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甘棠的些許尷尬,秦屹淮眸色深遠,突然敘舊般說:“其實,在北城的時候見過你來著。”
粉飾太平裂開一個縫,如果他不回榆城,不出意外,北城的重逢將會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次見面。
她以為是這樣的,所以沒有敘舊的必要,頭也不回地走了。
難道,不是嗎?
甘棠驚愕抬眸,望進男人的眸子裡。
秦屹淮沉默幾秒,看著面前明媚乖矜的女生。
他很想抱緊她,以什麼名義都好。隻因瞧著她為李啟明出頭,他的不快,一點點的不受控制,冒出了頭。
秦屹淮知道自己放不下她。
但那種放不下,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更多一點。
初一的“喵”叫打破了空氣間的靜謐,甘棠明明最是熟悉它,可突然就手足無措。
秦屹淮看著面前低頭的女生,扯了下唇,始終表現得進退有度:“等下還有個視頻會議,我先走了。”
不是沒有過散漫不羈的時候,但在外面,他永遠是最有風度的那個。
除了分手那次。
甘棠訥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隻能點頭說好。
劉欽還等在不遠處,接過秦屹淮的外套,他往甘棠那兒看了一眼,李啟明正巧過來。
兩個人說話聲隱隱約約,看不清具體神色,但小情侶大概說什麼都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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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欽暗中打量秦屹淮,男人似是沒聽見,從西裝褲腿裡摸了煙盒出來,峰眉輕蹙,劉欽遞上打火機,他沒接,把煙盒扔進了垃圾桶,轉而問:“審計那邊有問題?”
話題轉變得太快,但劉欽到底跟了他這麼多年,工作能力始終在線,很快接上話:“沒什麼大問題,百致內控一向做得不錯,就是審計組的主要負責人出了點事兒,他們公司正在交接。”
現在正是十月份,審計淡季,時間還早,並不會影響年報工作,也用不著換審計公司。
“行,走吧。”秦屹淮心裡有了底,面色淡然,抬腳離開了大廳。
劉欽往後看了那兩人一眼,心中有數,跟在男人身後,離開了飯店。
依著譚絮的進度,不會太久了。
榆城的風在耳邊呼嘯,李啟明不知為何有點反常。
甘棠也沒注意,抱著貓坐在副駕上,沒帶發繩,黑亮頭發被吹得胡亂飛起。
如果不冷的話,她還挺喜歡這種感覺,莫名恣意,索性就沒關窗。
中途甘棠下車去便利店買東西,李啟明坐在車上等她,初一活潑好動,在他腿上蹭了幾下。
叫……初一?
原本還算可愛,但現在,男人垂眼,不輕不重隨手一撥,初一被毫不留情扔去了後座。
隻留一聲可憐兮兮的貓叫。
過了幾分鍾,甘棠才回來,把初一抱了回來:“怎麼一個人跑去後面玩了呀?
初一往她胸前縮了縮身子。
似是想到什麼,甘棠又抬頭道:“我上次看見陳爾姐咳嗽的老毛病加重了,上次去泰國買了藥膏,昨天剛寄過來,在後備箱裡,你等下記得給她。”
李啟明並不算詫異:“替她說句謝謝。”
甘棠轉頭,朝他笑得明麗可愛:“替我說句不客氣。”
甘棠大部分時間神經大條,但有些時候真的很細心。
陳爾是他多年的助理,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平時一板一眼,見過了多少人精,對甘棠另眼相待也不算奇怪。
他原本不對這樁婚事感興趣,最開始看中的就是甘家的權勢,裝得一副斯文相。
但如果是因為甘棠,現在也未嘗不可。
車子重新啟動,李啟明放慢了車速,把她送到家門口,然後,“嗒”,鎖了車門。
男人俯身過來,牽過她的手後,拿出來一個藍色絲絨盒,“啪”的一聲,盒子被打開,裡面是一枚戒指,被託舉在中間的無燒紅鑽切割完美,晶瑩剔透,毫無雜質。
懂貨的人大都清楚,這戒指沒有八位數拿不下來。
她和秦屹淮那點過去不算什麼,都可以忍。
甘棠知道這是什麼,她愣看著面前的男人。
看他動作真摯虔誠,幫她把戒指戴上,笑說:“在一起這麼久了,沒送過你什麼特別貴重的禮物,很抱歉。”
他演著早已準備好的告白。
喜歡是有一點,但對於他想要的權勢來說,太微不足道了。
外面安靜得很,高檔別墅區的綠化將他們隱蔽一隅。
車內兩人久久不語,甘棠模樣懵懵,眨巴眼睛望著他安慰說:“沒關系啊,我能買。”
“……”
不按套路來。
李啟明低頭輕笑一聲,又想起她對他毫不猶豫的維護。
很少有人能毫不猶豫維護他。
或許喜歡還可以再多一點。
靜謐的狹小空間裡,男人看她嫣紅唇瓣,喉結悄然滾動,帶了些真心說:“棠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結婚吧。”
第13章 013
窗外瓢潑大雨,甘棠從醫院檢查完手回來,報告顯示她恢復得還不錯。
她沒淋著雨,一路開進了地下停車場,回到臨江平層時有電話打進來。
溫思茗沒吃飯,“嘎嘣”咬了口香梨:“什麼時候領證啊?”
甘棠垂眼掃視,照例先找初一身影,順嘴回:“下個月1號。”
溫思茗莫名感慨:“真快啊,你就要結婚了。”
甘棠喝了口溫水,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婚房婚禮婚紗什麼的早在三個月前,確定聯姻人選時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不用他們操心,領證了走個流程就行。
溫思茗想起什麼,眼睛開始放光,摩拳擦掌暗搓搓道:“聽說君悅來了幾個新人,男大,年輕,有腹肌,剛下海……”
“……”甘棠扶額嘆氣,及時打住她的危險想法,“思思,我要結婚了。”
溫思茗雖然內心覺得沒關系,但還是小聲“哦”了一聲。
榆城圈子裡的表面夫妻挺多的,各玩各的也不少。越是鍾鳴鼎食,越能藏汙納垢,甘棠從小深諳這個道理。但好在甘家沒染上惡習。
繁華總是要有代價的,不能享了甘家的錢權,還要高喊婚姻自由。她也是個俗人,放不下這些,聯姻她躲不過去的。
這一場非常形式又不那麼形式的婚姻。
到了現在,大概是有愛和信任的吧。
甘棠混混沌沌地想。
初一跑到了她的腳下,溫思茗在電話那頭說:“你還挺有原則,花花草草都不享受了,希望他也如此。”
這是最基本的,但天生富貴的人受到的誘惑太多,甘棠不會這樣要求溫思茗。
她抱起毛茸茸,隨口回答:“他肯定有原則啦。”
“沒有原則怎麼辦?”
“物理閹割!”
溫思茗在手機另一頭笑瘋。
甘棠剛聊完天,立馬有個新電話進來,那人急匆匆道:“甘小姐,梁總出車禍了。”
她大腦轟地一聲,笑顏僵住,沒了反應,秘書還沒停:“……我聯系不上甘董,隻能打電話給您,還請您發消息給他,緊急會議梁總去不了。”
“什麼會這麼重要啊?”她聲音又急又怒,“我二哥現在在哪家醫院?”
甘棠在家沒滿十分鍾,立馬換了鞋又開車奔進風雨裡。
高級病房裡人不少,但是很安靜。
她黑發微湿,黑眸湿亮,沒敲門直接進來,動靜不小,裡面的人齊齊望向她。
在床上敲電腦的梁澤西,還有抄兜站在窗前的秦屹淮。
倒沒想到能在這兒碰見她。
甘棠愣了一下,把視線轉回梁澤西身上,額頭上貼著紗布,靠近了也不敢碰他,急匆匆問:“二哥你沒事兒吧?”
梁澤西停手,問:“我能有什麼事兒?你怎麼來了?”
“吳秘書剛剛打電話給我,我以為你出車禍了。”
梁澤西把驚心動魄的過程說得簡簡單單:“是出車禍了,睡了一下,沒多大事。”
“……”甘棠見他還是沒正形的樣,放松口氣,“你嚇死我了。”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梁澤西無辜躺槍,都是內傷,他啥也沒提,敲著電腦,含糊應著:“好好好,我的錯。”
兩兄妹一句一句說著,秦屹淮坐在一旁沒打擾。安靜以後,他的存在感驟增,甘棠又不知道說什麼。
梁澤西打破靜謐:“哪有你這麼小氣的,來看病人空著手,果籃也不帶一個。”
甘棠還嘴:“小氣個鬼,我怕來晚一點,見不到你最後一面,直接給你帶花籃燒紙錢了。”
旁邊那個誰不也空手來的嗎?
平時再嫌棄也不至於這樣吧。
甘棠嘴完梁西平,還要倒打一耙,吐槽兩個字:“無語。”
梁澤西:“……”
咒他死,還罵他是吧?
他指著病房門面無表情道:“滾。”
甘棠擔心他,當然不滾,心安理得在病床邊坐下。
秦屹淮依舊默不作聲,嘴角牽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梁西平見狀冷哼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給她找了個事幹,順便把她當免費勞動力:“給我削個梨。”
甘棠是個什麼樣的妹妹呢?
大概是面上不情不願,嘴裡小聲抱怨,但是依舊會悶頭削梨的一個妹妹。
她從小到大都沒給別人削過果皮,什麼都是別人準備好了放她面前,唯一壓榨她的就是梁澤西。
但是——
甘棠又聰明起來,覺得梁澤西腦子撞壞了:“你都沒水果,我削什麼梨?”
梁澤西敲鍵盤的手停了下來,感受到旁邊男人作壁上觀的姿態,覺得自己實在是多此一舉。
他沒脾氣地瞧著甘棠,投降道:“倒杯水,行不行?”
叛逆的甘棠怒瞪他一眼,最後乖乖倒了杯水給他。
病房裡又回歸了安靜。
甘棠想起那天秦屹淮的話,闲下心虛,細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