉開一定距離,才會仔細打量他。
沒法徹底狠心放任不管,為了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舒服,夏茯將信將疑地露出小半張臉。
皎潔的月色下,夜風吹動方景澄蓬松的銀發,像拂過湖畔的芒草,或者輕搖蒲公英的細莖,在他注視自己的時候,夏茯覺得有什麼東西也被風託起,它細小又柔軟,搖搖晃晃飄到她的心中。
夏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再給他寫些什麼。
下一秒,季曉薇大大咧咧的聲音驚雷般在夏茯耳邊響起,“嘿!夏茯!回來了!”嚇得她“哇!”的驚呼,彈簧似的像一邊跳起。
季曉薇穿著睡裙,一手端著刷牙杯,一手摸著下巴,她看向倉鼠般縮在陽臺的好友,笑著揶揄道:
“比賽結果怎麼樣?看這束花,還有別的好事是不?你笑的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