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慈喃喃低語,拖長尾音似在撒嬌。
“看文件。”
陳泊寧的聲音清清淡淡,有些疲倦。
“好辛苦。”
鋪墊夠了,沈恩慈忐忑開口問他:“你今天看我直播了嗎?”
她怕陳泊寧看見她撲進陸亙懷裡多想,現在說出來的話也能及時解釋。
電話那邊安靜半晌,陳泊寧略感抱歉的聲音傳來:“今天白天一直在開會。”
“沒事沒事!”
沈恩慈簡直求之不得,“我今天的妝特別難看,上鏡可醜了,你千萬別看。”
她隨便找個理由。
陳泊寧輕笑一聲:“怎麼可能?”
而後他想起什麼:“何助今天已經找人把你的東西搬到新公寓了,錄完綜藝你直接過去那邊。”
那天在車裡哭完,沈恩慈鬧著不願意下車,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
於是陳泊寧問她想不想搬家。
搬到安保系數更好的壹山,隱私性極強,很多大牌明星都住在那裡,如果搬到那邊,就不用考慮狗仔的問題了。
隻是壹山別墅寸土寸金,房價甚至比市中心的房子還要貴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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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貴呢。”
沈恩慈明示。
陳泊寧當時笑道:“你隻管搬過去。”
連搬都不用她自己搬,何助的辦事能力完全可以信任。
“我一周後回來,你到時候應該回羌城了吧。”
“來找我嗎?”
沈恩慈嬌聲問他。
陳泊寧嗯了一聲。
兩人說了幾句蜜語,沈恩慈暗自慶陳泊寧沒揪著陸亙的事不放,連忙把話題越扯越遠。
精神高度集中,以至於有人上來了也沒察覺到。
那人似乎是故意的,湊近她低聲關心:“小慈,你晚上怎麼沒吃什麼東西?”
沈恩慈驚詫抬頭。
夜風呼嘯盤旋,遠方田埂蟲鳴隱隱。
陸亙的聲音清晰落進聲筒裡。
第49章 嫂子
沈恩慈微怔, 在事情局面變得不可挽回前,她小聲跟陳泊寧說等下打過去。
掛斷了電話。
這才是兩人真正意義上的再見面。
先前在鏡頭下,有那麼多人捧著話題相互傳遞, 兩人幾乎沒能對上話。
陸亙隨意在她身邊的木頭秋千坐下來, 看她的目光平和:“怎麼現在不愛吃東西了?”
隱秘的往事被提起, 他的神態是那麼自然,好像這九年的空白沒存在過。
如同電影片段,九年後三個字打在黑色熒屏上,不到五秒鍾就揭過這幾千天,男女主角重回觀眾視線。
沈恩慈突然想起陳泊寧那天在車裡說的話, 覺得很好用。
“我長大了。”
這回輪到陸亙失言, 片刻後他垂笑點頭:“是長大了,長大很好。”
“但我說過的話仍然作數。”
沈恩慈沒回答他, 緊攥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
蟲鳴鳥叫襯得這個夜晚靜謐得讓人心慌。
半晌後陸亙轉頭凝看沈恩慈, 一聲嘆息暈開在半空:“在生氣嗎?”
莫名其妙,沈恩慈眼角竟然有點酸澀:“我沒生氣。”
“但是你讓我很難做,你為什麼會在媒體面前說那些話?”
她抬頭, 眼尾一抹春色, 清喜漂亮。
陸亙竟一時失神, 他抬手想碰沈恩慈側臉, 結果被沈恩慈偏頭躲過去。
他說:“情難自禁。”
又說:“那個時候我沒有選擇,手中沒有權利,即使固執在一起也不會有結果。”
才不是沒有選擇。
而是放棄她才是最優選擇。
沈恩慈嘴角驀然漾開笑來:“都過去了。”
她強調:“我剛才在跟我男朋友打電話,我們快訂婚了。”
陸亙絲毫不意外, 起身走到她面前, 一手撰住沈恩慈晃動的秋千繩。
小腿輕輕踢上陸亙褲腿。
無知無覺。
他嘴角似笑非笑:“跟你打電話的不是陳羨吧?”
沈恩慈慌亂轉移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挨近的香氣,陸亙靠她越近:“目前國內媒體行業最大的話事人是我。”
“陳泊寧壓下的那些消息, 都會經過我手。”
狗仔那樣日夜蹲守,沈恩慈早就知道自己和陳泊寧的事不可能沒一點風吹草動,她猜到陳泊寧在壓,隻是不知道還要經過陸亙。
但很快沈恩慈就笑了,她突然理順:“你以為陳泊寧沒有能力避過你嗎?”
“他知道我們以前的事,在跟我吃醋。”
陸亙卻不緊不慢開口:“嗯,我知道。”
“不過我沒他那麼小氣。”
他突然彎腰,與沈恩慈額頭相抵:“陳泊寧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
“但是,靠別人能靠多久?”
“我能給他他給不了的。”
“重回娛樂圈第一步,請拿我做墊腳石吧,我會成為你的攀雲梯。”
炙熱呼吸與寒風糾纏,醉人的葡萄葉味道織羅成密網四面八方圍剿而來,細微動靜都駭人心魄。
陸亙半蹲在地,從口袋裡拿出一盒溫熱牛奶給她:“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說過的話至今仍然作數。”
他重復。
“來找我。”
牛奶餘溫傳到掌心,回憶在腦海縱橫交織,如同蝴蝶輕顫的翅膀,煽動陳舊的灰塵。
鳥雀低吟帶著她的思緒漸遠。
沈恩慈恍然想起自己剛與陸亙認識的時候。
她才剛滿十六歲。
因為眼睛與紅遍兩岸的大明星白鈺相似,沈小荷被導演選中拍電影,報酬是替她除掉臉上的胎記和提供源源不斷的食物。
十六歲的沈小荷沒什麼大理想,隻想痛痛快快吃頓飽飯,於是想也不想就選擇跟著導演進了大山。
導演是紅透全國的大名導,倒不用擔心是騙子,但沈驚月怕她因為名字被嘲笑,所以在她進組前臨時給她更改了名字。
沈驚月沒什麼文化,家裡除了沈小荷的教輔書外沒有其他書籍,她隻能翻看蘇京粵留下的那本聖經。
有一頁被蘇京粵翻得很舊了。
上面寫著:“我一生的日子,必有恩惠慈愛緊隨著我。”
沈驚月覺得寓意不錯,也好聽,一拍大腿給她改名沈恩慈。
沈小荷不適應沈恩慈這個名字,剛進劇組的時候別人喊她,她總要反應許久。
次數一多,大家就不怎麼樣願意搭理她。她是新人又沒公司又被背景的,所以即使是女主角也沒多少人在意她。
有意無意的孤立,除了工作上的事,幾乎不會有人和她說話。
這和學校裡欺負她的同學們不一樣,至少不會挨打,還能吃飽飯,沈恩慈很滿足。
在片場她隻害怕兩個人,一個是說話很重經常罵人的導演。
還有一個,是陸亙。
陸亙年少成名,獨自在娛樂圈打拼多年,寡言少語,看人的眼神冷漠到有些嚇人。
他私底下也不和片場的工作人員交流,包括沈恩慈。
其實他耐心很好,沈恩慈連累他三番五次重拍,他也不會說什麼。
可沈恩慈就是怕他,聽說第二天要拍親吻戲份的時候,沈恩慈躲在化妝間一直哭,編劇來安慰她說隻是吻額頭。
她還是躲在角落不肯出來,心中荒涼,如同天塌下來。
勸了二十幾分鍾沒效果,編劇不再管她,摔門離去。
晚上七點的時候沈恩慈自己出去了。
不是因為接受現實或者想通了,是因為這個點兒劇組放晚飯。
她排隊領走三盒盒飯。
這個劇組唯一喜歡她的是放飯阿姨,帶廚師帽的阿姨偷偷給她多加兩個雞腿,感慨道:“要是俺家孩兒能像你胃口一樣好,俺不知道有多高興!”
沈恩慈紅著臉跑了。
她和往常一樣準備找個沒人的角落享用晚餐,可在半途中被健碩男子攔下。
小麥皮膚,黑色寸頭。
陸亙的助理,沈恩慈認得他。
他請沈恩慈去陸亙的保姆車上坐坐。
男助理長得很有戰鬥力,沈恩慈嚇得小腿肚子都在打抖,不敢拒絕,隻能在助理的“邀請”下去了陸亙的保姆車。
盛夏的夜,大山片場外面悶熱難耐,蚊蟲又多,此起彼伏的山巒像鬼怪。
可保姆車裡卻寬敞明亮,涼爽宜人。
可沈恩慈顧不上驚嘆,上車的一瞬就把三盒盒飯放在地上,撲通朝吃飯的陸亙跪下,雙手合十求饒:“我錯了,饒了我吧。”
她以為陸亙在氣惱她不願意拍吻戲,特地把她帶到車上敲打。
陸亙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條斯理吞下嘴裡的飯菜,問她:“我長得像□□嗎?”
當然不像,陸亙年紀輕輕就拿下影帝桂冠,從不討好營業卻在國內外擁有粉絲無數,不可能光靠演技。
還有那張顛倒眾生,男女通吃的臉。
他骨相絕佳,即使在高顏值雲集的娛樂圈中也能拔得頭籌。
沈恩慈不敢看他,畏畏縮縮:“不像。”
“那還不起來?”
頭頂的聲音極為冷淡。
人是站起來了,靈魂還沒有。
她擔驚受怕,像個病弱鹌鹑:“下午的事我可以解釋…”
“下午什麼事?”
沒想到得到這個回答,那看來是不知道,沈恩慈趕緊說沒事。
“我找你來是想說。”陸亙看了眼她腳邊堆積的盒飯小山丘:“你吃得太多了。”
他助理說看到沈恩慈今天中午拿了三盒盒飯,第二盒吃到一半的時候明顯吃不下了,但還是強撐著吃完第三盒。
吃完就去旁邊吐了。
沒想到晚上又拿三盒,難道還準備吃完去吐?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斟酌:“在我車上吃吧,晚上吃個八分飽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