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車裡她安靜的那一陣……小姑娘真沒安全感。
蕭津渡丟下手機,抱著她努力早睡。
下了一夜雨,第二日天氣陰涼,很舒服。
甘望舒在蘭江灣等到晚起的蕭津渡醒來,一起吃了午飯她就跑去北郊了。
她今年回國,小媽又給她在院子裡種上西瓜了,已經長好,很大一個。
甘望舒去翻個面打算看熟沒熟,結果一翻,發現瓜裂開了。
“小媽,瓜裂開了。”甘望舒進屋子裡去找剪刀準備剪瓜藤。
“裂開?哎喲,我昨晚才瞧,還好著呢。”藍銀霜在偏廳坐著看她玩兒,笑盈盈地告訴她廚房的剪刀在哪兒,“剛好你周末回來,可以吃了。”
甘望舒很開心地又溜出去,剪完抱著瓜進屋去廚房切。
但切之前她又出來找手機,回去一通拍攝,給蕭津渡發消息。
他本來要一起來的,但臨了覺得得找他大哥道個謝去,她就自己來了,一開始他還要帶她一起去,她跑路了。
“蕭總吃瓜嗎?新鮮噠。”
蕭津渡:“……”
他回復:“想我了嗎?”
“??不是,我就是在問你吃不吃瓜,字面意思。你以前吃了我的瓜,為了表示我不在意,我現在請你吃。”
哦,誤會了,“你吃,我吃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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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望舒發了個揍他的表情包,蕭津渡看得直笑。
在他對面喝茶的蕭京臺見此,也是笑了,“看來這小姑娘,真的很有本事。”
蕭津渡抬起頭,看了過去。
蕭京臺給他端茶,“年紀輕輕,獨攬大權,還能讓你這眼比天高的,動凡心了。”
蕭津渡不接話,端起茶,和他碰了個:“事謝謝了。”
蕭京臺樂不可支,搖搖頭。
蕭津渡試探性問他那個姓“贛”的人是甘家的什麼人。
蕭京臺說:“過去了,津渡,不用問了。我幫你隻是了卻一下當年的遺憾,算是畫一個漂亮點的句號,沒想什麼。”
“我問問也沒什麼,要是以後和甘家人吃飯還不遇到了?要是人在,我可以通知你隱身。”
蕭京臺笑了,點點頭:“是蕭家二房的人,按年紀排下來,是你那個小姑娘的堂姐,人跟你同歲。”
蕭津渡恍然。
“當年小姑娘跟在我身邊工作,後來分開後,她調到其他地兒了,前幾年也已經結婚。我和二房大公子關系不錯,也收到了她轉交的請柬。”
蕭津渡眼珠子驀然沒再轉。
蕭京臺倒是一臉誠懇,“要不是你,我還真的沒有去想起來了,不過我也算知道,你為什麼不上我家裡去了,非要到外面來喝茶。就為了問一句。”
蕭津渡自然不好在他家裡問,大周末的大嫂可能在家,雖然他們夫妻倆估摸自己都很陌生,但他還是尊重著該尊重的人。
不過出來喝茶,確實是為了沒忍住時問他一句:“那你為什麼不試試?”
“沒有勝算的事,沒必要浪費口舌,惹得,對方不開心,我不開心,家裡人也不開心,還有一個……徒勞無功、落敗的結在心口,百害而無一利。”
蕭津渡看著垂眸在斟茶的男人,沒有說話。
蕭京臺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就像你說的,自己辦不到的事情你不會辦。所以你想試試,大哥可以走個捷徑幫你,但即使到今天,事情放在我身上,我依然覺得難辦,我給你辦是捷徑,給自己辦是荊棘,所以我可能也不會去辦。”
蕭津渡知道,他不從商,家裡給予了太多希望在他身上,事情要是鬧得滿城風雨,事業就功虧一簣了。
“爺爺總覺得,論事業的份量,我是比較重的,但我知道,這事你有資本可以試。所謂自立門戶,是有辦法自給自足,不受外界影響,任爺爺如何發怒你都有自立的本錢。
而我選擇的這條路,名聲不錯罷了。如果沒有蕭家在背後支撐,同樣也很孤獨,這種路,一孤獨就走不長久。
特別是這兩三年,你回國後,我能感覺到,北市陽光更燦爛了。”
他玩笑道:“所以我跟爺爺說,你別為難津渡。可別讓他哥的路也不好走了,咱兄弟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蕭津渡端茶喝。
晚一些離開茶館,他發消息給甘望舒,她說她出門去和單葉心見面了,晚上可能和朋友吃飯,他就索性回蕭宅去。
老爺子在飯桌上雖然對他還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是也沒再說什麼不中聽的話。
父親蕭舜清是解決了就沒在意的,倒是母親問他,女朋友是什麼樣的人,改天可以見個面,不方便來家裡就到外面,也跟他說蕭家問題不大,大的是甘家,讓他有心理準備。
蕭津渡知道這個事,但是這事急不來,左右他們也才在一起幾天,也完全沒需要著急。
晚飯後他終於有時間去北郊了,結果剛到,藍銀霜說甘望舒下午回來了,但晚飯回甘家吃去了。
蕭津渡一聽就很擔心,車子一個掉頭開去了甘家。
他還不知道甘宅在哪兒呢,問的藍銀霜才去的。
那個點,甘家的飯也才結束一會兒,小輩的吃完飯就出門玩了,廳裡剩下甘家的老夫人和甘興業,大兒子,加上甘望舒四個人在喝茶。
老夫人這幾年身體不太好了,看著蒼老不少,講話也慢了一些,但是本色未改,飯桌上難得撐到結束沒有提起掃興的,但一下飯桌就又聊起了工作,問甘望舒那個和蕭安合作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甘望舒說還沒處理,等著看蕭安那邊的情況。
老夫人臉上已經掛著驚訝了,很明顯她一頓飯下來忍這個問題忍了很久:“為什麼自己不處理。”
甘望舒端著茶杯,垂眸淡聲平述:“賠償金太多。林州那個項目不算小,那個公司已經向政府申請,程序都已經在走流程了,甘氏退出會影響人家的項目進度。”
“你也知道事情不小,你卻從頭到尾不知道這個事情,現在鬧到要付違約金的地步。”老太太慢吞吞的語氣逐字冷厲起來。
甘望舒淡淡喝著茶,沒有聲。
老夫人沒有看到她的態度,就沉聲道:“這個事情你必須盡快解決,甘氏不可能和蕭安有合作。”
“錢不少,我得琢磨琢磨。”
“有什麼好琢磨的,你怎麼琢磨都不能合作。”
“我琢磨,如何取消。”她耐著性子道。
“這還需要考慮嗎?”老太太窮追不舍地質問,“你怎麼合作上的就怎麼取消,你在想什麼呢,你造成的損失自然是從你年底的分紅裡扣。”
甘望舒咽下茶水,聲調還是很平穩地回道:“其實這不是和蕭安直接合作,隻是甘氏接了林州的項目,而蕭安是那個項目的投資方之一,而已,蕭安不是唯一的投資方。”
“那也不行。”老夫人聲調高了三分,“這些年甘家都是這個規矩,你不知道嗎?你離開幾年了忘了這種規矩了嗎?你就記得要這個公司其他的你都辦不好,那還好意思惦記。”
甘望舒放下茶杯,淡淡看過去:“奶奶,是我惦記?還是您觍著臉喊我回來?”
老夫人和父親甘興業都愣住。
甘望舒:“有話可以好好說,奶奶,而不是逮著一個事就興奮地發難。您要是過了幾年依然實在不滿意這個繼承人,喊我回來幹嘛?甘氏集團怎麼不捐出去呢。”
“你說什麼。”她瞪大了一雙皺紋滿布的眼。
甘興業也蹙眉:“望舒。”
甘望舒看看父親,又看看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找我回來,又嫌棄,後悔了?”
甘興業沒聲。
“你們當過家家呢?”甘望舒慢條斯理地冷笑,“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還是你們一個個腦子都有病,想一出是一出?”
甘興業整個臉色都是措手不及的怔愣。
老夫人此刻反應過來,抖著手指她:“你瘋了甘望舒,我是你奶奶,我在好好地和你說項目的事,做錯的是你,你倒不思悔改還罵起我們來了。荒唐……”她聲音滿含扼腕悔恨,“你這樣的繼承人,你就沒資格接手甘氏。”
甘望舒冷眼瞟過去:“是我沒資格還是奶奶你像養不熟的白眼狼。”
“望舒!”甘興業大聲喊她,“你注意你的身份,有你這麼對長輩對奶奶說話的嗎?”
甘望舒冷眼相待:“有什麼好注意的?大家還是一家人嗎?三年前在我那位所謂的四哥試圖把我撞死的時候,就不是了,就自然而然地斷絕關系了。你們心裡沒有數嗎?”
甘興業呼吸此起彼伏。
甘望舒環視一圈,看看父親又看看老太太,“我現在是甘氏最大的股東,甘家我沒興趣做主,我以後也不會做主,除非家裡長輩都不在世了。”
老太太眼睛瞪直。
甘望舒:“但甘氏的問題,是由我做主。這幾年甘氏是什麼樣,奶奶,您應該清楚的,每次都把一個爛攤子丟給我,不要搞得像一盆金子一樣。我沒有那麼完美,面面俱到凡事處理得很好,但我問心無愧,畢竟在甘家這麼多人裡,我也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不然您觍著臉喊我回來幹什麼呢?
嫌棄也要有底氣,奶奶,不做飯的人,有什麼資格嫌棄飯菜不好吃的,這道理我都懂,您快一百歲了,還不懂?”
老太太臉色徹底黑了下去。
甘興業面色極差:“望舒!”
甘望舒恍若未聞,兀自道:“所以有事可以商量,聽聽我這個老板的意見,別讓我感覺,奶奶,您又動了想換繼承人的心。
這個事情我的意見是,現如今甘氏需要發展,如果人家蕭安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甘氏牽扯其中,那我甘氏有什麼不能的?甘氏的格局一定要比蕭安小,才顯得骨氣很硬嗎?但這年頭,錢才是王道,骨氣有時候也可以適當放一放的,畢竟甘氏已經是爛攤子一個。
所以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三言兩語就可以扯清楚了,奶奶,應該不至於到需要換繼承人的地步。當然您要換也不是不行,明天您就找個新繼承人出來,我把我的股份一套現,咱們兩清,以後我不姓甘了,大家徹底別當一家人了,我煩透了,惡心透頂了。”
老夫人眼前發昏,氣得要昏過去。
“望舒,”連大哥都覺得她今天戰鬥力太猛,試探性地喊,“要不你還是先回家吧,你住哪兒呢。”
甘望舒看看父親,並沒有去回復大哥的話。
“爸,您怎麼說?我隨時可以走的,不是拿了股份就一輩子賴在甘氏的,畢竟當初是你們求我回來的,如今不喜歡我了我肯定也想走。
反正錢到位,什麼都好說。”
甘興業摁住眉心,呼吸紊亂。
“你都是為了錢。”老太太啞聲沉痛道。
甘望舒笑了聲:“奶奶,不然我一輩子為他人做嫁衣裳,一輩子喝西北風嗎?您覺得甘家生得出這種蠢貨嗎?”
老夫人被說得身子晃了晃。
大哥出聲:“望舒,這事過了,你先……”
“這事必須說明白,我可不想每次回來吃飯都跟審問罪犯似的,我姓甘是別人給我姓的,不是來路不明自己找上門的;我回來接手甘氏,是有人求著我回來的,而不是我觍著臉不走的,所以,別每次都把我當千古罪人一樣審訊,一副我賴著不走一樣的臉色。
又恨我又那麼需要我,你們不覺得可笑至極嗎?一次,又一次。
這甘家和甘氏,我是不需要也不稀罕的,你們搞清楚。”
大哥啞然,無奈地看看父親和老夫人。
甘興業拿下手,深呼口氣,“你和蕭安的那個蕭總,你倆在一塊兒,望舒。”
老太太抬頭,眸色驚訝。
甘望舒格外平靜:“對,我倆在一起,以後要結婚的。”
老夫人震驚:“你說什麼?”
甘望舒看過去,淡然道:“所以趁機把公司拿回去,正好,奶奶。”
老太太噎住,呼吸各種起伏,“你在威脅我是嗎?你現在都會威脅你奶奶了,你是長大了,厲害了。”
甘望舒笑了:“是現在才威脅嗎?奶奶,兩年前不已經威脅了??您忘了?”
“你……”
“好了,望舒。”甘興業抬手,“所以和蕭安這事,你知不知情。”
“知道。”
“那這事就是你不佔理!”他怒斥,“就算這事像你說的可以商量,那你也應該先商量,而不是先斬後奏。”
甘望舒:“爸,我沒有想先斬後奏,我根本不想奏。”
甘興業微愣,靜看著她沒動靜。
甘望舒:“跟你們商量,什麼結果我知道,但如今甘氏集團是我在做主,我知道怎麼讓它發展,而不是已經退休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手畫腳。你們要是隻是想要一個傀儡,我三哥不行嗎?再不濟把那個殺人犯叫回來,指著他們做不就好了?是他們做都做不好嗎?”
老太太知道在指桑罵槐,倒在椅子裡摁著眉心喘氣。
甘興業噎了會兒才開口:“你究竟想做什麼?”
“是我想做什麼還是爸爸和奶奶想做什麼?你們想換人還是想自個兒掌權?我們說明白了。我再說一次,我可以走的,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