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溫雪盈看了眼時間,提醒他:“周媛媛出去吃夜宵,已經二十分鍾了。”
陳謙梵也看了眼手表,倒是不急。
“如果她不狼吞虎咽——”他放下手機,開了免提,人往後靠椅背,慢條斯理地解開袖扣,接著是領扣,語氣微沉,“還來得及。”
溫雪盈熱著臉“嗯”了聲。
寂靜下來的氛圍裡,溫雪盈聽見熟悉的輕響。
是他解開皮帶扣的聲音。
然後是拉鏈往下滑,輕脆細微,但是因為誰都沒說話,就顯得鮮明,像一根火柴在她耳邊劃著,輕輕一燃,讓她臉色漲熱。
溫雪盈的呼吸急了一點,高頻率地吞咽口水。
然後問:“要開視頻嗎?”
陳謙梵說:“不要視頻,不安全。”
“喔……”
陳謙梵將他的襯衣團在手心,往旁邊沙發丟去,問了她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個問題:“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帶你看電影。”
“啊?”差點進入狀態的溫雪盈聞言,遽然一愣,“看電影?”
她認認真真地回憶了一番,“是不是那個很難看的喜劇片?我好像有點印象,怎麼了嗎?”
陳謙梵聲音很沉,他低眸看,用手淺淺握一下:“你那天穿了一件綠色的裙子。”
“嗯。”她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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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就記得這麼久遠的事,跟他相處的點滴,沒有刻意去銘記,回憶起來,都能說出個一二。
去年秋天,他們第一次看電影,他穿白色襯衫,她穿了那件無袖的收腰裙,露出手臂和鎖骨,飽和度很低的綠,顏色像秋天的樟葉。
陳謙梵說:“有照片嗎?發給我。”
溫雪盈稍稍一詫,而後遲緩地反應過來他想要做什麼。
她真的去相冊翻了翻,隱約記得那條裙子是有拍過的。
在她找照片的時候,陳謙梵又問:“你現在什麼姿勢。”
“就是……靠床頭,坐被窩裡呢。”
“換一個。”他聲線平靜,但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顏色。
她問:“怎麼做啊。”
“先墊一條毛巾,”陳謙梵逐步教她,“把被子掀開,分大一點。”
溫雪盈難為情地應了一聲,先把找到的自拍照發給他,而後掀開被窩,剛進行到這一步,又聽見陳謙梵沉沉問:“門鎖上了嗎?”
她說:“鎖了。”
保險起見,她還把室內所有的燈都關了。陷入黑暗裡,人就自如許多。
他嗯一聲,繼續教她怎麼做:“你先在外面轉一會兒。”
“轉多久啊。”溫雪盈咬著下唇,細眉輕蹙,有所克制。
她問得小心,輕聲細語,並沒半點流露,陳謙梵不滿,隻道:“我要聽聲音。”
“嗯……”溫雪盈把手機放到唇邊。
他如此要求著她,自己說出的話也變得渾濁破碎,極低的聲線和呼吸隔著聽筒傳來,說道:“進去吧。”
溫雪盈照做。
陳謙梵又道:“另一隻手,放上面。”
她繼續照做。
人對自己太過熟悉,沒有被擒制的刺激感,但好在某人指教有方,來得迅速,溫雪盈抓一下被單,跟他一起,看到亮光閃過眼底,而後煙花碎碎地落下。
片刻後,陳謙梵收斂了呼吸,問她:“感覺怎麼樣。”
她實話實說:“沒有你弄舒服。”
他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在溫柔鄉裡,浪潮尚未褪盡,於是連這點輕微的笑意都讓她覺得低沉蠱人。
溫雪盈耳廓的溫度沒消,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沒有親吻的話,這種時刻就顯得好幹澀。
陳謙梵大概同樣需要這點溫存,他問:“親一個?”
溫雪盈含笑應了一聲:“麼麼噠。”
陳謙梵又笑了一笑,很溫柔地說:“傻瓜。”
他將手裡層層的紙丟進垃圾桶,又抽了幾張,從底部箍住,緩緩地擦。
“雪盈。”
餘韻未消,他在動情至深的時刻輕喃,聲音太輕,含糊得讓人難以分辨。
“說你愛我。”
溫雪盈尚能保持清醒,沒中計,還有十分的骨氣能跟他叫板,嘟哝一聲:“憑什麼啊,你自己都不說……”
溫雪盈聽著他那頭隻維持了兩三秒的沉默,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她不願等下去,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很突兀的結束。
怎麼莫名會有一種在較勁的感覺呢?
她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都好幼稚啊。
把手機丟旁邊,溫雪盈把腦袋往枕頭裡一埋。麻麻酥酥的感覺未消,是他帶來的。
她睡不著,又打開聊天框,欣賞起了剛剛發過去的這張自拍。
這一邊。
陳謙梵清理了垃圾桶,又去洗了一下手,他衣衫齊整,回到電腦面前。
社會學院優秀畢業生的名單公布了出來。
他點進官網,正好看到晚上剛發的一則公告。
名單裡沒有溫雪盈的名字。
怎麼說呢?挺意外的,因為憑她的能力,拿到這個小榮譽並不難,但又不意外,自然了然,有人在從中作梗。
陳謙梵掃過名單,視線在一個叫餘濤的名字上面稍作停留。
他不認識這個餘濤,但是對他後面的指導教師頗為熟悉。
溫雪盈經常跟他聊她的學院的一些事,會提到這個王老師,王老師跟她師出同門,都是劉洋的學生,所以偶爾會一起吃飯,兩個教授的學生算是親近。
一個學院的專業很多、很雜,能勉強能跟她算得上同門的,也隻有這個男生了。
想到這兒,手機又響了一下。
陳謙梵偏眸去看。
溫雪盈問他:【你從看電影那次就開始想……我了嗎?】
很意味深長的省略號。
陳謙梵真誠地回道:【嚴格來說,是每一次。】
溫雪盈穿好了衣服,刷牙的時候,等來他的一個語音。
點開,就聽見男人的聲音,欲望消弭,但仍然富有磁性:“每一次見你,都很想——”
後面,沉到趨近於消音的低磁分貝,兩個字,補充了她的省略號。
讓她牙刷蹭在牙齒上,都倏然覺得快擦出火來。
肉眼可見,鏡子裡的她,一張白皙的臉霎時間熟透了。
溫雪盈怒斥:【可惡,你就是假正經!】
陳謙梵倒是磊落淡定:【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正經人。】
溫雪盈繼續怒斥:【大尾巴狼!】
過幾秒,他又發來一條語音。
隻有兩秒鍾。
她把手機放到耳邊,聽見他說了四個字:“晚安,愛你。”
溫雪盈淺淺地愣在他平靜又和煦的聲音裡。
草率草率,太草率了。
不過……還挺甜的。
讓她託著疲憊的身子也不由地失了眠。
溫雪盈本來不打算理了,但意猶未盡地聽了好幾遍,臉上掛著笑回復:【好的】
陳謙梵旋即:【就這樣?】
溫雪盈:【不然呢,你求我啊[勾手指]】
事實證明,人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骨氣,比如欲望急需被滿足,或者,濃烈的渴求滋長,惴惴不安的心神亟待撫平。
陳謙梵:【求你了】
陳謙梵:【溫雪盈,說你愛我】
第58章
陳謙梵如願以償地聽到了一句“我也愛你”, 她聲音虛虛的,可能是覺得難以啟齒,也可能是困了。
他的心裡並無波瀾, 這一來一回的話, 任務感很重, 說它是情話也好, 玩笑話的話, 也能成立。
他平靜地保留了語音,口頭的乞求點到為止。
晚上睡前, 陳謙梵接到了朱思雲的電話。
“媽。”他問, “怎麼了?”
沒有事情的話,他媽一般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噓寒問暖在微信就可以完成。
朱思雲溫溫柔柔的聲音傳來:“你有沒有問雪盈婚禮的事啊?我們要安排時間和她家人討論討論的。”
陳謙梵說:“那天提了一句, 沒有聊多,她最近有很多事情需要協調, 我不想煩她, 過了這陣子吧。”
朱思雲:“因為今天和老陳商量了這個,我們希望今年下半年能盡快辦好,就當了了一樁心願。不然一直拖著,沒有儀式就覺得缺了點什麼。哪有娶新娘子不給人家穿婚紗的機會, 是不是?你爸還總是說, 怎麼就這樣悶不做聲地就結了個婚, 都沒什麼感覺, 禮炮都沒放一個……”
陳謙梵打斷母親的絮叨,說道:“我知道你是好心, 不管怎麼樣,以她的意志為主。我們兩個都不急, 不用為了儀式而儀式,如果她想六十歲辦,我也可以再等三十年。”
朱思雲了然,嘆一聲:“對不起,媽媽不是想指手畫腳。”
陳謙梵說:“不能怪你。”
他頓了頓,語氣略顯慚愧:“我也還沒有正式地求過婚。”
沒有求婚是真的,一是因為沒有經驗,還有一個原因,當時決心領證的時候,溫雪盈看起來並不想走這些繁瑣的流程。
——要不要和我結婚?
這話是他問的沒錯。
溫雪盈也沒扭捏。
那時候他們的關系僅僅停留在吃了幾頓飯的層面,連男女朋友的身份都沒有明確地確立過,她答應了他:“那能不能早一點領證?”
陳謙梵問:“你想多早?”
“一周之內行嗎。”她說,“反正早晚都要結的,也省得我糾結了。”
雖然是他提的結婚,但又怕他覺得太倉促,溫雪盈問他:“你還會改變想法嗎?你有一周時間反悔,不想結婚盡快跟我說。”
她的利落語氣,幾乎快要跟一句後話:別耽誤我找下家。
陳謙梵說:“我不會反悔。”
他後來才知道,溫哲答應給她買房子的事情。
她當時很急於拿到一部分財產,越早到手越好。可以說是一個讓他難以理解的理由,把她推入了婚姻的大門。
因為溫雪盈很懷疑她這個不靠譜的爹,會不會某一天讓她多出來一些素未謀面的兄弟姐妹。
這是她最深的顧慮。
萬一溫哲真的在外面和別的女人有了個男孩,或者好幾個男孩,她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
所以她需要一點靠山,因為絲毫不信任父母的愛意,很直觀地來看,這靠山就是錢,兩百萬不是大錢,但足夠讓一個小女孩買到安全感。
所有東西都是虛的,隻有錢是真的。
於是為此,他們就這樣倉促地走完了結婚的流程。
那時候覺得省事的每一步,如今看來,省略的部分卻都成了遺憾。
第二天,陳謙梵去見了廖琴。
在一家蒼蠅館子吃飯,他想跟她媽媽聊幾句溫雪盈畢業工作上的事,養護醫療,在這一些方面,陳謙梵雖然能幫上忙,但顯然是比不上廖琴的人脈積累,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不必去走彎路。
陳謙梵也不是傻子。
他進去後,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廖琴。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