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麗黃昏已去,此刻夜色朦朧,路邊柔色燈光映出陳羨輪廓流暢的側臉。
沈恩慈略詫異。
陳羨這時轉過頭來皺眉看她,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怨懟,怪她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吃完飯帶你去買東西,說好的,你以為我是什麼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兩側臉頰有可疑的紅暈,被光寵愛的臉頰絨毛清晰可見。
還挺可愛。
沈恩慈莞爾,挽住他的胳膊進餐廳。
一起討論點菜,陳羨甚至叫店員拿來他存在這裡的紅酒。氛圍難得融洽,也不知是今晚哪句話討好了陳羨。
他現在活像一隻被順好毛的小狗。
綿和的夜晚,溫柔得像六月第一朵盛開栀子。
隻是如果沒遇見林清意的話。
沈恩慈看見穿藍色純色襯衣林清意和助理一起進餐廳,推門瞬間門口風鈴發出極其悅耳的聲響,綿長回蕩。
陳羨立馬起身。
他跟沈恩慈說:“等我一下。”
沈恩慈沒點頭,也不留人,陳羨當她默認。
最早盛開的栀子,注定最早凋謝。
她擁有一朵花盛開的瞬間,垂芳是真,短暫的喜悅,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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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最後一口牛排,沈恩慈拿包推門離去,懶得叫司機過來,陳家到這裡至少半小時。
站在門口打車,遇到軟件出故障,如何也無法定點在她所在的西餐廳。
試了一下前面的咖啡店倒是可以,不過半公裡距離,沈恩慈打算走過去。
沒走幾分鍾,黑色庫裡南在身邊停下,車窗漸落,沈恩慈聽到從車後座傳出道凜冽的聲音。
“上車。”
沈恩慈環顧四周,確認叫的是自己。她把因遮住大半張臉而妨礙視線的口罩往下拉了拉,又抬高帽檐,微微俯身朝車內看去。
穿銀灰色西裝的男人靠在後座椅上,姿態挺拔卻松弛。晦暗光線下,無法看清他的神色,隻憑星點高光瞧見他優越鼻梁。
側影清寂。
“沈小姐去哪裡?我送你。”
見她還愣在原地,陳泊寧完全放下車窗,露出骨相極佳的臉,看她眼神平淡幽邃。
隻是停留片刻,後面的車流就開始擁堵,不耐煩的車輛不敢過多靠近,隔著極其安全的距離大聲按喇叭催促。
各方面的發泄。
這樣情形容不得沈恩慈思考,她趕緊開門上車。
“沈小姐,您去哪裡?”
司機的聲音讓沈恩慈回過神,她報自己住宅地址,說完謝謝後才用餘光打量身旁的男人。
有個詞叫做賊心虛,沈恩慈現在完全理解,她本來偷瞄陳泊寧,結果車子路過一個檔口,輕微起伏,旁邊的人微動,嚇得沈恩慈立馬坐直身子目不斜視。
頗有幾分掩耳盜鈴即視感。
隻是好久之後,沈恩慈重新觀察陳泊寧,才發現他一直在閉目養神。
這下可以正大光明看了,他清醒的時候,沈恩慈對他總有幾分抵觸。
這張本該在記憶裡逐漸模糊的臉,此刻驀然重新闖進她的生命。
像一把利刃刺穿她自欺欺人的想法,清楚了當地拆穿她。
她曾經瘋狂怨懟棄她離去的陳泊寧,也在巷口張望他的身影。
可他一次都沒出現過。
一次也沒有。
後來她媽一巴掌打醒她。
“你過不上好日子還不讓別人去嗎?”
那個耳光極重,耳朵有幾秒失聰,而後是持續耳鳴,似火車轟鳴環繞,吵得人心亂糟糟。
她那天破天荒沒哭,隻覺得母親的話太有道理,於是再沒去巷口等陳泊寧。
過往烏黑沉重,沈恩慈十分艱難才走到現在。
她看著陳泊寧的臉發呆,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沒把視線移開。
突然,陳泊寧毫無預兆睜眼,兩人視線直直相對,沈恩慈瞬間心跳快如鼓擊,她慌亂轉頭。
被抓包的窘迫。
好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將沈恩慈從緊張氛圍中拯救。
“我不是叫你等我嗎?”
“你亂跑什麼?”
陳羨的語氣聽起來竟有幾分責怪。
“我今天有點累。”
沈恩慈好聲好氣哄著他,“想早點回家休息就先走了,你和朋友好好聊。”
可陳羨不依不饒,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
車裡極靜,隻能聽見陳羨從話筒裡傳出的高昂聲音:“我隻讓你等了我半個小時,你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陳羨不高興,覺得是沈恩慈放了他鴿子。
不過不管什麼時候,沈恩慈總是哄著他,對也哄錯也哄,這些年陳羨被她寵得有恃無恐。
這次也一樣,沈恩慈正想說點什麼找補,纖長的手突然伸過來拿走她放耳邊的手機。
利落骨節無意擦過她臉側,陳泊寧對電話那邊的陳羨淡漠開口:“半小時,我要在家裡看見你。”
情緒並無起伏。
哀嚎被陳泊寧硬生掐斷,隨後陳泊寧把手機遞還給她:“不用慣著他。”
他思量片刻:“下次再這樣,告訴我。”
哪樣?
是陳羨無理取鬧告訴他?
還是受了委屈告訴他?
不說清楚。
沈恩慈低低嗯一聲。
正好車子停在她住宅處。下車前,陳泊寧拿起身邊的大衣,沈恩慈一時沒接,低頭見黑色羊絨大衣上的指骨如玉,如同精心打造的藝術品。
“夜寒,風重。”
陳泊寧聲音始終沉穩。
如此坦蕩,好像她不接反而是有多餘心思似的。
隻好套上外套,利落冷淡的味道瞬間將她包圍。
暖意奔湧圍剿,再次提醒陳泊寧的極強存在感。
她愣神片刻後禮貌道謝,有意拉遠兩人距離。
陳泊寧未抬頭看她。
-
第二天早上睜眼,沈恩慈發現手機有數十個未接來電,無一例外,全部來自經紀人餘婕。
她檢查一下,發現昨天晚上手機不知道怎麼按到靜音了。
沒點進微信消息前沈恩慈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又犯什麼錯了,難道是昨天和陳羨一起吃飯被拍到了?
不至於打這麼多電話,況且餘婕和她一樣破罐子破摔,遇上有關她和陳羨的事向來一概不管。
管也管不了。
心理準備沒做好,沈恩慈還先去微博熱搜榜看了一眼,來回翻找兩遍,確認無關自己後才點開餘婕的消息。
“我去!醒醒,竟然有人主動給我們遞劇本了!”
“這還是沈總放話後第一次有人給主動給你遞本吧。”
“我看過了這本子原著熱度不錯,制作班底也好,雙女主雙成長線,好好演能火!絕了!”
“怎麼不回消息?電話也不接?對方催得急,要你今天下午就去試妝看看。”
“接電話。”
……
“我直接過來接你,我來的時候你最好已經收拾好了,不然你就死定了,親。”
看到最後一條消息沈恩慈“蹭”一下起身,衝進衛生間洗漱,剛擦完嘴角泡沫,餘婕就已經三兩步上樓來。
沈恩慈坐在床邊椅上一本正經:“我早就起來,手機不小心開了靜音沒聽到而已。”
“起來了不回消息。”
“罪加一等。”
餘婕皮笑肉不笑。
沈恩慈裝不下去,她求饒:“好好好,那再等我十分鍾畫個淡妝。”
“姑奶奶,你看幾點了?”
“那塗個防曬霜。”
起床後沒二十分鍾,沈恩慈被直接押送拍攝現場,她沒化妝,雖然隻帶了一黑框眼鏡和藍色口罩,清絕身影依舊引得劇組的人頻頻回頭。
落座便開始上妝,化妝師夾起她的長發,柔順發尾掃過指間,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好香。
鈴蘭和山谷百合的味道。
她在網上風評太差,可現實中並不如此,她有張柔和晶瑩的臉,如春日桃李,很是討喜。
總有人為她的美貌買單,給她優待。
對此沈恩慈一貫應對是裝未察覺,安靜對他們笑,笑到他們的縱容愈加變本加厲。
這次不例外,不到十幾分鍾,有著一張小巧圓臉的化妝師便對她打開話匣子:“沒想到你本人這麼溫柔可愛。”
說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其實一開始我還有點看好戲的心思呢。”
剛入社會的年輕女孩,沒來得及吃虧,牛犢一樣亂撞,什麼話都往外抖,也不怕聽者生氣。
“因為還有一個女主是林清意,大家都在吃瓜呢,不過我現在堅決站你這邊!”
化妝師對她聊表忠誠。
“可林清意不是才進了遙星傳的組嗎?”
沈恩慈問她,這還沒半個月呢,有精力再接一部女主戲?
不怕被說軋戲?
林清意從出道開始就營銷敬業和事業心踩著她上位,不太可能會自砸招牌。
“你不知道嗎?遙星傳突然換人了。據說是林清意得罪了哪位大佬,連陳羨出面都沒用。”
化妝師脫口而出,隨後立馬反應過來,哪有在正主面前說她未婚夫為其他女人出頭的道理?她雙手合十,急忙道歉:“啊啊對不起。”
沈恩慈拍拍她的手背笑著說沒事,小姑娘立馬一副被擊中的感動表情。
沈恩慈低頭笑了一下。
後來她回想化妝師說的話,細細琢磨。
比景元二公子陳羨說話更管用,並且和他們有關聯的人。
當然隻有陳泊寧。
第06章 嬌妻
角色敲定流程很順利,導演通知沈恩慈第二天就進組。
晚上她和陸昭昭打電話說起自己的猜想,陸昭昭替她出氣:“那個林清意本來就是靠裙帶菜關系進組的,被換了也活該。”
沈恩慈說:“我猜你想說裙帶關系。”
陸昭昭這人性格大大咧咧,除了畫畫做什麼都是馬馬虎虎的應付態度,所以記起那些詞語也都是記一半就跑。
據她說,她們藝術家都這樣。
“你你你!”電話那頭陸昭昭支吾半天:“你這個女一號!”
沈恩慈躺在床上大笑。
睡前經紀人餘婕說她明天和助理橙子一起來接她去劇組,空間老大的保姆車,保證給她排面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