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迷離的燈光下,少女膚色白皙,五官精致,雖然眉眼之間有倦色,掩不住本就年輕漂亮的模樣,輕而易舉得到所有員工的認可與尊重。
而她最為最年長、資歷最深的鑑定師,還要屈於檀灼之下。
許晝嗤笑了聲:“不會是不敢吧?”
童童聽不下去這激將法,本來她就發現檀老師最近和朝總關系怪怪的,許老師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她提醒道:“集團大boss哪有時間參加我們這種聚會。”
沒想到許晝完全聽不懂她的暗示,還陰陽怪氣地扭頭跟自己老公說:“哎呀,這年頭誰都能稱呼個‘總’,是吧,我家隋總。”
‘隋總’隻是在江城一家傳媒公司當總監,出門在外,確實也有人稱呼他為隋總,但被老婆在眾多同事面前調侃,還是謙虛道,“稱不上稱不上。”
檀灼放下手裡喝光的荔枝酒,玻璃酒杯與桌面碰撞出細微聲響,她淡淡溢出了個單音節:“哦。”
“他膽子小,見不得人。”
“嗤——”
就在許晝準備趁勝追擊時,半掩的房門被推開。
入目是戴著經理牌的負責人與一眾服務員魚貫而入,梅溪汀反倒落在最後。
每個服務員手裡都捧著託盤,皆是菜單上最貴的菜品,甚至還有幾瓶高級葡萄酒。
有同事驚呼,“哇,梅老板今晚是大放血嗎!”
端著荔枝過來的梅溪汀也有些懵,他隻是去問問有沒有荔枝,師妹從小就喜歡吃荔枝,隻要有荔枝,心情會好很多。
豈料經理非但準備了新鮮荔枝,還親自帶了一堆菜品和酒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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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汀搖頭:“不是我點的。”
眾人:“啊?”
他們這是遇到什麼心情好的貴客。
跟電視裡演的那樣,大佬貴客一高興,直接把全店所有客人的單都買了。
聽到她們竊竊私語,有認識酒某位男同事心裡嘀咕,那也不能隨隨便便把這種級別的酒送出來的。
下一刻。
卻見經理準確地走向坐在角落閉目養神的檀灼,恭恭敬敬道:
“朝太太晚上好,這是朝先生為您開的羅曼尼康帝、慕西尼,以及……等特級葡萄酒,皆是您生日年份。”
足足十瓶不同品牌的特級收藏酒,共同點全是檀灼生日年份。
這種限量且收藏款的酒種,極少有會所可以挑年份,即便有也是當作鎮店之寶收藏的,哪有說開就開的。
甚至外面展櫃都沒有放,而是私藏,不對外公開。
更別說一口氣集齊十類,還準確找到檀灼的生日年份。
這簡直天方夜譚。
“天吶,好浪漫!”
前臺小姐姐緊攥著童童的手:“啊啊啊,上次這麼激動,還是親眼看到檀老師的老公英雄救美。”
懂酒的同事反應過來:“臥槽,消費第一才能點1瓶藏酒,檀灼老公一口氣點了10瓶?!這得多少錢?!”
這邊,會所經理恭敬道:“朝先生說不打擾您與同事團建,祝您今夜玩的愉快。”
“晚點,他會來接您。”
臨走前,經理客氣地回復那位同事,“朝先生是我們會所的特別貴客,點酒不限次數,不限額度。”
能進這間會所,他們都是跟著梅溪汀來的。
現在聽到這種級別的人物,那就是活在傳聞裡。
齊刷刷看向檀灼。
她老公到底什麼來頭?!
檀灼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裡,表情慵懶倦怠,在聽到經理話後,沒有任何受寵若驚,仿佛見慣了這種事情。
畢竟——
朝徊渡動輒送她的禮物都是上億,現在不過是幾瓶酒罷了。
至於生日年份。
檀灼抿了抿唇,強迫自己不要被他這些小手段給迷惑住。
某個男同事小心翼翼問她:“可以喝嗎?”
檀灼隨意擺擺手:“喝吧。”
很快,梅溪汀便得知前因後果,他也很無奈。
準確來說,許晝的水平沒有檀灼高,即便把復雜的項目給他,他也鑑定不出來,倒是沒想到,居然心裡怪上檀灼了。
不過自從經理送過酒後,許晝再也沒說過話。
她不是傻子。
她老公也認識酒,當然知道這裡面蘊含警告意味。
朝徊渡今天本照常去接古董巷子接檀灼,豈料那扇向來半開的雕花窗,關得緊緊的,而整間工作室都空無一人。
崔秘書親眼看到向來淡定從容的boss眼底極快閃過一絲波瀾。
不像是生氣,反而更復雜。
幸而他及時詢問了太太身邊的保鏢,得知太太今晚和同事們一塊去團建。
保鏢也覺得迷,他以為太太會跟朝總說啊。
況且朝總也沒讓他們時時刻刻匯報太太的行蹤,隻是有危險或者意外時,才會匯報。
崔秘書說完檀灼行蹤後,小心翼翼詢問:“讓司機開到‘羨鬱’嗎?”
“那裡也是薄總的產業。”
如今整個江城說得上名號的娛樂場所,基本都與薄憬有關,要麼他名下的,要麼他投資的。
這方面他眼光極好。
“她不想看到我。”朝徊渡淡淡地開口。
這幾天,檀灼難得願意出去聚會,便不打擾他。
朝徊渡讓人將車開到會所停車場,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檀灼身邊的保鏢這次懂事了,實時進行匯報,崔秘書代為轉播……
直到聽到檀灼被同事為難。
男人原本淡然的眸子才有了變化,給薄憬去了電話,將封存在他手裡多年的酒送幾瓶去包廂。
薄憬擅長愛酒且會藏酒,朝徊渡所有藏酒,都由他保存。
所以泰合邸這裡,才沒有一瓶酒,甚至沒有酒櫃。
檀灼沒用朝徊渡接,而是早早地讓梅溪汀把自己送回泰合邸,那十瓶葡萄酒,她一口沒喝。
朝徊渡車子一直停在會所門口。
崔秘書這邊得到保鏢通知後,都不敢看朝總臉色。
朝徊渡早就猜到,心平氣和地讓司機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梅溪汀覺得古怪:“後面那輛車怎麼一直跟著我們?”
坐在副駕駛的檀灼比他敏銳多了,早就察覺那輛熟悉的賓利,“不用管。”
梅溪汀也反應過來:“你老公啊。”
檀灼沒答,對這個稱呼有點不感冒。
梅溪汀:“你們冷戰也快一個月了,還沒好?”
檀灼:“好不了。”
梅溪汀作為知心師兄,趁著無人,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看朝總對你挺上心的。”
天天接送不說,門口垃圾桶的鮮花最近就沒斷過。
一個送,一個扔。
檀灼不準備多說,醉意上來幾分,倦倦地靠在椅背:“沒什麼,是我情緒有問題,想通就沒事。”
如果想不通……
她一定可以想通。
梅溪汀從來沒見自家師妹這麼疲倦脆弱的模樣,忍不住凝眉。
她精神百倍地熬夜鑑定感興趣的古董時,才過去不到兩年。
順手調低了空調冷氣,“你睡一會吧。”
回到泰合邸後。
黑色賓利也停在旁邊,男人冷峻到近乎漠然的面容出現在車窗旁,卻紳士禮貌地對梅溪汀道謝:“有勞梅先生送我太太回來。”
這是梅溪汀第一次與朝徊渡正面相見。
完全被對方氣場碾壓。
梅溪汀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笑得讓人如沐春風:“不客氣,畢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
而後關閉車窗,對自家師妹道,“再不下去,你老公要讓保鏢來砸車了。”
檀灼方才迷糊了一陣兒,現在還有點反應遲緩:“哦,師兄再見。”
剛一打開車門。
兩隻修勁有力的手臂便將她抱起,出了車門後,像是抱小朋友那樣豎著抱。
自然又熟稔,仿佛做了無數次。
對方像是雄獅在宣示主權,梅溪汀哭笑不得,但是放心了。
有佔有欲好呀,最起碼在乎師妹。
檀灼下意識環抱住他的脖頸,不太清醒,習慣性地蹭了蹭朝徊渡臉頰,又嗅了嗅他身上的白檀香,然後舒服地喟嘆一聲。
像是舒服到咕嚕咕嚕翻肚皮的貓科動物。
朝徊渡驀地一僵。
這種親昵,是許久未曾有過的。
察覺到少女身上帶著淡淡的荔枝酒香,朝徊渡才恍然。
原來是喝醉了。
這一夜,朝徊渡什麼都沒做,專注地給檀灼洗澡、塗身體乳,而後抱進被子裡相擁著入睡。
檀灼對醉酒的記憶一無所知,隱約記得師兄送自己回來的。
翌日上班,準備問問師兄,昨晚自己有沒有耍酒瘋。
誰知進門,便在會客區看到了朝老爺子。
前臺小姐姐:“這位老人家等你半小時了。”
朝老爺子看到檀灼後,拄著拐杖起身:“上班也不用心,遲到半小時。”
檀灼現在覺得自己和朝徊渡也不可能長久,對老爺子自然也懶得表孝順:“老人覺少,我還年輕,您老有什麼事情啊?”
朝老爺子被她懟得噎了一下,拐杖杵地,“去你辦公室說。”
檀灼頓了下,思考著要不要給朝徊渡打電話,把這位領回去。
朝老爺子敏銳地發現她的想法:“和徊渡有關,你確定在這裡說?”
五分鍾後,檀灼工作間。
老爺子環顧四周,最後選了沙發落座,並未開門見山,而是詢問對她和朝徊渡的未來有什麼想法。
檀灼收拾完桌子上的工具書,這才走過去:“您有話直說吧,我還要工作。”
朝老爺子這才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折起來的舊紙推到檀灼面前:“朝家每一任繼承人一出生便會送去給大師佔卜批命。”
檀灼桃花眸清醒幾分。
垂眼看著面前的舊紙:【帶煞而生,邢克父母,權勢滔天,眾叛親離】
檀灼漂亮眉頭瞬間擰起,直直地看向老爺子那雙如鷹銳利的眼睛:“您什麼意思?”
這次,沒有如之前那樣害怕與他對視。
朝老爺子清晰吐出這十六字的批語:“帶煞而生,邢克父母,權勢滔天,眾叛親離。”
沉聲道,“這就是徊渡的命運。”
沒等檀灼開口。
倏爾,工作間向來關不緊的木質雕花門被推開,擲地有聲地三字落下:“你放屁!”
檀灼下意識看過去,居然是向來文雅的顧老教授。
顧老教授沒看檀灼,反而直衝著朝老爺子怒道:“我養了他十年,好端端的孩子被你帶回朝園,變成現在這樣,你還敢說這是他的命運!”
檀灼怔愣地看著他們。
雖然她剛才也很想這麼罵朝老爺子吧,但畢竟是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