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音忙音還是忙音。
整整兩年,忙音變成空號,沈恩慈終於放棄。
“我和媽媽都很想你。”
她掩面落淚,“你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系。”
思念堆積成怨念。
“我不能。”
陳泊寧淡聲開口:“陳置絕不會允許我有這種沒斷的關系。”
不能與她們聯系。
甚至連資助她都要摻進其他人擾亂視線。
“現在呢?”
沈恩慈問他,“你不怕陳叔叔了?”
陳泊寧冷聲:“他現在說不上話。”
“小荷,”陳泊寧抬頭看她,“當初離開是因為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他頓了頓,下定決定與沈恩慈坦白:“必須有人對我媽媽的死負責。”
沈恩慈驀然想起之前在海島時,陳羨爺爺跟徐妍的對話,心中隱約有幾分猜測。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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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泊寧靠她愈近,再次解釋:“之前假裝沒認出你,是想讓你準備好再主動告訴我的,沒想到會讓你覺得難堪。”
主動承認和被拆穿完全為兩碼事。
沈恩慈原本就是被拆穿覺得成了笑話,一時下不來臺才惱羞成怒大發脾氣。
陳泊寧沒跟她爭誰是誰非,認錯態度實在良好。
如今臺階遞到跟前,沈恩慈想順坡而下,有些別扭,就又問他:“既然現在可以說了。”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資助人是你?”
“我以為…你還喜歡陸亙,不希望用這些附加信息幹擾你的選擇。”
蘇京粵常教導他的那幾句箴言。
愛是恆久忍耐。
愛是不嫉妒。
他虔誠奉行,相信隻要自己足夠好,沈恩慈總會回到他身邊。
理論和實踐最終相悖。
有青蛙從蓮葉上一躍而下,撲通濺起水珠。
晶瑩透亮。
升起,落下。
陳泊寧微微偏頭與沈恩慈額角相抵。
“可是小荷,愛是嫉妒。”
第71章 小荷
夏夜竟有春天的湿潤。
帶著蓮蓬清甜的風迎面吹來, 呼嚕呼嚕,碩大茂盛荷葉此起彼伏碰撞,敲叩沈恩慈所有的婉轉心思。
她緊咬下唇, 用盡所有力氣控訴:“我痛恨等待。”
“陳泊寧, 我痛恨等待。”
字字悽厲, 沈恩慈又無端想起自己吃的那些過期食物,爛果剩菜,為討要薪水在烈日下頭苦等的那麼多個小時。
以及撥打過無數次卻從無回音的電話。
她沒有怪陳泊寧往更好的未來走。
隻是覺得委屈。
隻是覺得……
那些困苦的日子,如果有陳泊寧在的話,她會好過很多。
因為陳泊寧總會包容她所有的蠻不講理, 所以她把該發不該發的脾氣全抖落出來。
那些從未對向別人傾訴過的苦困, 悲哀,傷心。
統統說出來。
眼淚與霧氣混在一起, 她跌進一個堅實可靠的胸膛。
陳泊寧抱她好緊, 輕喚她名字:“小荷,小荷。”
“接下來換我等。”
“不管什麼時候,我會等你。”
讓人感到心安的承諾, 她終於也有預定好的港灣。
沈恩慈放松下來, 緩緩將頭擱在陳泊寧肩膀上。
不遠處岸上傳來動靜, Anna前來赴約。
陳泊寧不僅沒赴約, 甚至連訂好的船隻也不見了。
沈恩慈躲在一片蓮葉下心虛朝對岸看去,幾秒後心裡莫名有底氣,理直氣壯對身邊的人道:“我們現在和好了。”
“失約的事,你等下跟Anna說聲抱歉。”
她頓了頓, 像是沒想好措辭, 再次強調:“我們和好。”
陳泊寧單手撐船,眼睛微眯, 慢條斯理扯出一個笑。
“好。”
“我會告訴她,我跟女朋友和好了。”
小時候沈恩慈管陳泊寧叫哥哥。
如今互相表明身份,本應重歸哥哥妹妹的位置。
女朋友找個稱謂讓她覺得羞臊和難以適從。
分明更過分的事都做過了。
熱意瞬間上湧,沈恩慈低下頭。
正好躲到一朵將開未開的荷花後面,白裡透粉的荷瓣暈染緋紅。
她聽到一聲極輕快的笑。
青綠高低起伏,層層疊疊,小船劃開葉浪,慢慢搖曳至岸邊。
山莊下午落過場小雨,此時空氣清透又舒心。
沈恩慈踏上長滿苔藓的青石階梯,看了眼時間:“我要去找他們。”
上午答應了大伙晚上一起去包廂唱歌,提前答應好的事不好推脫,總是要去的。
不過現在時間太晚,沈恩慈叫陳泊寧早點回去休息。
誰知陳泊寧說他也要去。
場合喧鬧吵嚷先不提,沈恩慈詫異抬頭看他:“你明天早上五點就要走,能起得來嗎?”
陳泊寧雲淡風輕:“我是老板,可以給自己批假。”
竟然還會講這種俏皮話,沈恩慈沒忍住笑出聲。
沒等她笑停,陳泊寧又幽幽開口:“我很有危機感。”
十分坦誠。
這就是映射她剛剛強硬把船劃到湖中央的舉動了,沈恩慈哼了一聲,大步朝酒店走去。
山莊酒店配套的娛樂設施,整個一層全是KTV和臺球廳一類的。
沈恩慈到的時候包廂裡早都鬼哭狼嚎開唱了,昏暗交錯的燈光,低頻巧動耳膜的鼓聲,非常熟悉的氛圍。
以前她和陸昭昭總是包一整個房間唱鳳凰傳奇的歌。
陳羨見她進來,很殷勤地坐到點歌臺前:“沈恩慈,你想唱什麼歌?”
他還是不習慣很親昵地叫沈恩慈,當著這麼多兄弟面前,更叫不出來。
沈恩慈隨意找個地方坐下來,今晚這麼多人,能不能拿到麥克風都不一定。
她擺手:“等下我自己點。”
Anna被拒絕心情不好沒來唱歌,聞聞陪她。
包廂裡就剩陳羨玩得好的那群朋友,好在有陳泊寧。
隻要有他在,沈恩慈就覺得安穩。
她彎腰拿一片西瓜吃,起身時看見對面的簫杭盯著她看,嘴角帶笑。
兩人視線交錯,較勁似地誰也不先移開。
這毛病還是沈恩慈出道前留下的,以前因為臉上的大片胎記,出門總有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她看,嘲笑或譏諷。
她會瞪回去,那些人承受不住心裡壓力就會移開眼神。
這或許算她自己研究出的一種防御機制。
沈恩慈不知道簫杭為什麼要一直看她,隻是條件反射看回去。
起碼有半分鍾。
簫杭終於笑著移開視線,起身到過去陳羨那邊:“給你點首歌。”
他手戳點屏幕,打出兩個字。
陳羨偏頭看了眼,好看的眉毛擰到一起:“滾滾滾,什麼爛寓意。”
今天沈恩慈在場,他自然要好生表現。
陳羨擠開簫杭,給自己點了一首永不失聯的愛。
“你點的你唱。”
陳羨把他剛才點的歌頂到最前面,生怕毀了他精心挑選的甜歌歌單。
簫杭笑了一下,拿話筒唱歌。
這首傳唱度太高,旋律早熟於耳,形成肌肉記憶,副歌部分的時候陳羨忍不住和他一起哼唱。
“原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
“可惜這是你和他的婚禮。”
沈恩慈蛾眉微蹙,總覺得簫杭意有所指。
一個小時後,包廂裡的人陸陸續續找借口出去,最先領頭的是陳羨。
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陳羨今晚一定有安排,沈恩慈應付不來也不想應付,她剛剛已經跟陳泊寧商量好回去就把兩人的事告訴陳置和徐妍。
她想打電話告訴陳羨她回去了。
誰知門外突然傳來爭吵聲,聲音熟悉,沈恩慈起身快步出去。
走廊裡陳羨騎在一個黑發男子身上,拳頭用力朝他臉上呼去,口中喃喃:“你他媽再罵一句沈恩慈試試?”
簫杭在旁邊拼命拉著他:“都是誤會,算了算了。”
“李漢,你道個歉。”
被打的男子捂著臉很不服氣:“他一開始不也沒說沈恩慈好話嗎?”
話音剛落,陳羨的拳頭就又朝他招呼過去。
勸架聲和喊疼聲中,陳泊寧不疾不徐走過去。
瞬間,所有人噤若寒蟬。
他拎著陳羨的衣領讓他站起來,凜聲讓其他人都散了。
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大家逃似地四散。
隻留陳羨。
“為什麼打人?”
陳泊寧問他,聲音極其冷淡。
陳羨咬著牙,表情沒有一點後悔:“他罵沈恩慈。”
腎上腺素褪去,竭盡全力打人的手顫抖發疼,甚至後知後覺開始怕陳泊寧的責罰。
誰知陳泊寧隻是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