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挺在一旁優哉遊哉地喝了一盞茶,心說,這目的還真是達成得潤物細無聲。
不出兩三天,整個榕城都該知道這個消息了。
那麼多坐不住的人去孟宅恭維黎敏文,想來黎阿姨不想盡心也得盡心。
還真是裡裡外外、方方面面,把事鋪得很圓滿。
特意多喝了一杯茶,蘇挺才起身,慢悠悠去外面找自己這個頗為費心的好朋友。
此刻好朋友正倚著露臺欄杆聽電話。
欄杆隻到他腰的位置,被西褲包裹的長腿萬分吸睛,不用拿手機的那條手臂闲散地搭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欄杆扶手。簡簡單單一個站立,在他身上凸顯貴氣。
聽到腳步聲,他回頭,淺淡的一眼。
而後對電話那頭說:“早點休息。”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笑了聲,餘音繾綣。
等講完電話,他才回過頭:“有事?”
蘇挺扯扯嘴角,對川劇似的變臉感到困惑:“跟我這麼多年朋友,怎麼對我這麼不溫柔呢?”
男人眉心一跳:“我對你還不好?”
“好好好,衣食父母。”蘇挺拜服,而後問他,“真定了?”
“定了。”
“恭喜啊。”蘇挺由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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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鶴鳴嗯了聲:“還好。”
就這句還好,再配上這副表情。
蘇挺在心裡暗罵一句死裝。
明明都開屏那麼多次了,當別人真瞎啊?
他又問:“後面怎麼安排?異地?我隻聽說過談戀愛談異地的,沒聽過結婚還能結了異地。”
他的死裝好友淡定道:“你沒聽過的事情多了。”
“我怎麼覺得這話是在嘲我?”
“並無。”
“真異地?”蘇挺皺眉,“很容易出問題的。我時不時出差,回家我太太都要給我臉色看。”
“榕城一個月,杭城一個月。”孟鶴鳴道,“先這樣。”
“你不勸她來榕城定居?”
“不勸。”
“為什麼?”
“她舍不得爸媽。”
蘇挺想了想,覺得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於是道:“那你可以把央老師一大家子全接來啊。”
夜風習習吹過,榕城的十二月也會有些許涼意。孟鶴鳴在夜風中淡然開口:“你太太如果不是榕城人,婚後你蘇家一大家子都搬家,怎麼樣?”
“……”
蘇挺噎住,確實不怎麼樣。
他想張嘴說點什麼,話到嘴邊任巧言善辯的蘇大律師都凝噎了。
隻覺得奇怪,太奇怪。
沒想到終有一日,會被他這個冥頑不化的好朋友教做人。
最終,蘇挺嘆了口氣:“那你婚前協議呢,該怎麼立,我這幾天幫你先幫你敲定條款。”
“要什麼婚前協議?”
男人看他一眼,這一眼蘇挺雖沒看懂,但從對方壓迫感十足的眼神裡察覺出半點端倪。
對方好像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蘇挺太過震驚:“你真不立婚前協議?”
“立什麼。”男人淡聲說,“法律會保護我。”
第88章 前奏
聖誕節前夕, 央儀搭乘私人飛機抵達榕城。
依舊是徐叔來接機。
這次沒往洲際酒店去,而是直奔半山。
車座旁搭了件款式簡潔的羊絨大衣,質地柔軟, 央儀一下就摸出是loro piana的料子。
上車前,徐叔手裡就拿著這件大衣, 千叮嚀萬囑咐叫她記得披一披,免得著涼。
這樣的場景似乎曾發生過。
央儀莞爾:“杭城比這冷多了, 孟鶴鳴總不是怕我在這凍感冒吧?”
孟總還真是這麼吩咐的。
他說榕城這兩天降溫, 她不清楚,接她的時候帶件大衣, 免得著涼。
徐叔當時想的是, 也就降了四五度的溫,被孟總一講仿佛天氣已經降到了冰點。
不過也好。他轉念, 孟總越來越會關心人了。
老板的吩咐底下人不敢怠慢, 於是徐叔小心翼翼搭著一件昂貴的大衣, 見縫插針就讓央小姐穿上。
央儀雖然覺得好笑, 也沒拂面子。
抵達半山後, 她主動拎著衣服下車。
料子很柔軟,帶著清雅的山木燻香, 讓人穿上就舍不得再脫下來。
她對著半山入戶廳的鏡面隨意拍了張照,發給最近越來越喜歡嘮叨的孟總。
【眼光真好^ ^】
彼時孟鶴鳴還在考察榕城附近一處海島度假村, 周圍幾個項目負責人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中間這尊大佛。
榕城無人不知孟家,指縫裡稍微漏點,別說這個度假村, 再大的項目也能頃刻拿下。
講到激情處, 有誰的手機響了一下。
幾個負責人偷偷用眼神埋怨。
誰啊?
不是都靜了音來的嗎?
打擾談正事的節奏, 誰兜得起?
埋怨無聲蔓延。
而後第二聲手機鈴聲又不合時宜地響起。
項目總工終於有點耐不住了,清清嗓子:“麻煩各位把手機靜下音。”
手底下幾個人汗流浃背,紛紛掏出手機再確認一遍。
是靜音,沒錯啊。
幾個人對視一眼,忽然福至心靈。
果然,坐在人群之首的男人斂了下眸,狹長的雙眼皮在眼尾處展開鋒銳的燕子尾,他一手搭在手機側邊按鍵上,輕輕一撥:“抱歉,打擾了。”
溫和到無害的語氣,搭配上這副掌控人生死的冷峻表象,總工啊了一聲,汗直接從額頭滑了下來。
“哦哦對不住,孟總您有事您先處理。”
“不急。”男人反過來寬慰,“先把項目上的事情說完。”
原本度假村的藍圖在腦子裡栩栩如生,變成語言講出來也是繪聲繪色。結果因為中途這個插曲,總工說話都開始打磕巴了,甚至有好幾次,想說的詞就在嘴邊硬是說不出來。
還是孟總善意提醒,他才成功圓了上去。
匯報的時候,他一直偷偷打量座首的男人。
在此之前,他四十幾年的人生裡從未見過如此氣度非凡的人,從前是隔著電視屏幕見過這位孟總,電視上便顯得高不可攀,真到了面前,他才覺得真正高不可攀的不是家世,也不是容貌,反倒是浸淫在骨子裡的氣場。
男人舉手投足間皆是金錢堆積出來的從容,即便剛才手機響了他說抱歉,也讓人覺得這聲歉意萬萬當不起,折煞到他了。
不敢長時間注視,總工說著說著逐漸把視線挪到旁邊那隻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機。
以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屏幕邊緣又亮了。
如此往復,似乎是有好幾條消息連續湧進。
自己可真是大膽。
剛才居然敢讓每分鍾大把大把鈔票上下的人閉了手機,專心聽這場總共沒幾個億的投資項。
想到深處,額頭上的汗又下來了。
好不容易匯報完,他忐忑坐下。
後面輪到手底下其他人具體展開項目預算和分期。
他打了個眼神示意。
眾人接到訊號,這是催他們速戰速決的意思。
早在孟總來之前,他們便商量好。
眨一下眼是展開條理細細地講,眨兩下是快速概括,別浪費人家時間。搓搓手代表這條不行換下條,踮腳等於底線不丟,能商討。
總之就是一個見招拆招。
不過他們低估了對方工作起來一絲不苟的程度。
察覺到匯報進程加快,男人反倒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指著其中具體幾個點反問:“這裡呢?怎麼不詳說。”
總工隻好硬著頭皮再眨一下。
這場考察持續了兩個多鍾頭。
包括對島上一草一木的設置,這個看似不諳其道的男人都能說出自己的見解來。
從最初見招拆招到後來真的拜服,項目上的幾個負責人都不由地受其影響,更兢兢業業起來。
送別遊輪離島,總工嘆服。
“難怪人家能管理那麼大的產業,能力真不是蓋的。”
“是啊,我現在都覺得恍惚。”旁邊一人說,“咱們這個項目說小不小,可是放在人家那根本不值一提,他居然親自來,還談了這麼久。”
突然冒出另一個聲音:“我聽說那位快結婚了。”
“和咱們項目有什麼關系?”
“前段時間好像人家嶽母大人來榕城旅遊,贊嘆了幾句島上生態好。”
沉默片刻,有人啊了一聲。
“啊?這一句話就把我們島上的項目包圓了?”
“誰說不是呢,畢竟人家花這個錢和咱們買個菜沒啥區別。”
真要往這麼方面想,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一般度假村都會走椰林度假風,但總工發現眼下的設計圖和動工方向,都是順著精巧秀麗的中式構造去的,似乎是在迎合某些地域特別的品味。
他喃喃:“那該是怎樣的世紀婚禮啊……”
這場婚禮的預備的確在有條不紊地行進中。
央儀這次到榕城是來試紗的。
榕城人信風水,大事小事都要問一問大師。
大師算了三個日期,用紅紙呈到孟宅。黎敏文先前被架了一回,總算是把這個深藏不露的兒子猜到一回,毫不猶豫選了最近的一個日期。
將日子告知孟鶴鳴,他有一瞬眉心很淺地蹙起,反問:“沒有更近的了?”
“……”
黎敏文又好氣又好笑。
沒想這麼多年,終於在這個兒子身上看到接近常人的一面居然是這種時刻。
她把紅紙疊好,放到桌邊,優雅地捧一個瓷杯:“你再去給大師塞點錢,說不定能改個明天。”
不難聽出她話裡的奚落。
不過看他認真的面容,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黎敏文的確看不下去了,放下瓷杯:“就算你想盡快,那也要考慮央家的面子。事情辦太急,未免外面風言風語。”
這才算勉強把他躁動的心給壓了下來。
選定來年二月初八。
在聖誕前夕送到的主紗隻是最初模板,時間上並不算寬裕。等試過婚紗,再送回巴黎調節尺寸,而後配合主冠去修改綴滿紗面的鑽。
純手工縫制,十幾個大師傅一針一線重工打造,保守估計要一個多月才能完成。
這還是萬事順利的情況。
早在剛傳出婚訊的時候,就有小報在扒婚宴規模了。榕城人人都盯著,弄得央宗揚都上了好幾次熱搜。
不過上不了幾分鍾,就會迅速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