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有道理。”
甘望舒到得晚,那會兒餐廳基本隻有吃飯的人了,沒什麼人進出。
走了幾步忽然覺得眼角餘光有些許眼熟,就瞥了過去。
坐在高樓窗邊用餐的男人還是那樣的一身矜貴,吃得漫不經心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而對面,是個女孩子。
穿著一襲職業套裝的女孩披一頭灰藍色巴黎畫染卷發,職業又不失優雅,光看背影就覺得是個一等一的美人,有能力且漂亮的那種。
正要走,男人隨意地抬了個眸,忽然就和她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他一愣。甘望舒也一愣。
兩人對望幾秒後,在他對面的女孩子好奇地回頭看來時,甘望舒迅速轉頭走了。
蕭津渡下意識想起身,但又因為她極速的腳步剎住了。
文越寧回眸看他:“呀,該不會這位就是……那個女孩子吧。”
蕭津渡瞥她,欲言又止。
文越寧彎起眼睛笑了:“真的是?好巧哦。”她回想女孩子的一襲白色大衣裹水墨色旗袍,頭上插著一根桃花簪子,高貴得仿佛餐廳裡來個民國大小姐,讓人眼前一亮,流連忘返。
蕭津渡輕咳了下,繼續吃飯,“不好意思,其實最近鬧了點別扭,不然應該帶她一起來的。”
“鬧別扭,哇……”她嘖嘖感嘆,戲謔,“還沒在一起就鬧別扭啊,那真是,指日可待。”
“……”
“但她會不會誤會啊?我現在有點心虛,可不想給你們幫了倒忙,要不你發消息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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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津渡漫不經心道:“不是你想的那關系,她不會在意。”
“真的假的。”文越寧實在覺得是,但也不好在別人否認兩次的時候接連去八卦。
蕭津渡餘下的時間裡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小半個鍾後散席,文越寧開了車不需要他送,他就自己回了北郊。
上藍銀霜那兒走了一圈,甘望舒還沒回來,他就回了外婆那兒。
外婆已經歇下了,他自個兒在院子裡花壇坐下,安安靜靜等著對面的車子回家。
蕭津渡很少有這麼安靜無所事事的時候,手機也不看,工作也不想,也不準備上哪兒消遣,就坐在院子裡,吹著隆冬夜裡的冰霜晚風。
外婆中途醒來,看到客廳亮著光,下樓一瞧,發現消失半個月的人回來了。
老人家好奇地走到門口問他:“怎麼不進來?津渡,外面冷。”
“沒事,我不冷。您休息去吧。”
老人家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回去了。
蕭津渡仰頭看天,今天是北市跨年以來難得的好天氣,農歷十二,一輪快成型的明月掛在頭頂。
望月……等於,望舒。
他滿腦子都是那個人,或者說滿腦子都是文越寧那句話,她張口閉口都覺得她像他女朋友。
但怎麼能是女朋友呢,一開始她就是個妹妹,藍姨家的妹妹,現在的話,他不否認特別喜歡她這個妹妹,分分鍾想為她操心,恨不得給她把生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他就見不得她受苦,生活的苦,身體的苦,都不願意。
但真要扯開談感情,他就不願意去多想了,這種覺得挺愜意的日子,過一日算一日得了,兩人壓根沒法子發展什麼,這人整天氣他就算了,還天天想著斷絕關系。
人可不喜歡他。
光他喜歡有什麼用。
瑪莎拉蒂不知幾點在門外滑過,去車庫停了車後,開車的人沿著門口的長街回到家門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路過的人從外面看了進來。
江南花園全部是一棟棟的小木樓,幾層高,帶小院,山清水秀流水潺潺,門口的長道掛著一盞盞白玉蘭花樣式的路燈,在冬夜裡發著澄澈雪白的光,宛若月色。
北市的冬夜都安靜,人少,唯有風聲。
所以腳步聲很明顯。
蕭津渡起身出去。
甘望舒停在自家門口和他面面相覷,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都半個月沒見了,或者說鬧了半個月別扭了,這忽然見面,要怎麼打招呼啊?跟他打招呼他會不會不搭理她?
“嗨……”她弱弱地開了口,畢竟還欠他人情沒還。
蕭津渡沒說話。
甘望舒更加尷尬了。
想了想,她又找了句合理的話來社交:“你今天在這住?那……不早了,早點休息。”
“九點鍾,不早什麼?”
“……”甘望舒默默分析,“九點鍾外面的餐廳都打烊了,冬天嘛。”
“我又不打烊。”
“……”甘望舒那端著的假臉色有點掛不住了,委屈地嘟嘴,“那你想怎麼樣?不打烊,想打死我嗎?”
“……”
蕭津渡失笑,偏開頭,又仰頭看天。
甘望舒:“走了,晚安。”
蕭津渡火速過去,把鑽入院子裡一步的人一把帶出來。
甘望舒:“……”
她被一摁,背抵在了竹制的門框上,振得掛在上面的枯葉都抖落下來了。
“幹嘛?”她滿臉無辜地問。
蕭津渡語氣意味不明的:“半月不見,這就走了。”
甘望舒:“不是你自己玩消失嗎?消失的又不是我。”
“不是你整天期盼我從這世界上消失?”
“……”甘望舒低下頭,心虛地狡辯,“我沒有。”
“那我給你復述一遍那天你的話?”
“……”
甘望舒扭開頭要進去,又被人摁住動彈不了。
“你到底想幹嘛??都不早了。”她無奈地問。
他冷冷道:“我明天就搬走,來跟你道別的,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甘望舒欲言又止,委屈地嘀咕,“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愛住就住唄,但這大晚上的,你闲著沒事就撩妹去,和女朋友玩去,別在這浪費時間浪費光陰,我確實要睡覺了。”
“你知道人是什麼人嗎?就撩妹,女朋友,張口就來。”
“什麼人都和我無關,我要睡覺了。”
“沒心沒肺,就和你有關。是那老先生的侄女,那個律師,你說胃好了我才請人家吃飯的。”
甘望舒呆愣住,偷偷瞄他。
蕭津渡和她對望,“去睡啊,我看這麼缺德的你怎麼睡得著。”
“……”甘望舒默默切回上一個話題,“你請她吃飯呀,那你怎麼不喊我?我應該親自請她的。”
“誰敢喊,都不認識了。”
“……”
甘望舒靠著門,走也不是,停也不是,開口也不是,閉嘴也不是。
“不說話了?整天惹完我就不說話,老子真是活不過明天了。”
“你能不能別烏鴉嘴?”她抬眸瞪他。
蕭津渡忽然彎下腰和她平視。
甘望舒呼吸陡然間也因此屏住了:“幹,幹嘛?”
蕭津渡:“你能不能和我好好扯扯?你是不喜歡我總拿錢砸你呢,你覺得自己能賺錢,餓不死,不吃嗟來之食……所以是個有錢人你都討厭。”
“……”
“還是,單純不喜歡我這麼砸錢?”
“……”
“如果我不砸錢了,不操那麼多心了,你是不是就不會整天氣我想斷絕關系了?”
“……”甘望舒默默點頭。
他眉頭一皺:“但也不行啊,每天見面,看著你吃苦受罪還差點病死了,讓我不管,還不如給我來一刀。”
“……”
第30章 你女朋友喝醉了。
甘望舒也想不出辦法, 隻知道他們之間是個死結,他什麼也不管的話,就是她想要的斷絕關系之後的模樣。
但他想的是, 至少還要打個招呼吧?但是就連單獨打個招呼,他都無法接受。
看她滿目惆悵,愧疚中又充滿無措的模樣, 蕭津渡的心一點點碎了,又一點點發疼, 不願意看她苦惱, 他不願意看, 他喜歡小姑娘衝他笑。
“好了好了,我發現你啊,就是天生的,這無情無義的冷血模樣, 就是天生的。”
“……”
“你愛咋地咋地吧,見了面愛打招呼就打招呼,不打就算了。”
甘望舒呼吸一剎那停了。
蕭津渡直起身子:“隨你, 你開心就好。”
他推開她身後的木門:“進去吧。”
甘望舒靜靜看著他沒有動。
蕭津渡徑自轉身回去了, 關了門, 穿過院子進屋, 都沒再看她一眼。
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回去的,甘望舒完全不知道。
和小媽打了招呼, 就各自回房了。
北市烏黑如潑墨的天在她的無眠中走到霞光灑滿窗臺, 她一夜滿腦子都是對面的男人。
晚上下班碰見蕭津渡的外婆到藍銀霜這喝茶, 甘望舒和她打完招呼, 裝作有事,詢問了她一句:“蕭津渡今天回來了嗎?我有事問他。”
“他呀, 說他不來住了,回他漓園住了。”
甘望舒眼珠子不動了。
外婆笑呵呵道:“我問他為什麼,怎麼不再多陪我幾日。他說他要回去喂魚,他的魚都要餓死了。”
“……”
藍銀霜被逗得直笑,說那孩子就是喜歡開玩笑,他大概還是覺得自己的作息和老人家不一樣,待在這影響她休息了。
甘望舒像困在一個死胡同裡,進退不得,明明這就是她想要的結局,但是他真的走了,貌似以後確定不會再和她打交道了,她就覺得愧疚,對不起他。
後面到春節的半個多月裡,甘望舒都沒有見到蕭津渡。
北市這座國際大都城,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要不是他總主動出現,要碰面並非易事。
這半月裡,甘望舒弄丟了兩個項目,說是弄丟,其實是她主動棄權,一個依然是和蕭安有關系的項目,一個是她覺得麻煩事太多,沒有興致的。
這事兒讓家裡老太太知道了,在除夕夜的飯後把她好一通問責。
“上次名嘉國際的項目我聽說鍾承敏也是有意讓蕭安和甘氏一起合作,但最後鍾承敏知道合作無望,還是放棄蕭安選擇了甘氏。”
老太太看著她的目光滿是失望與惱火,“甘氏的業務水平在他們的選擇中,一直是佔據上風的,隻要甘氏拒絕和蕭安合作,最後合作方一定會拋棄蕭安,但是這次為什麼對方選擇了蕭安?而不是選擇甘氏?”
老太太中氣十足地冷眼質問。
“還有,你是養尊處優慣了?望舒?一個稍顯麻煩的項目你就不願意去費神,甘家養大你難道靠的都是西北風刮來的錢?你是完全不把錢當錢嗎?”
她非常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