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學習來了嗎?”蕭津渡拎著手機抵在腿上,懶懶散散道,“還沒學習你就要我答案,我也不是神童啊。”
她掩唇笑得不行。
放映廳裡統共沒幾個人,甘望舒環視一圈,發現加上他們倆才十個,分布在巨幕廳四周,每兩個人圈出一個自己的根據地。
她壓低聲音說:“你看這天氣也隻有瘋瘋癲癲的人來看電影了。”
“管別人,學習,來,開始了。”蕭津渡指著屏幕,“看,一會兒互交答案。”
“……”
甘望舒專注看起來。
隔壁的男人往後一靠,坐姿格外闲散,手搭在她椅背上,微微偏著腦袋,看得似認真又漫不經心的。
甘望舒倒是很認真地看著每一帧畫面,回想起來,她有一年沒看電影了,上次還是在去年單葉心生日的時候。
甘氏的這份工作,說到底讓她忙碌不少,盡管是周末也沒太能全部安排給娛樂時間。
有時候想想,沒了公司也不失為一種獲得,至少能有一段時間跟著蕭津渡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就怕那時候蕭津渡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兩人早已經分崩離析,再也不見。
忽然,肩頭一重。
甘望舒從大熒幕上男女主怒目相向指摘對方過錯的畫面裡抽離了思緒,偏頭。
蕭津渡靠上了她的肩,睡著了。
她屏住呼吸,忘了眨眼地靜靜看著那副忽然近在咫尺的五官。
知道他好看,但是忽然逼近卻有種讓人心跳如雷的震撼,或者……驚嚇,好像是什麼東西撕破了距離衝到眼前,衝到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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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有種為了他的五官而心動的膚淺,所以甘望舒又回頭去看電影,隻是過了不到十秒又去看他。
怎麼忽然睡著了?他在飛機上沒有睡覺?今天白天也沒有睡覺?
在超市的時候,他好像說,他心裡終於舒暢了。
那是不是,他在機上的十幾個小時裡一直在想著她的事?想著她為什麼事難過又為什麼和甘家的人住在一起,宋此洲肯定跟他說了,他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飛機上沒有睡覺,回來後也沒有倒時差,直到此刻,帶她大晚上冒雨出來買換洗衣服,心血來潮又想看場午夜電影,看了不到半小時就睡著了,還說要互交答案呢。
睡就睡吧,隻是……
她以為看電影已經足夠親密了,沒想到影院果然是男女約會聖地,還能靠在彼此肩頭……是她膚淺沒經驗了。
但真是親密太過頭了,他是覺得他是男人嗎?如果反過來,她靠到他肩頭睡覺,那是什麼場面……不就妥妥的,一對。
她忽然想到來之前的衣帽間裡,他說的,理想型是,不氣我型。
他每次都說她氣他,但是他其實卻一直樂此不疲……
不知為何,甘望舒忽然拿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輸入一句話——男人靠在女人肩上睡覺是為什麼。
搜索引擎肯定沒有這樣感性與理性應當並重交融的答案,倒是有一個網站上有個相似的問題提問,底下答案五花八門,有個高贊回答說:喜歡咯,一是對喜歡的人下意識放松,二是故意制造親密,壞得很呢這種男人。
甘望舒接下來也不知道這電影具體在講什麼了,隻知道男女主角一直在吵架,分手復合一段時間又吵架,從頭吵到尾,兩人都指責對方變了。
最終分開時,女主說她八年青春喂了狗,詛咒他死。
畫面變白,鏡頭拉遠,回到青春時光裡校園裡的青澀對笑,那時的藍領白襯衣白底格子裙,是最好的情侶裝,往後彼此的身上都太過華麗,沾染了煙火氣也沾染了雨水,有了別的味也湿答答的,不舒服。
電影散場,那餘下的八個人稀稀疏疏起來。
發現還有彩蛋,甘望舒也就沒有起,想著讓蕭津渡再睡兩分鍾。
他卻在這時候醒了,身上的衣服滑落到他腿上。
蕭津渡一手摁住那件他刷卡買下的風衣,一手摁著酸澀的眉心,完了又忽然往甘望舒肩頭倒了上去,仰頭望天,“真舒服。”
“……”
她斜睨他:“是吧,我快肩周炎了。”
“……”他低笑,側過臉,灼熱的呼吸拂在她脖頸間。
甘望舒痒從那兒開始,四肢百骸都彌漫起一層熱浪電流,都是麻的。
“起來。”她說,接過那件新衣服折起來放入袋子。
蕭津渡:“沒放完呢。”
“那是彩蛋,你全程沒看,看這個東西能交作業嗎?”她把袋子塞他懷裡讓他拿著。
蕭津渡:“多少分也是分啊你別剝奪我學習的心。”
“……”學渣借口一個又一個。
彩蛋放完了,蕭津渡被她推著起來,拎著兩袋衣服磨磨蹭蹭從樓梯上下去。
空無一人的放映廳裡是倆人的腳步聲,和討論作業的聲音。
“愛情嘛,當然是越來越愛了,”蕭總邊走邊裸考,“不是有個詞叫日久生情?那一開始愛的人當然更愛了。”
“小學生都答不出如此膚淺的答案,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沒聽過嗎?”
“……”
蕭津渡走在前面,先她兩步在門口等她,人一靠近就把她一撈,邊走邊道,“這不是沒結婚嗎?談戀愛而已,誰家談戀愛就那麼鬧得慌啊,不愛就分唄有什麼好鬧的。”
“那你是無情加理智那一款的。”
“我還無情了。你說,愛情最後是什麼。”
“罵,女主角咒男主出門被車撞,咒他得癌症,英年早逝。”
“……”
“男主說她不是他最好的選擇,他這些年在她身上已經感受不到當初的悸動,她氣得說青春喂了狗。兩人互罵,互相詆毀,再也不見。”
“……”
蕭津渡梗了半天說不出什麼,到車上的時候,他終於有了總結:“小學生電影不看也罷,睡覺是挺好的。”
“……”
她瞄他:“你白天為什麼不睡覺倒下時差。”
“也沒覺得困,剛剛就覺得電影院很安靜,你在身邊,有枕頭,就覺得眼皮忽然很重。”
“……”
她扯扯嘴角,點點頭,看著車子開出了商場車庫,往外淌著又急切的雨回公寓。
蕭津渡忽然騰出手開了音響。
甘望舒說:“沒兩分鍾就到了。”
“聽聽又不費電,咱一會兒在車裡聽完再上樓。”
“……”
他車裡音樂是聯網後隨機點的一個國語老歌列表,自動放了一首發行於兩千年的“你最珍貴”,張學友高慧君的男女合唱。
我會送你紅色玫瑰/你知道我愛流淚/你別拿一生眼淚相對
未來的日子有你才美/夢才會真一點
有時候甘望舒都覺得老天比她更知道些什麼,在合理安排一些他很爽的節目,因為她此刻在昏暗的車廂裡也能注意到開車的人在聽到這樣的歌詞後噙起的嘴角。
可是之前幾次和他打探他為什麼對她好,他總有合理到完美的借口,如果沒有,她怎麼會在這個雨夜陪他在這荒唐地聽情歌。
4分48秒的曲子果然在他們的短途回家之旅中放不完,所以蕭津渡到了不進車庫,在附近雨夜裡兜起了風。
甘望舒:“你別為了聽歌三過家門而不入。”
蕭津渡:“我又不是大禹,我要三十過。”
“……”她氣笑了,索性靠上車玻璃看車外,耐著性子安安靜靜陪他聽。
“說起來,我還沒送過你花呢,望舒。”
“……”甘望舒故作冷靜地說,“又沒生日,送什麼花。”
“非要生日才送,那多俗氣。我明兒給你送哈,你以後少氣我點。”
“……”
送你紅玫瑰=別氣我=我喜歡你?
第40章 與你耳鬢廝磨。
回到公寓, 暴雨如注。
甘望舒去洗了個澡,出來時整個臥室充斥著足以將世界淹沒的雨聲。她打開天氣預報,顯示著曼哈頓正在經歷一場大暴雨。
甘望舒不是很困, 尋思找個充電器給手機充一下方便玩時,上面進來一個電話。
鍾承敏的來電。
這家伙甘望舒今天對他觀感極其低,以前隻知道他是商人嘴臉, 現在發現竟然有些無所不用其極,當著蕭安老總的面居然如此貶低她。
她懶洋洋接起來, 並不主動說話。
“甘總睡覺了吧?不好意思, 兩地有時差但是不得不找你一下。”鍾承敏一如既往夾著爽朗笑意的聲音打著哈哈傳來。
“鍾先生什麼事。”她淡淡道, 順水推舟故作自己在休息。
鍾承敏道:“甘氏聯系我說,後期兩個項目你們那邊要換設計師,問我意見。”
甘望舒眯起眼。
鍾承敏:“甘氏說能保證項目最終還是和一期一樣呈現出來,不會有偏差, 甘氏不缺好的設計師。但是我好奇啊,甘總為什麼不接後期的項目了?我還是更心水你的目光和把控。”
甘望舒握著手機的指尖泛起了白,“是嘛, 如果鍾先生覺得需要我, 我再考慮一下調整工作, 能接, 我就還是接了。”
“那是最好了,說實話甘氏其他設計師的作品追逐新意, 甘總是唯一會在作品上保留古今特點, 結合名嘉國際厚重底蘊來做項目的, 我很喜歡,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這邊不行的話, 我需要一個能保證有你一樣目光的人來做總設計,不然這個合同可能籤不了,甘總是最理解名嘉國際一貫的風格的也最了解你們內部項目風格的。”
“行,我知道了。”
丟下手機,甘望舒走到窗邊看著瓢潑大雨,回想傍晚在家裡接的那個電話,甘興業在電話中安撫她說一定會為她爭取。
才幾個小時,目的竟然已經暴露了,這就要開始處理那些項目問題了。
真的是在騙她的……
她無奈清笑了一聲……可是沒有幾分把握她拿什麼跟他談條件。
回了神,她開門出去。
蕭津渡住在通道盡頭的房間,此刻房間灰色大門緊閉,他應該休息了。
已經兩點半,他昨晚又沒睡,依靠剛剛在電影院那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也不濟事。
甘望舒到外面轉了一圈,發現了一個安置在陽臺邊的吧臺,就過去了。
起初她沒喝酒,隻是靠著吧臺靜靜欣賞著漫天的雨,在這個得天獨厚的世界裡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固然有把握那幾個項目都能拿捏在她手裡,但是丟了這幾個項目,對甘氏來說也隻是一點小傷,她父親,家裡的老夫人,也許會生氣,氣急了,但是未必會被拿捏住。
就算真的短時間內被拿捏住,這個公司也隻是丟在她手裡再給她玩個一年半載罷了,絕不會真的拱手送她。
可是,兩年前她接手這個位置時,從沒想過有一天隻是為了撈一筆錢,隻是為了爭一口氣,她想,既然交給她了那她就一定好好工作,一定不讓父親失望的……
她還是覺得,他們欺負人,欺負她,不知道有一天蕭津渡知道了,會不會也是如此覺得,會不會依然站她這一邊……
她如果,真是小媽的女兒就好了,她不需要錢不需要甘家帶來的富貴了,他們本身就不想給她……不姓甘就不會被人算計了,也有疼自己的媽媽,也不會頂著甘這個姓和他小心翼翼道貌岸然地來往,一切好像都是康莊大道。
頂了這個姓,一切捉襟見肘,走哪兒都碰壁,沒人愛她,家人都在處心積慮算計她,唯一對她好的,喜歡她的男人,和她這個姓有著解不開的仇……
…
電影院那陣睡眠讓蕭津渡勝過在家睡半天,回來後躺了兩個小時就醒了。
眼看雨還沒停,也不知道家裡的小姑娘有沒有被吵到,有沒有睡著,他掀開被子起身出了門。
他房間隔壁是自己的健身房,再過去一間就是客房,他收拾給她住的房間。
此刻門開著,點著燈,蕭津渡好奇地站門口看了幾秒,又進去。
屋裡空蕩蕩,床上也沒人。
蕭津渡看了眼洗手間,裡面也空著,衣帽間裡沒開燈,他喊了句:“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