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盈給他解釋說:“我上回不是不小心把腿翹到你身上了嘛,把你弄醒還挺過意不去的,然後有一次早上還不小心抱了你,可能你不會計較吧,但是我心中有愧,加上我睡姿一直比較豪邁,睡著了就不受控制的,就……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屢屢發生,我們還是分開睡比較合理,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果斷說。
“……”
溫雪盈愣了下。
她以為夜裡被她弄醒,陳謙梵勉強算個受害者,能跟她在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
沒想到,他居然覺得不怎麼樣?
“那,”她想了一想,考慮著還有什麼合適的說辭,“那……”
陳謙梵沉吟片刻,好似斟酌完畢,瞥一眼床上兩個春卷,又改口道:“不過也好。”
她如蒙大赦,重重點頭。
而他下一句接的是:“既然這樣,我可以脫衣服睡了。”
“……啊?”溫雪盈一呆。
他用手指挑開一粒睡衣的扣子,動作十分的慢條斯理,沉聲給她解釋:“實不相瞞,我一個人的時候,有裸睡習慣。”
裸睡?
好小眾的癖好。
溫雪盈趕緊抬起手,企圖制止他的動作:“等等,你先別急,那個什麼,你讓我梳理一下這件事!”
她按著太陽穴,滿腦子都是:裸睡習慣,裸睡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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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法律規定性生活是義務,那有沒有婚內耍流氓罪啊?
如果他想裸睡,她不讓,婚姻法保護的會是誰?
溫雪盈的大腦緩慢但努力地運轉著,瞥一眼陳謙梵的手,驚呼:“我讓你等一下!”
聞言,他順她的意,減速了動作,但並沒有真的停下。
她看一眼他寬松的睡褲,很快一眼及時收回,忙不迭問:“你的褲子也要脫嗎?”
陳謙梵從容不迫:“不然?”
褲子不脫怎麼叫裸睡?
“難道內褲……也……?”她說這話時,耳梢已經紅得快發紫了,怕他的褲子下一秒就要掉下來,溫雪盈的視線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趕緊往旁邊牆上看,眨都不眨,自證清白。
陳謙梵沒再說話,隻是輕輕挑眉,用一種“你說呢”的表情望著她。
他好像認為她可以自然領悟。
但是,溫雪盈能領悟什麼啊。
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脫、還是不脫啊?”她支支吾吾地問出了聲。
見她如此慌張,陳謙梵一邊將睡衣脫下,露出肌肉線條清晰、緊實又漂亮的上半身,一邊妥協道:“褲子保留。”
“那就好那就好……”
溫雪盈松了一口氣,看著他寬肩窄腰的絕頂身材,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咽動作。
既然不脫褲子,隻是上衣的話,好像也能接受了。
陳謙梵將睡衣拎著,一抬手,丟到房間角落的小沙發上。
看來他今晚是不打算穿著衣服睡了。
但溫雪盈仍然企圖跟他打商量:“那你能不能盡量不露出你的……肉.體,比如手臂、肩膀部位,你可以鑽在被子裡睡。”
她說完就覺得自己有點得寸進尺了。
陳謙梵自然也這麼想,定定地望著她:“沒有這種可能。”
溫雪盈瞧著床上兩層鋪蓋,思來想去,最後,小心地問:“如果我現在說,把這個放回去,我們還是像原來那樣,就蓋一床的話,你是不是就不裸睡啦?”
陳謙梵想了很久,像是很糾結於做出決定,最後點了頭,略顯為難,但也勉強接受的樣子:“也好。”
“好好好。”
折騰了半天白折騰。
溫雪盈往床上一躺,四肢拘謹。
怎麼感覺……她掉進了一個圈套?
但是細究邏輯,似乎又合情合理。
經她的卑微建議,陳謙梵採納了“自己用自己的床頭櫃”這個合理idea,他折起金絲邊的眼鏡,放下時,溫雪盈瞥了他一眼。
陳謙梵說起工作的事:“環境是很關鍵的,有沒有培育你的土壤,是不是喜歡的氛圍,比起薪水前程,或者說,你想要在職場上有所學習、積累,這些反而更重要。”
溫雪盈抬起眼睛,對上他正在下落的視線。
他繼續說道:“因為你的工作期會長達幾十年,盡量讓幸福指數排在功利的前面,不然會被繁瑣的東西綁架,導致忘了怎麼享受生活。無效的勞碌隻是消耗,帶來的金錢也不會保證快樂。”
溫雪盈說:“可是沒錢更不快樂啊……”
陳謙梵一針見血道:“你現在應該沒有這樣的困擾。”
雖然還稱不上大富大貴千金小姐,但溫雪盈好歹也算個中產家庭出身吧。
確實,她不愁錢。
不愁錢就不用卷。
這事還挺現實的。
她說:“也是。”
接著又問:“你跟你的學生也說這些話嗎?”
他是真的現實:“看跟誰。”
陳謙梵的直白銳利有時出乎她的意料,比如刀頭舐血,比如享受生活比金錢重要。
對她來說,又無疑是受用的。
陳謙梵應該是困了,沒聊太多,他沾了枕,有入睡的趨勢。
溫雪盈撐起身子,往下看他。
她突然腦子裡想到一件事情,並不是一直在糾結考慮,而是這一刻恰好想起:
他好像……好久沒跟她貼貼了。
溫雪盈被自己弄得害羞撇嘴,說:“記得麼,我還欠你一頓飯呢。”
他沒什麼情緒地應一聲:“嗯。”
“你沒興趣?”
陳謙梵睜眼,聽她話裡有話的樣子,問:“怎麼了。”
“沒什麼啊。”溫雪盈躺下,“不過你這兩天好像總是在對付學生,是不是沒精力啊?”
這話就真有點醋味了。
好像還是頭一回。
陳謙梵不覺莞爾:“明天開始對付你。”
溫雪盈急忙拒絕:“別!”
他突然欺近了她,然後伸手過來,一邊輕笑著,一邊說:“又要、又不要,你真難猜。”
“……”
隨他傾身的動作,低啞的聲線恰好劃過她的唇角。
溫雪盈心一驚,抿了抿嘴唇,斂眸就看到滾動的喉結。
她忙問:“你是要開燈嗎?”
他說:“扯被子。”
“……唔。”
因為她剛剛一番折騰,被子分布不均,她那邊短了一節,也不說。
陳謙梵給她蓋蓋好。
“要還是不要?”他又問。
溫雪盈腦子短路,順口就應了句:“要。”
答完才慢吞吞思索,要、要什麼來著?
他帶點笑意躺下。
溫雪盈說:“那我可說清楚了啊,我要是再碰著你踢著你,就不關我的事了。”
陳謙梵處之泰然:“你就是睡在我身上也沒關系,不用謹慎。”
你那是沒關系嗎?我看你是求之不得吧——溫雪盈突然腹誹了這麼一句。
緊接著,她又被自己弄害羞了,急急地背過身去。
-
幾天後是外婆的忌日。
溫雪盈跟著媽媽和妹妹一起去了一趟山上,秋風蕭索。
在她18歲那年病逝的外婆,被定格成一盒小小的骨灰,放進小小的磚塊裡。
是媽媽用來警告她,得了關節炎、火化的時候腿都伸不直的外婆。
溫雪盈對此有強烈的畫面感,在那一年,葬禮的現場。
以前總有人問她,為什麼選社會學這種冷門的天坑專業。
溫雪盈還會講一講她的遠大理想,可是如今,實在太遙遠了,離她理想的光輝已經過了六七年。
在她十八歲的時候,她也曾經抱有過熱情。
但等到再後來有人問,她隻會敷衍地回一句,調劑的。
溫雪盈對著外婆照片上的音容笑貌看了一會兒,被溫雨禎喊了聲:“走啦,下山!”
她跟過去。
廖琴嘴皮子磨破,老生常談:“你明年畢業忙,但不是六月就畢業了嗎,不還有半年嗎,就算找工作忙,半年還找不著?真找不到也罷,就在家專心備孕,小陳掙這麼多,還養不活你一個嗎?正好也省得那些用人單位廢話找事,生完了再去上班最好,你這學歷,不愁找不到工作。年紀大了,難生,現在是最好的時候。”
溫雨禎打斷說:“哎呀媽,你還惦記你的龍寶寶呢,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有人把生孩子看的比事業還重要的?你這話放到網上是要被鞭挞的,把自己姑娘當生育機器!可恥,可惡,可恨!”
溫雪盈默默給她點贊。
“有你說話的份?”廖琴見招拆招,“那你就別把我放到網上。”
她瞪了一眼溫雨禎:“讓你姐早點生,還不是因為生你的時候我累死累活,等你年紀大了再懷個孕看看,有你罪受的。”
溫雨禎小嘴叭叭的:“我就說我就說,略略略。”
她略完了,瞧著溫雪盈:“你也是,你笑什麼笑,媽說的不對嗎?姐夫這好基因真是讓你撿著便宜了,趕緊給我生個智商超群的小外甥女玩玩,聽見沒。”
溫雪盈倒吸一口氣,正準備嗆她。
走在前面的廖琴又開口了:“什麼意思,我們家基因不好是吧?你姐不聰明?不聰明怎麼保送的,為什麼找你姐夫這樣的?因為他才配!”
溫雪盈差點嘴笑歪。
廖琴瞅她一眼。
她眉飛色舞:“嗯吶,還不錯吧~”
不管廖琴嘴上怎麼說,她是打心眼裡為自己的女兒感到驕傲的。
倆人唇槍舌劍完了,溫雨禎挽著溫雪盈,湊到她耳邊低語:“你說,要是媽知道你倆還沒do過,她會不會一腳把你踹下山?”
溫雪盈嚇一跳:“別在這說呀。”
“你都多大了,還成天談性色變,這有什麼不能聊的?”
溫雪盈悶悶不語,沒接她的茬。
過了一會兒,她自言自語一般出聲:“我在想……”
“嗯?”
“他之前說過一次,他想親我,是不是代表喜歡我啊?”
溫雨禎:“喜不喜歡你我怎麼知道,但是正常人都有欲望啊!天天睡一張床還不能把你怎麼著,也就姐夫脾氣好讓著你,如果我是男的,早就把你按在身下x得嗷嗷叫。”
溫雪盈大開眼界:“……溫雨禎,我總算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嗯哼,你早就該知道。”她滿臉通黃,斜眼笑,“話說回來,你騎在我身上嗷嗷叫也行,更刺激。”
“……”
嗷不嗷的不重要,比較中傷她的是那句:喜不喜歡你我怎麼知道,但是正常人都有欲望啊。
溫雪盈思考了很久這句話,思維有些扭轉不過來,像跌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旋渦。
這一天下午。
她去學校實驗室找陳謙梵之前,在學校外面逛了一圈超市。
排隊付錢的時候,看到貨櫃上的安全套。
溫雪盈正在走神,眼神盯著那一塊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