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練琴了。”她留下這一句話,起身往三樓樓梯走去。
琴房裡隻有一扇窗戶朝外開,細風吹過,窗簾被扯動。
琴音紛繁復雜,音色幹淨清脆。
不知多久,她手有些痛,幹脆停下來。
她手的功能都可以和定時器媲美了,到點就會痛。
隔幾分鍾,秦屹淮敲她的門。
甘棠回神,往門前看了一眼:“進來吧。”
門被應聲推開。
甘棠手還是不舒服,她知道他在看自己,依舊低頭,十指在琴鍵上跳動。
秦屹淮姿態闲適,倚靠在門邊問她:“十二點過了,不睡覺?”
他面容沉穩,神色變化細微,看起來難以接近,但很多時候都對她極其溫柔,即使疲憊一天還會等她。
甘棠不知為何,心裡有一種酸脹感。
如果他不對她這麼好就好了。
靜緩的琴音在室內流淌。
甘棠低聲道:“我們要不要分開睡?”
秦屹淮抬眸,虛虛望著她:“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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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眼睛裡洇上一層霧:“我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隻有一點點而已,但是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沒有辦法將原因簡單歸咎於經期。
秦屹淮察覺不對,峰眉輕蹙。
他走上前,彎腰,抬起她的臉,仔細看過,發覺她臉上什麼也沒有。
她眼神清靈,指尖被迫停下。
室內恢復安靜,甘棠抬頭問他:“你幹嘛?”
秦屹淮輕扯唇角:“還以為你哭了。”
“沒有哭。”甘棠嘟嘟囔囔,“隻是我姨媽來了,心情不好,怕吵到你,所以可以讓我滾嗎?”
秦屹淮:“……”
秦屹淮修長手指在她發間穿過:“這什麼借口?心情不好不需要我陪?”
甘棠實話實說:“你陪了我心情會更不好。”
秦屹淮低笑一聲:“因為剛才的話?”
甘棠為自己找補:“都說了我沒說過那種話,隻是有男人在,會擾亂我的雌性激素。”
秦屹淮:“……”
甘棠展示一點真實的脆弱:“你等我心情好一點再找你,我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
話音落地,她再繼續補充,望進他瞳孔裡,加深話語的可信度:“我很有能量,能自己恢復,相信我好嗎?”
自己獨處時最能放松,她或許是需要一個人呆。
可是她說自己心情不好。
女生眸間微顫,男人半彎腰:“想陪著你不行?”
甘棠聞言輕蹙眉,拒絕意圖明顯。
秦屹淮揉揉她發間,無奈低聲道:“主臥給你睡。”
晚風吹過,窗外樹影搖曳。
甘棠躺床上和溫思茗聊天,將整個過程和盤託出,從下午送飯,聽見前臺的話,再到晚上。
溫思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機會說了一通秦屹淮,畢竟她可以貶低秦屹淮的時候並不多。
甘棠沒有出聲阻止,畢竟前臺的聲音還縈繞在她心間。
溫思茗說都說完了才提問,首先反駁的就是前臺的話:【寶寶,有沒有可能你聽錯前臺的話了?】
甘棠也有點懷疑,但是:【她確實就是那麼講的】
好,那進入下一個問題。
溫思茗:【那你晚上,真的沒叫秦屹淮別喜歡別人?你都睡著了,怎麼知道自己說沒說?】
甘棠:【……我覺得自己不會】
溫思茗旁觀者清,層層撥繭:【或許是真的說了呢?沒有意識地說了呢?憑心而論,你真的一點不喜歡他嗎?】
甘棠沒說話,低頭看著手機,眼神清靈幹淨,不似迷糊。
溫思茗剖清她的內心:【還是說,你知道自己可能說了那句話,卻不肯低頭,非等他喜歡你呢?】
第43章 043
甘棠愣住,低頭看著手機,沒有回復。
一點不喜歡他嗎?
好像不太可能。
她本就願意跟他發展,他又對她如此無微不至。
要說真的不動心,怎麼可能?
溫思茗:【智者不入愛河,我那套理論你到底聽進去沒?】
甘棠抿唇,如實回答:【聽進去了一點,但是不多】
行動上遵循的時候也不多,要不然她也不會主動親他。
溫思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莫名覺得自己真心被辜負:【我就知道】
甘棠賣乖:【小狐狸紅臉送花.jpg】
甘棠的生長軌跡和溫思茗不太一樣,溫思茗家裡比她復雜,兩人對於感情的理解、處理感情的方式會有偏差。
她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也見識過人心險惡,很多事情不是看不透,但內心始終偏信人心本善。
因為從小擁有過許多愛,她相信愛,容易一次又一次陷入愛情。但因為她擁有的愛太多了,不會將男人的愛當做某一片刻生命的全部。
所以她分手時會傷心,但她一輩子都不會深陷在一段感情裡走不出去。
矛盾一點講,她大概是一個清醒的戀愛腦。
全身心投入感情,分開時不拖泥帶水,不陷入自我懷疑。
溫思茗已然放棄,再給她灌輸理念她也不一定會聽,求同存異,隻給她穩定信念:【反正記住,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別他給你送個花,陪你吃個飯,親親抱抱舉高高,再說兩句甜言蜜語你就暈頭轉向了,懂?】
甘棠堅定道:【懂!】
她強迫自己清醒,理清頭緒,打算找個時間跟秦屹淮聊一聊。
時間已經很晚,凌晨十二點半,主臥裡空曠,隻有她一個人。
甘棠推開衣帽間的門,柔軟拖鞋上露出白嫩腳踝。她往最裡面走,拖出那個一米八的大熊,臨出去時才發現,一百平的衣帽間,鞋子包包飾品衣服分門別類,大概有八十平都屬於她。
明明是她擠壓了秦屹淮的生活空間,可是她在出門的時候會想,沒有她填充,衣帽間得多浪費啊。
甘棠把比她還高的毛絨大熊拖床上,本來毛絨大熊被放在秦屹淮平時睡的這邊,她想了想,又將大熊調換一下,自己睡秦屹淮這邊。
她腦袋放在他的枕頭上,輕呼吸一下,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踏實又溫暖。
佔他的主臥,用他的枕頭,睡他的床。她大概是個堂而皇之登門入室的強盜。
晚夜清風起,林港別墅區內一片寂靜。
主臥處於一片黑暗,甘棠把左腿架大熊身上,做了一個不太踏實的夢。
夢不能夠靠理智控制,幾個小時前的話語全部成真,她真的變成了高幹文裡的惡毒女配。
其實算不上惡毒,隻是因為她佔了男主妻子的位置,無論她是否被迫結婚,有沒有陷害過女主,都要承擔一條帶有惡毒濾鏡的原罪。
甘棠最近看的小說還是略多了一些,各種虐心場景都要輪番來一遍。
夢中大雨傾盆,秦屹淮把她推開,不管她被撞得痛不痛,皮膚青不青紫,脆不脆弱,眼睛裡是不是真的有淚水。他神色裡滿是冰冷的厭惡,冷聲叫她滾,還跑出去追另外的女人。
場景有點神經質,但代入感太真實,她難過得想哭。
外面月光皎潔無暇,投射進窗戶裡。
甘棠孤孤單單一個人,抱緊大熊,明明眼角有淚水,嘴巴裡還要罵“混蛋”。
主臥內昏暗又寂靜,月光灰白,襯得男人眉眼深邃,清冷靜默。
秦屹淮抬手,將她眼角的淚花擦過,動作輕柔又細致。他其實算不得一個溫柔的人,惟有的那一點大抵都給了她。
她信心滿滿說自己能處理好,難道是在睡覺的時候把不開心都哭出來?
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也真是高明。
明明她昨天大多數時候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有機會接觸到心煩的事,不跟他講,自己一個人默默消化?
怎麼可能是真做夢,或是經期那麼簡單?他又不是沒有見過她做夢或是痛經的樣子?
這一夜十分漫長,甘棠夢裡的虐戀拉扯大劇終於結束。結局大家都獨美,誰也沒成。秦屹淮跟他的白月光不是happy ending,她也不用跟一個愛別人的男人生活一輩子。
還行,這個結局至少夠她睡個好覺。
秦屹淮在她床前呆了半宿,等她恢復安寧,終於離開。
隔天清早,甘棠的生物鍾將她敲醒。
身邊照樣沒有秦屹淮,可她跟平時感覺並不一樣,怪落寞怪空虛。
初一不知何時跑進了她屋裡面,高貴冷豔蹲在一旁。
初一熟悉林港之後就不再黏它,甘棠把它拎過來,不顧它的小幅度掙扎,把腦袋埋在它身上猛吸一口,柔軟又舒服。
她下樓時沒有看見秦屹淮,他一向離開得早,這會兒可能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她半點不奇怪,做好準備,心裡盤算什麼時候開誠布公跟他談一談。
正盤算著盤算著,那個要開誠布公的對象忽然進來了。
秦屹淮大概沒有去晨跑,站在門口,外面清晨的亮光半打在他身上。
他穿一件簡潔的黑色襯衫,搭配休闲褲,穿著舒適又不失型,黑發不像平時一樣背頭,更顯得人年輕幾分。
甘棠瞧了眼不遠處的高大男人,眼神閃爍,虛握緊拳,往小廚房走去,真像是恢復好一般,道了聲早上好。
她在小廚房掃了一圈,沒有看見早餐,也沒有看見方姨。
甘棠不禁朝外看了眼,喊了一聲:“方姨?”
方姨正在修剪花草,她最近在網上學插花,經常在溫室花房裡呆。
甘棠沒阻止過她,畢竟大多數時候她隻是一時興起,也沒怎麼照料過花草,不如留給方姨找樂子,順便修飾家裡。
方姨大概是聽見甘棠聲音,連忙進來,聽見甘棠問:“今天的早餐在哪裡啊?”
方姨還沒回答,秦屹淮慢步走過來,代她回復:“在我手裡。”
甘棠低頭,這才注意到他手裡的打包袋。
男人側過頭對方姨道:“你先去忙吧。”
“你也會嘴饞嗎?”甘棠手撐在餐桌前,右腳腳尖往後抵在餐桌上,白色襪子上方是一截細嫩腳踝,眼眸純而清澈,勾著清淺笑意。
秦屹淮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將榆氏早茶放她面前,淡聲道:“給你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