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掩面,頭一次說起她和季容禮小時候的事:“我爸媽是聯姻,從小就不管我,我跟一個保姆媽媽最親,後來她重病回老家休養。”
“她孩子說她活不了多久了,昏迷的時候一直喊我名字,我就想去看看她。但我爸媽不讓我去,嫌我麻煩。”
“是阿禮半夜帶我跑出去,我們坐最早一班大巴車去找保姆媽媽。”
念起往事,陸昭昭忍不住喚季容禮小名。
“可我們那時候才十歲左右,小孩子身邊沒大人很快就被人販子盯上。”
“是阿禮。”
陸昭昭垂目,小聲道:“是他死死咬著那個中年男人的手讓我快跑。”
“他讓我一直往前跑。”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恩慈站起來抱她:“你們隻是同行了一段路。”
“僅此而已。”
“繼續走,前路風景好。”
陸昭昭沒說話。
-
月末,臨近訂婚期。
沈恩慈看到簫杭發的一條朋友圈,照片裡是眾人圍著陳羨在喝酒,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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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文:羨哥訂婚前的最後一次狂歡!
訂婚?和誰?
不會是和她吧?
陳置沒把她和陳泊寧的事情告訴家裡嗎?
怪不得這段時間陳羨和徐妍對她的態度一如既往。
那今天晚上在陳家舉辦的百年大展答謝宴估計就是一場“鴻門宴”了,首先這個宴會的名頭就很牽強,百年大展已經過去那麼久,要辦也不會是現在辦。
陳泊寧過來,撩起她的頭發為她戴上一串價值連城的藍鑽項鏈,沉聲問:“在想什麼?”
沈恩慈摩挲多面切割的鑽石吊墜,輕輕搖頭,她隻是猜測。
晚上七點到陳家,沈恩慈拿著杯白葡萄酒站在三樓陽臺靜默觀察樓下來來往往的賓客。
這樣的宴會她曾經參加過一次,無形的鬥獸場,那次是她贏了。
所以她今天才能站在這裡。
這哪是答謝宴,分明是陳泊寧的選妃宴。
陳置原來存著這樣的想法。
似乎怕陳泊寧看到這樣的場合直接離場,今晚陳置徐妍都沒在家,陳羨也上山莊和他那群兄弟廝混去。
陳家主人隻剩陳泊寧一個,哪有辦宴會,主人家一個人也不在的道理。
陳泊寧哪怕再不情願也得為了體面留下來主持局面。
今天宴會的目的直截了當,就是相親。
來赴宴的名門貴女比陳羨那次多上數倍,不管從家世背景還是相貌能力,陳泊寧都絕對是處於圈裡最頂尖的位置。
哪怕不為聯姻,愛慕他的世家小姐也不少。
隻不過苦於陳泊寧平時一貫的清冷矜貴模樣,無可忽視的上位者壓迫感,即使再喜歡也不敢貿然接近。
今日機會難得,誰都想為自己爭取個機會。
沈恩慈看著陳泊寧身邊的女孩子絡繹不絕,環肥燕瘦,就沒斷過。
她撐在三樓陽臺欄杆靜觀,醋意翻湧奔騰,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酒。
沈恩慈一喝酒膽子就很大。
她回自己房間,本是想躺一會兒,眼不見心不煩,誰知越想越氣,最後竟然打電話給陳泊寧說她不舒服。
陳泊寧來得急,進門就問她怎麼了。
沈恩慈今日穿了條緞面魚尾裙,此時真像長了條魚尾巴似的,行動不便,她湊近陳泊寧俯身,小狗一樣嗅他身上交錯的香水味。
小蒼蘭栀子鼠尾草橘子,各式各樣。
陳泊寧不明所以,看她面頰緋紅還用手背探她額間溫度。
不燙。
當下便明了她是吃醋了,陳泊寧輕笑,慵懶靠在床角看沈恩慈接下來要幹什麼。
樓下觥籌交錯聲此起彼伏,盛大的名利場,熱鬧得似沸騰油鍋。
而他們兩人是滴入油鍋的水珠,瞬間噼裡啪啦。
沈恩慈撕開裙尾,毫無顧忌跨坐在陳泊寧身上,她潮湿明亮的眸在在燈下熠熠生輝。
陳泊寧看她,似追逐火光的飛蛾。
視線重疊追逐之間,沈恩慈單手拿起床頭櫃喝剩半杯的紅葡萄酒,柔軟瑩潤的指腹輕叩冰冷堅硬的玻璃酒杯,作勢要喝。
卻在下一秒全撒到陳泊寧腰間褲子上。
她故作驚訝:“呀,手滑。”
“衣服髒了你不能下去了。”
神情得意得像隻狡黠的軟毛小狐狸。
任她手在關鍵位置作亂,陳泊寧反客為主,輕捏她脖頸:“自找麻煩?”
聲音極低極沉,像緩緩拉出的大提琴音。
沈恩慈往他身上坐近了點,雙手抓住陳泊寧掐在她脖頸的手:“用力。”
“你會不會啊?”
竟然有點發脾氣意思。
恃寵而驕。
陳泊寧極短的笑了一聲,欲色染至眼底,如霧如淵。
荒唐不過二十分鍾,拉鏈聲響起後,沈恩慈哼了一聲拿紙擦拭指尖,然後張開五指,語氣萬分嬌縱:“紅了!”
“都紅了!”
陳泊寧不緊不慢理好衣服,俯身親她:“晚上再收拾你。”
動作輕柔安慰,語氣倒滿是威脅。
沈恩慈一點都不怕:“可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盤旋的春意呼嘯。
陳泊寧沒慣著她,下樓遣散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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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音樂聲震天,吵得陳羨耳朵有點痛,他讓簫杭給他換到包間,才坐下來喝了口水。
簫杭瞥他:“今兒從良不喝酒了?”
冰涼的水下肚,陳羨有幾分清醒:“我是快結婚的人,跟你們可不一樣。”
“今天出來玩最後一次,先從戒酒開始適應。”
簫杭嚯了一聲,不加掩飾怒贊:“羨哥真男人。”
旁邊一個寸頭頭男叼著煙湊過來:“怎麼不帶嫂子一起來玩兒?局裡這麼多妹子,不怕嫂子吃醋回家告狀嗎?”
陳羨想沈恩慈愛他愛得要死。
雖然最近在跟他鬧別扭,但是哄哄就好了。
他們都要結婚了。
“而且我哥會幫我穩住她。”
先前好多次沈恩慈生氣,都是他哥幫他處理的後續。
從小到大,不管他闖什麼禍,他哥都會幫他擦屁股。
聞言,簫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寸頭男也笑而不語,好久之後才無意說了句:“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交給哥哥照顧哦。”
隻是隨口說了句葷話。
陳羨一時失語。
他後知後覺,好像自從他哥回來,沈恩慈就對他越來越疏離。
心跳無端加速。
陳羨沉默不語,拿起車鑰匙去車庫開車。
連夜疾馳下山。
第76章 小荷(文案)
黑夜孤寂, 跑車聲響徹長風曠野,驚心動魄。
簌簌的風穿過耳邊,如冷冽峻嶺的刀刺穿軟骨, 腦海中無數畫面重疊在一起逐漸清晰, 稜角鋒利。
答案觸手可及, 陳羨卻不願再深想下去。
目前為止一切都是他的妄加揣測,萬一呢?
他一秒鍾也等不及,一定要現在問個清楚。
從山莊到陳家足足兩個小時的車程,陳羨緊咬一口氣,片刻也不曾停歇。他知道家裡辦答謝宴, 陳泊寧一定會在。
今夜月亮極圓極亮, 瑩瑩凜光慷慨落到每個人身上,車子駛入陳家莊園, 筵宴早已落幕, 此刻隻剩暮色寂靜。
陳羨疾步進屋,目標明確上樓去敲陳泊寧房間的門。
無人答應。
於是轉頭走到沈恩慈的房間,耐心等待幾分鍾後, 同樣沒人作答。
劇烈跳動的心髒無從停歇, 他大喘兩口氣, 倚在牆邊垂眼撥通了陳泊寧的電話。
鈴聲從走廊隱隱傳來。
望不到的走廊盡頭滲透微弱淺薄的黃色燈光, 被廊壁明燈大刀闊斧掩蓋下無盡的荒誕。
樓下古董壁鍾沉重有力的秒針節拍在此刻無限放大,腳步踩在節點上,陳羨一步一步朝盡頭的房間走去。
冷淡木質玫瑰香從關緊的書房縫隙傾瀉奔湧,和不可名狀的凜冽寒意交橫綢繆, 盛氣凌人得讓人心慌。
走進才發現這門口縫隙留得並不小, 陳泊寧這樣萬事謹慎的人怎會留下如此紕漏。
陳羨寧願是自己多想。
他心存僥幸正欲抬頭,卻見沈恩慈平日裡最愛穿的那件蘇繡披肩坦誠灼灼地散落在地上, 紅底高跟斜壓在針腳細密的殷紅牡丹上,而旁邊那隻流光溢彩的白貓在燈影下躍然而生。
心中的弦繃得更緊。
陳羨推門而進,看見沈恩慈坐在陳泊寧腿上低聲喘氣,柔弱倚賴,隻留嬌慵背影,她腳尖點地,腳踝處的勾線玫瑰紋身竟比披肩上的綺麗牡丹更刺眼奪目。
從骨肉裡橫生出靡麗浮豔的花。
沾血斷骨,珠翠環繞,絢爛到殘忍。
一瞬間,緊繃的弦被人輕易挑斷,陳羨僵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陳泊寧衣物完整,他單手掩覆沈恩慈裸||露背脊,從容淡定抬頭看向陳羨,眉頭微挑,上位者氣勢無法忽視:“出去,把門帶上。”
聲音極其冷淡。
陳羨落在兩側的拳頭握緊了又松,可沈恩慈從頭到沒為他說一句話。
站在哪邊已經明了。
他緊咬後槽牙,一字一頓:“等下聊聊。”
陳泊寧沒說話,眼中神情晦暗不明。
兩人僵持不下,沈恩慈咬牙出聲:“滾出去。”
她扯斷了手腕纏繞的粉白珍珠手串,堅硬圓潤的珍珠四散落地,咕嚕嚕滾到陳羨腳下,大有逐客的意思。
陳羨無奈轉身退出。
關門前,他聽到響亮巴掌聲。
即使是陳置,恐怕也不敢甩陳泊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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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隻是坐在陳泊寧腿上接吻,衣裳也穿著工整,但沈恩慈還是對陳泊寧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感到不悅。
氣上心頭,等陳羨關門的聲音剛起,她的巴掌就結實落在陳泊寧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