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超市碰見她,聊了兩句,感覺她怪怪的啊。”
他問:“哪裡怪?”
阿姨說:“她跟我說什麼……不想要你了,我也不懂什麼意思,怪怪的。”
陳謙梵神色微動,本就漆黑深邃的眸子又變沉冷了一些。
緩緩思索。
幾秒後,眼神又變得堅定許多,看著阿姨說:“她不會。”
他走下電梯,聽見阿姨很操心地在後面問:“哎呀,快去鞏固一下感情啊小伙子。新鮮感,記得給她一點新鮮感,重要的很,知道吧?!”
說完,阿姨還為自己拯救了一樁岌岌可危的婚姻而感到慶幸似的,嘆了聲氣。
於是,陳謙梵的耳邊就縈繞著這聲“不要你了”和一句尖銳“新鮮感”進了家門。
他邁進門檻的時候,就聞到了家裡有煮過飯的香味,溫雪盈正單膝跪在凳子上,很隨意的姿態,正俯身在餐桌上拿一雙筷子品嘗著什麼。
一見他進門,她放下筷子,突然站直身子,捂住了屁屁。
他換好鞋進門,走過來:“還疼?”
溫雪盈退了兩步:“不不不……”
陳謙梵笑了,沒逼上前去,他把手裡東西放下,在餐桌前坐下,招招手:“過來我揉揉。”
溫雪盈又是瞳孔一緊:“……!”
見他眼波靜靜,好像真是恢復正經人姿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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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戒備走過去,在他腿上坐下,挪一挪,讓自己坐得舒服點。
“你不喜歡我怎麼做,我不會為難你,及時溝通。”陳謙梵一邊說,一邊幫她解開圍裙,“可以?”
溫雪盈說,“沒不喜歡。”
他輕輕拍她的腰,“那就別這麼謹慎,我會自責。”
小情趣而已,也犯不著自責吧?溫雪盈眼珠子轉轉,冷不丁地交代說:“我隻談過一個,不過高中有過一個喜歡的人。”
聞言,陳謙梵的笑意收了收:“每天都得給我介紹一個新鮮的男人?”
“……”好神奇的思路,他應該問的難道不是她喜歡的人是誰嗎?
溫雪盈:“是你問的呀。”
“現在不說這個。”他臉上沒有悅色。
“哦……”
她對他的心機已經了如指掌。
現在不說,去床上一邊折磨著她一邊說?
心機男!
陳謙梵解開了她的圍裙,放到一旁。
緊接著,溫雪盈的手腕被他捉住,他舉起來看了看,陳謙梵突出她腕骨的一塊紫紅,小小的,不顯眼,他倒是眼尖看見了:“手怎麼了?”
“沒什麼,剛剛做飯撞油煙機上了。”
陳謙梵說:“總是磕磕碰碰的。”
沒有怪罪,語氣裡隻有幾分牽腸掛肚的擔憂。
溫雪盈說:“我以前也不這樣啊……”
他想笑。
總說以前不這樣。
有人疼了,就不知道輕重了。
傷勢不重,陳謙梵沒再急著出去給她買藥,隻是輕輕地低下頭,親了一下她的傷痕,低聲而溫柔的:“給你療傷。”
這樣講話果然貼心,聽得她耳熱。
溫雪盈看著他垂下的眼睫,
還沾著窗外的風雨氣息,雖然親的是手腕不是手背,他安靜低眸的樣子讓她想起俯首稱臣這四個字。
定格了片刻,溫雪盈不好意思地收了手,囫囵地擦一擦。
“我做的炒飯,你快嘗嘗。”她指著桌子上的蛋炒飯,“這次應該精進了。”
炒飯還行,雞蛋的鹽粒子沒攪碎,像被腌制過的鹹,一口咬一塊鹽,他差點要放下筷子,對上她期待又溫馨的眼神,忍辱負重道:“的確有長進。”
他們之間,不管有什麼裂縫嫌隙,他都希望她能高高興興的。
溫雪盈等他吃過,才從自己碗裡嘗了一口。
“媽呀,我要吐了……”
她這回自己都吃不下,用掌心託住一團米飯,丟進垃圾桶。
陳謙梵說:“有一點鹹,無傷大雅。”
溫雪盈笑了:“你也不用這麼縱容我吧,這個雞蛋是個意外,絕對是意外。”
她把煎壞的雞蛋用筷子掃開,讓他嘗嘗飯,又說著:“對了,我過兩天去拜佛,有一個寺廟很管用的,你要不要去試試?”
陳謙梵問她:“我試什麼?”
溫雪盈頓了頓:“你不信這個是嗎?”
“也不是。”他想著說:“拜佛就可以不受苦嗎?”
溫雪盈被他一句話問在那裡,不知道怎麼接茬。
陳謙梵說:“我隻是覺得,酸甜苦辣都是人生必經,拜佛不會幫我節省任何一種情緒。難關我還得自己過,路我還得自己走。”
“沒有什麼捷徑可言。”
見她眼含思考,像有些懷疑自己本來就不堅定的信念,他改口說:“當然,信則有——要我陪你去?”
溫雪盈搖頭。
陳謙梵沒有再問下去,起身到廚房,“來學打雞蛋。”
溫雪盈跟過去,廚房裡香氣飄飄還沒有消散,長長的窗格映著兩人緊貼的身影。
玻璃就像是熒幕,日子就是這樣過的,好的壞的,在煙火裡一幕一幕演繹。
溫雪盈被他摟在身前,陳謙梵從後面抱著她,輕輕地握著她的手,他的掌心比她的手背熱。
他手把手地教她,怎麼打,放幾勺鹽,再倒進鍋裡。
溫雪盈提著鍋把手,費勁地往上顛了一下。
陳謙梵的手掌覆過來,給她一把力,雞蛋就翻滾了一圈。
他說:“鍋很沉,顛不動就不顛,沒有廚藝比賽等著你參加,也沒有難關等著你闖,做到這樣你已經很出色了。作為你唯一的開門顧客,我說好吃就是很不錯。”
說著,陳謙梵低眸看她,鄭重地說著:“明白了?”
溫雪盈笑說:“你就是慣著我。”
陳謙梵說:“就這麼一個三歲的小寶貝,不慣著你慣著誰?”
她憋不住,低下頭笑一聲。
雞蛋煎好被撈起,放入她的碗中。
溫雪盈打量著他,問:“你剛剛回來的時候是不是不開心?”
陳謙梵反問:“有嗎?”
“有啊,你的眉毛是皺著的,雖然隻有一點點,但是被我發現了。”她說著,用手指輕輕劃過他的眉心。
陳謙梵想起剛才大放厥詞的那個阿姨。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旁人的挑撥對他來說不會構成超過1%的威脅。
即便有所遲疑,也隻是短暫的。
在誤會講清之前,在溫雪盈親口說那些話之前,他一定是站在她這邊的,不需要解釋和理由。
“原來這麼明顯。”
陳謙梵目色微黯,胸膛深處有輕輕嘆息,他用手掌託著她的臉頰,沉了嗓音,“我錯了,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溫雪盈不明所以地問他。
他每次道歉都很真誠,讓她覺得心髒軟軟。
陳謙梵說:“以後不會把不好的情緒帶到家裡。”
……唉,還以為什麼大事呢。
她旋即說道:“可是我不介意啊。”
亮亮的眼睛眨一眨,溫雪盈看著他說:“我不介意你有做得不好的一面,不介意你會在我面前難過、脆弱,不開心,甚至生氣!因為你是我喜——你是我老公,你能包容我我當然也會對你好的。”
她講得好認真,像小朋友在交換承諾。
陳謙梵在想,難過或者脆弱嗎?他還真不多。
隻不過因為……有人莫名其妙衝他說了句“你老婆不要你了”而已。
的確有那麼一個瞬間,陳謙梵感覺自己亂了。
不是思路亂了,不是頭發亂了。
是心亂了。
遭人恐嚇一般,他六神無主了短暫的幾秒鍾。
即便很快恢復平靜,但那種陷落失重的危機感,不論回憶幾次都會卷土重來。
溫雪盈絲毫察覺不到他的心神動搖,繼續認真地說:“不光是今天,以後你有什麼不開心也可以和我說一說,就像我總是纏著你吐槽我媽一樣,傾訴是有用的。”
陳謙梵淡聲反問,“我有什麼不開心?”又好似在自問。但並沒有確切的答案。
陳謙梵已經過了逢人就傾訴的年紀了。
溫雪盈想了想說:“就什麼科研任務啊,同事不合啊,學生管不動啊,你說說看嘛,我願意聽的。”
他想了一想,說:“我不開心,我回來34分鍾了,你都還沒親我。”
“……”溫雪盈看著他頗為期待的一雙眼,踮腳,吻在了他的頰邊,輕輕一下。
陳謙梵被吻開一點笑意,喊她:“雪盈。”
“诶。”
他安靜地清理桌面,看著她心滿意足地吃著他煎好的雞蛋:“你不用為我考慮太多,享受我的服務就好,我沒有什麼痛苦,也不用你幫我承受。”
說著,頓了一頓,“不過——”
她抬起錚亮的眼睛:“不過什麼?”
“在我累的時候,讓我靠一會兒。”
陳謙梵的聲音微低,妥帖地安排好每一件事情,直到這時候才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脆弱在釋出,還有不舍。
他說:“我是需要你的。”
第44章
被人需要是一種很不錯的感覺。
溫雪盈在刷牙的時候, 腦子裡還回響著他的那一句:我是需要你的,想著想著,她默默地咧著嘴巴笑了, 笑著笑著, 又憂愁地想了很多。
緊急地吐了沫子, 擦完臉, 溫雪盈到外面客廳, 看見正在沙發上坐著玩手機的陳謙梵。
她今天化身老母親,語重心長:“但是你也不能總是自己消化呀, 負面的東西淤積下來就會變得很累, 氣血不足,痛經,乳腺結節……”
溫雪盈一邊數著, 一邊掰著手指頭,還有什麼病來著。
陳謙梵不鹹不淡地出聲, 提醒她:“暫時沒有這一類困擾。”
“男人也會有的, 男人可能會有……”她拿出手機,準備百度一下,“等等,我查一下。”
“與其說消化, 不如說調整。”
陳謙梵淡定地告訴她, “心裡有什麼想法就像線頭一樣扯著難受, 那就慢慢地清理, 總能清理好。畢竟心結這個東西,最終還是跟自己作鬥爭。”
聽他解釋著, 溫雪盈默默停下了打開搜索引擎的手。
有時他真不是在說什麼謙讓、縱容之類的話。
是他太豁達,過去的痛苦不算傷痕, 現在的問題總會解決。
不會矯情地傷春悲秋,也不會憂心忡忡地焦慮未來。
一個人強大到萬敵不侵,圓融到沒有人生裂縫,旁人連乘虛而入的機會也沒有。
說真的,就算她作為一個追求者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都會感到束手無策。
到底要怎麼追求這樣的男人呢?
他太會換位思考,也太懂得人心,善於權衡。
如果不是他主動愛上,答案是無解。
溫雪盈安靜了一會兒,答不上話,再去看他,發現陳謙梵手機橫屏,不是看劇就是在打遊戲。
果然,她一湊近,就看到了花裡胡哨的遊戲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