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祁凝睇著她:“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再跑一會兒。”
對上他熾熱的目光,姜凝有點別扭,她匆忙避開,跑著往前面衝。
跑了一會兒,她回頭,陸時祁仍站在原地。
他說要陪她一起跑,姜凝沒回應他,就那麼跑開了。
他興許覺得這是一種拒絕,一時間就那麼孤零零地站著,眼睑微垂,神情有點頹喪。
環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他高大的身形站在那,無端透出幾分落寞與寂寥。
“陸時祁!”姜凝忽然揚聲喚他,他錯愕地抬眸,看到姜凝有點不耐煩地催促,“你快點呀,還來不來了?”
她說完,轉身重新跑開。
陸時祁看著前方那抹越跑越快的身影,晨起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側臉白淨漂亮,雪腮透著淡淡的暈紅,愈發顯得她清麗嬌俏,明媚灼人。
剎那間,他心底陰霾散盡。
斂去眸中一閃而過的欣喜,陸時祁邁開長腿跟上去,主動追隨她的腳步。
姜凝平時都是慢跑,今天許是有陸時祁跟著,知道他腿長,她的步子也不自覺加快。
結果就從有氧運動,變成了無氧運動。
剛跑到全程的一半,姜凝便有些堅持不下去,步子緩下來慢慢改成走路,最後直接停在原地雙手掐著腰喘息著:“好累,我不跑了。”
她雙頰紅潤異常,額頭和鼻尖滲出細密的汗珠。
陸時祁抽出一張紙巾幫她擦拭掉臉上的汗水:“你跑太快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衝刺女子八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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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凝睨他:“是你太快了。”
“我明明跟在你後面,是你快我才快的。”
陸時祁剛說完,對上她不滿的眼神,很識趣地改口,“嗯,是我太快了,我道歉。”
他聲音懶洋洋的,極盡寵溺,那雙眼眸正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
姜凝佯裝鎮定地看向前面臨溪而建的八角涼亭,她走過去:“你跑吧,我去歇會兒。”
陸時祁跟上她,在她旁邊坐下。
姜凝看著前面波光粼粼的溪水,溪邊嫩綠的垂柳正迎風搖曳。
她還沒緩過勁兒,又覺得很熱,手指捏著衛衣的衣領一開一合,有細微的風順著領口灌進身體,才覺得稍微舒服點。
陸時祁不經意看過去,她此刻喘息著,紅唇微張,開合的領口處能看到鎖骨以下雪嫩的膚色。
細微的喘息聲落進耳畔,他喉頭一緊,忙別過臉去:“妥妥平時幾點去幼兒園?”
他聲線悅耳,又有點不易察覺的異樣。
姜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急忙把捏著衣領扇風的手收回來,平靜道:“幼兒園八點入學,這裡到幼兒園就五分鍾的車程。”
她看向陸時祁,“你今天想送他去幼兒園?”
她想了想,點頭,“也可以,你之前去幼兒園接過他一次,應該知道路。”
陸時祁遲疑了一下,問她:“能一起送嗎?”
姜凝有點詫異:“你是說,我們兩個一起送他去幼兒園?”
“不是。”他看向姜凝,“我說的是,妥妥去幼兒園,你去上班,你們兩個我能一起送嗎?”
姜凝:“……”
微涼的風一股又一股地吹過來,吹皺前方的溪面,帶著清晨露水的湿潮。
姜凝耳邊的碎發被吹起,撫過面頰時有些痒。
她隨手勾起挽在耳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妥妥說,你要在瀾城住很長時間,你不用工作嗎?”
“我休假了。”
姜凝側目:“多久?”
“暫定一個月。”
一個月假期對陸時祁這種身份的來說,不算短假。
她有點不可思議:“董事會那群人能同意?”
陸時祁說:“我每年本來就有固定假期,自從接手陸氏集團以後一天都沒休息過,這是我應得的。我走正常的請假流程,即便他們心裡不願意,但最終還是會批準。”
“不過陸氏集團這幾年業務越來越多,這一個月假期裡我並非什麼也不做,海外的業務板塊負責人會定期在視頻會議裡向我匯報工作,周秘書每周會來見我一次,把需要我籤字審批的文件給到我手上。集團如果有緊急情況,我會趕過去處理。瀾城這邊的科技公司,我也會盯著。”
姜凝舔了下唇瓣,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
她很難想象,陸時祁這個把工作看得很重要的人,會因為她休假一個月。
“一個月以後呢?”她看向陸時祁,“到時候你還是要回童城去的,為什麼要說把我和妥妥在的地方看成家?你不會覺得一個月以後,我就會願意跟你去童城吧?”
陸時祁說:“一個月以後,我也願意一直留在瀾城。”
姜凝不是很確信:“你不覺得這樣很麻煩?”
“我當初在巴黎出差時,為了見你來回二十幾個小時的航班我都願意,何況童城和瀾城這麼點距離?”
他看過來時眼神堅定,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決定。
姜凝一時沉默,不知該作何回應。
陸時祁溫潤的嗓音再次傳來:“瀾城有你的哥哥,這裡對你來說可能會更有安全感,所以我不奢求你有一天會願意帶著妥妥跟我去童城。”
“凝凝,如果你以後都不願意再主動靠近我,那這次就換我來走近你。”陸時祁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我願意隻身留在屬於你的城市,不是一個月,也不是兩個月,而是一直在這裡。”
他每一句話都在為她考慮。
姜凝感覺心裡暖融融的,又有些酸酸澀澀的感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哪些地方能讓他這麼喜歡,甚至願意為她妥協到這種地步。
她提醒他:“童城是你長大的地方,那裡有你的家人,你如果長期住在瀾城,工作再忙起來,跟他們就不容易見面了。”
陸時祁苦澀一笑,思緒有些飄遠:“其實,我長大的地方本就沒什麼好留戀的。我小時候一半的時間住在童城,另一半的時間住在安芩,仔細追究起來,到底哪個城市算是我的家呢?或者都是,又或者都不是。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對我不錯,不過他們兒孫成群,根本不差我一個承歡膝下。”
“至於我……”他的目光停留在姜凝身上,捉住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無比篤定地繼續道,“凝凝,我就隻想要你。”
第42章 心動07
男人的手掌寬大溫熱,握住她的手時包裹感很強。
兩人的體溫在指尖傳遞,姜凝的心跳不覺間有點加快。
她把手抽回來,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你今天說了這麼多,其實這段時間我也一直有話想當面跟你說。”
陸時祁掌心一空,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失落,又看到她此刻眼神裡的凝重,心漸漸往下沉。
他感覺她又要說四年過去,她對他早就沒有任何想法之類的話。
深深的無力感將他環繞,他喉頭有種說不出的鹹澀。
他不想聽,又無法阻止,再開口時連聲音都低沉下來:“你想說什麼?”
姜凝沒料到今天早上會遇到陸時祁,她其實還沒有整理好措辭,但既然話題都聊到這兒了,她還是思忖著開口:“四年前我的行為很不成熟,撩撥你卻沒有對你真誠相待,其實我那時候就是想讓你單方面愛上我,但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誠如我大哥所說,我想要你的真情,本應該拿真心去換的,卻選擇了對你虛情假意,虛與委蛇。”
“我明明自己也有錯,甚至給你帶來了很深的傷害,讓你苦尋我那麼久,但是四年後再見到,我卻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你,先前對你態度也不好,我覺得我應該跟你道個歉。”
陸時祁原本緊張的心緒一點點放松下來,有點意外地看著她:“你要跟我說的,是這個?”
姜凝輕輕點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下去,面露愧色:“陸時祁,對不起。”
太陽比早上剛起的時候又大了些,陽光給整個別墅區鍍上一層溫度,連帶著吹來的風也有了暖意。
陸時祁默了一會兒:“如果是這件事,你無需自責。我是個成年人,當初知道你沒用真心還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太過自負,覺得自己也不會對你有多深的感情,所以最後我淪陷了,後果便是我自己應該承受的,錯並不在你。”
姜凝掀起眼睑:“你一點都沒生過我的氣嗎?”
陸時祁思忖著道:“你一聲不吭離開的時候,我很生氣。後來我根據你身份證上的信息找到了你在鶴橋古鎮的家,見到了一個阿婆,她跟我說了你的過去。”
說到這裡,陸時祁眼底滿是疼惜,“從那以後,就再也舍不得生你的氣了,甚至很後悔當初沒有對你再好一點,更好一點。”
他醞釀了片刻,再次開口:“凝凝,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沒那麼喜歡我,但是如果我這個人沒有那麼讓你感到抗拒,我想你能再給我們兩個一次機會。”
他眼神裡隱隱帶著不安的忐忑,卻又滿懷真摯,“相信我,這一次我會做好的。”
溪邊的迎春花上殘留著浸潤一夜的朝露,有蝴蝶煽動著翅膀一點即過,隨著花瓣亂顫,一滴晶瑩的露水滴答落進溪水裡。
姜凝原本平靜的心湖上,似被什麼撞起漣漪。
好半晌,她點頭。
不等陸時祁再說什麼,姜凝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們得趕快回去。”
她走在前面,陸時祁望著她的背影,眉目清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起身追上她:“你幾點去上班?”
“八點半。”
“那我們一起送妥妥去幼兒園,然後我再送你去公司?”
“嗯。”
回家的路上,兩人的速度並不快,陽光把他們投在路面的身影拉得很長。
姜凝低頭看著那兩道影子,隨著陸時祁靠近她,他們的影子完全貼合在一起。
快到家時,姜凝似想到什麼,眉眼染上笑意,忽而有些得意地問他:“其實妥妥早就把你們父子兩個的秘密出賣了,你知道嗎?”
陸時祁哂笑:“知道。”
這下輪到姜凝納罕:“你怎麼會知道?”
陸時祁說:“妥妥很愛你,他不會隱瞞你本就在我意料之中。我那天晚上就是估算著妥妥應該告訴你了,才給你打的電話。”
他看過來,“我總要清楚你猜到我要追你以後,還願不願意接我的電話,跟我聊微信,我才能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效率更高。”
姜凝:“?”
他漆黑的瞳仁裡有微芒閃現,透著久經商場的精明與狡詐。
因為她接了他的電話,又願意跟他微信聊天,他才會跟她說露骨的情話,今天又這麼坦誠地說了那麼多自己的打算。
姜凝猜想,如果她當時得知他要追她以後避著他,或者跟他說話時態度冷淡,那他應該會走別的路子。
那天晚上妥妥興高採烈地把“秘密”分享給了姜凝。
姜凝心裡也有點幸災樂禍地以為,陸時祁這人傻乎乎的,找妥妥幫忙,結果被妥妥出賣了都不知道。
原來這男人本就是故意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在試探她,然後根據她的反應走最高效的路子。
他還真不愧是陸時祁,不打無準備之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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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凝回到家,妥妥已經醒了,這會兒穿戴整齊在客廳的爬爬墊上玩玩具,薛姨在廚房忙碌著準備早餐。
姜凝過去拍了拍兒子的屁股:“寶貝,你爸爸來瀾城了。”
妥妥急忙扭頭,眼睛都亮了起來,四下找尋著:“在哪呢?”
姜凝往隔壁的方向指了指:“他現在和我們是鄰居,就住在隔壁。”
妥妥問:“之前住著一對叔叔阿姨的那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