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姜凝怕黑,夜裡睡覺也要留一盞燈。
陸時祁心上好像被什麼東西輕微撕扯了一下,起先沒什麼太大感覺,漸漸地痛感上湧,傳遍神經末梢,後來連呼吸都有些疼了。
“我從來沒有問過她,她為什麼怕黑。”他聲音很輕,近若低喃,不知是在告訴慕俞沉,還是自言自語。
慕俞沉餘光看他,正想說些什麼,陸時祁忽然看過來:“其實她有那樣的經歷,長大後有點性格上的瑕疵也無可厚非,喜歡錢,想嫁入豪門更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可能就是沒什麼人愛她,所以才隻愛錢,我應該再包容她一點。”
“喜歡錢能有什麼錯,我最不缺的就是錢,隻要她能開心,大不了就全都給她。”
慕俞沉把著方向盤愣神兩秒,驀地笑了:“本來覺得你即便來了鶴橋古鎮也不會有什麼收獲,沒想到這一趟來得還挺值,不但不嘴硬了,還會給前女友欺騙你感情的事找借口了。”
說著,慕俞沉側目看他:“陸二,你這麼一安慰自己,等將來找到她人,是不是跪得更心安理得一些?”
陸時祁被他懟的一噎,正欲開口,瞥見慕俞沉手機界面彈出微信電話。
他道:“我跪不跪不用你操心,你家‘小慫包’給你打電話。”
慕俞沉手機調的靜音,被他一提醒才看到微信電話。
被陸時祁看到備注,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接聽:“怎麼了?”
對面女孩嗫喏著,小心翼翼開口:“小叔叔,爺爺讓我問你,晚上你朋友來不來家裡吃飯?”
慕俞沉餘光看向陸時祁,詢問他的意思。
陸時祁道:“一會兒你直接送我回江家,我去看看外公外婆。”
慕俞沉也沒強求,對著手機裡道:“告訴老爺子,不用張羅了,他還有事。”
“好的。”對面乖覺地應了聲,迅速把通話切斷,一秒鍾都不想多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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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俞沉似乎還想問什麼,見通話已經斷了,臉不覺有些黑:“我話還沒說完呢,掛得倒是夠快。”
陸時祁睨他一眼:“慕俞沉,你肯定欺負人家了,那麼怕你。”
慕俞沉把著方向盤,語調漫不經心:“我再怎麼欺負,也不會像你那樣把人給氣跑了,現如今找都找不到,隻會在我跟前紅著眼嘴硬。”
紅燈路口,他轉頭看過來,“話說回來,想好找到你女朋友以後,怎麼哭著下跪了嗎?”
陸時祁:“……”
—·—
姜凝回到沈家後,日子過得平淡卻悠闲。
平時沈宴和沈寂工作忙,她便和沈老爺子留在老宅。
冬去春走,轉眼入了夏。
姜凝看網上說適當走路有助於生產,到了孕晚期沒事就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沈老爺子戴著老花鏡,一個人在擺弄象棋,忽而招呼道:“小五,過來陪爺爺下一盤。”
姜凝懷孕在家的幾個月,跟爺爺的相處比之前要多,也漸漸對他有些了解。
爺爺雖然從不表面噓寒問暖,但生活的細節裡還是能體現出關懷,他是個外冷心熱的人。
便如此刻,他興許是覺得姜凝走太久的路,怕她累著,這才讓她過去陪著下棋。
這段時間,姜凝對爺爺沒之前那麼怕了,也敢稍微撒一撒嬌:“爺爺,每次我都輸,搞得我一點興致都沒有,要不您還是等晚上大哥回來吧。”
沈老爺子睇她一眼:“越挫越勇才能進步,我要是讓著你,你的棋藝不會有長進。”
姜凝挺著大肚子過去,立馬有佣人幫她換了個舒服一點的椅子。
姜凝坐下,沈老爺子已經把棋子擺好,示意她紅棋先行。
姜凝當頭炮開局,想著老爺子先前的話,回道:“我又不是非得棋藝精湛,玩得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你這性子,還真是被老大和老四給寵出來的。”沈老爺子難得笑了聲,“不過這樣也好,凡事隻管開不開心。”
兩人過了幾招後,姜凝又落了下風,沈老爺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半點不會讓著她。
姜凝眼看又要輸了,忽然把先前落的子退回來:“我不跳馬了,爺爺,我走車。”
說著把爺爺上一步棋也退回到原來的位置,“這樣你就不能將我的軍了。”
沈老爺子覷一眼棋局,睇她:“你大哥、二堂哥還有三堂哥陪我下棋從來都是不敢悔棋的,你是第一個。”
爺爺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姜凝覺得他應該不至於為這個生氣,便道:“那我還是第一個給您生重孫的呢。”
沈老爺子在心裡算了算:“快到日子了吧?”
姜凝:“快了,大哥說過幾天就安排我提前去住院,免得突然發動來不及。”
沈老爺子點頭:“老大辦事一向妥帖。”
話音剛落,姜凝感覺肚子一陣抽痛,片刻的功夫額頭上便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沈老爺子頓時察覺不對,感覺是要提前生了,急忙喊李伯過來,驅車送姜凝去醫院。
家裡早就提前找好了兩個月嫂,也一並跟著。
看著李伯的車子駛離,沈老爺子又匆忙給沈宴打電話。
沈宴和沈寂趕到時,姜凝已經被推進了待產室,由月嫂和導樂陪著。
沈宴坐在等候區的長椅上,沈寂走來走去晃得他眼暈,擰眉道:“你別走了,坐下來。”
沈寂這才過去坐在他旁邊,有點焦灼:“大哥,生孩子怎麼這麼慢,這得什麼時候能生出來?”
沈宴神色緊繃,面上難掩擔憂:“不知道,耐心等著吧。”
-
七月二十六日,夜裡凌晨兩點十五分,一個小嬰兒呱呱墜地。
是個男孩,因為剛滿37周便生產,體重5斤7兩。
姜凝生完孩子從產房被推出來時,兩位哥哥都在,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沈寂手裡還捧著一束花,在她眼前晃晃:“小五,你最喜歡的莫吉託玫瑰,漂亮吧?”
姜凝輕輕點頭:“嗯,好看。”
在這樣一個人生重要的時刻,有親人陪在她身邊,她心裡暖暖的。
VIP病房裡,護士給姜凝做護理,沈宴和沈寂不方便入內,在客廳圍著剛出生的小外甥打量。
小嬰兒皺巴巴的,皮膚黑紅,頭發烏黑茂盛,此刻閉著眼睛睡得酣甜。
沈寂糾結了好一會兒,小聲開口:“哥,長得好像有點醜,還黑黢黢的,這不是咱們家的基因吧?難道像他那個死去的爸爸?”
“你懂什麼?”沈宴睨他一眼,“剛生下來越醜的小孩,長大越漂亮,這種泛紅的膚色,會越長越白。”
沈寂:“哥,你連女朋友都沒有,說得跟你生過孩子一樣。”
沈宴:“……”
不過聽了大哥的話,沈寂還是心存期待,對著嬰兒床上的小寶貝輕聲道:“都說外甥像舅,你看你舅舅我長得這麼好看,你可一定要長得像我。”
兄弟倆正稀罕著,月嫂從臥室出來,說姜凝想看看孩子。
沈宴和沈寂把嬰兒床推著過去,月嫂抱起孩子,放在姜凝的邊上。
姜凝孕期在網上看了不少資料,知道剛出生的小嬰兒都差不多,要等五官完全長開了,才會好看些。
孕期姜凝時常會想,也不知道肚子裡懷的究竟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如今看到是個男孩,其實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她小的時候,姜樺隻會告訴她外面的男人多麼可怕,她是個女孩子,如果不遠離男人,以後肯定會受傷。
所以姜樺寧願把她關起來,也不願意讓她與外界有過深的接觸。
姜樺的教育方式太過病態,對姜凝影響至深。
以至於她一直內心忐忑,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也生了個女兒,到底該怎麼教她。
姜凝不知道把什麼樣的觀念傳給女兒才是對的,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安安穩穩的過這一生。
如今是個兒子,對她來說目標就明確多了。
既然如姜樺所說,世間男子大都喜歡三心二意,她便好好教導他去做個一心一意的人,讓他擁有優良的品性,紳士的風度,學會專一的去愛別人,也好好的愛自己。
她可能找不到永遠喜歡她,對她不離不棄的男人。
但她隻要好好教導,她的兒子將來一定可以成為那樣的好男人,然後給別的女孩子幸福。
她輕輕點了點兒子的小手,看向沈宴:“之前說讓大哥給寶寶起名字,大哥想好了嗎?”
沈宴在手機上把字打出來,給姜凝看:樾。
沈宴說:“這孩子出生在盛夏,希望他能被庇護在樹蔭下,不被烈日所灼,也願他一生都平安順遂。”
“姜樾。”姜凝輕輕念著這個名字,笑著應道,“真好聽,就叫這個。”
她垂眸看著懷中的嬰兒:“我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妥妥,希望他將來無論在感情上,還是做人做事上,都能是個妥帖的人,不辜負別人,也不辜負自己。”
沈寂頓時有點受到冷落,忽然插話:“你們一個起大名,一個起小名,我呢,我幹什麼?”
姜凝挑眉望過去:“不是說好等他長大了你教他唱歌,騎馬,滑雪,你作用可大著呢。”
沈寂心情這才又愉悅起來:“大哥這種老成持重的人也就取名還行,陪玩確實不在行,以後妥妥長大些就我帶著,我能帶他玩的可多了。”
怕姜凝累著,看她吃了點東西後,沈宴便讓她趕快休息。
雖有護士和月嫂在,沈宴還是不放心,當夜宿在外面的客廳,隻讓沈寂先回去睡覺。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沈宴有點睡不著。
爺爺之前說過,家裡許久沒熱鬧過了,孩子的滿月宴要好好熱鬧熱鬧。
想到自己剛才手機上拍了不少小外甥的照片,他決定先把自己圈裡的人挨個通知一遍。
他先發了外甥的照片,又說寶寶滿月的時候家裡會擺宴席,希望大家到時候都能來參加孩子的滿月宴,添添喜氣。
才凌晨三四點鍾,他通知完沒指望有人立馬回復他。
誰知居然真的有人這個點沒睡,給他回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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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灣,陸時祁這會兒人在書房處理工作。
他看到沈宴發來的消息,點開照片隨便看一眼,不知道沈宴怎麼好意思把這麼醜的嬰兒照片發出來的。
可能做舅舅的看自己的外甥都有很厚的濾鏡。
指腹在鍵盤上點了幾下,他回消息過去:【恭喜。】
對面很快又有回復。
沈宴:【你是沒睡,還是醒了?】
陸時祁:【睡不著,處理點工作。】
沈宴:【你還真是要錢不要命。】
沈宴:【工作重要,也要懂得勞逸結合,我外甥的滿月宴記得來喝酒。】
陸時祁手上接了很多項目,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不一定有時間,回他:【紅包肯定會準備的,能不能去到時候看情況。】
關掉聊天界面,陸時祁繼續忙工作的事,卻不知怎的,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個小時前睡了一覺,夢到姜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