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冀扭頭看過去。
隻見上個月股價創歷年新高,公司總市值過千億美元的董事長「他哥」,一頓西餐都要吃個萬兒八千的「他哥」,正一手塑料筐,一手夾子,在夾菜。
齊冀都看傻了,等他回過神,刀子似的眼神射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某人臉上。
“你、你是沒長手嗎,竟然讓我哥幹、幹那種事?”他雖然咬牙切齒,但聲音壓得低。
夜濃好笑一聲:“他是男人,幹那種事...不應該嗎?”
在他的怒目圓睜裡,夜濃嘴角笑意不減:“難道齊總談戀愛,都是女朋友跑前跑後照顧你,你像個大爺一樣,躺著?”
齊冀被她說的,臉色從白到紅,想發作又顧忌沈屹驍在,活脫一隻想炸毛又隻能忍住不能發作的小狗。
他深吸一口氣。
在心裡告誡自己:這戀愛是他哥談,這苦頭是他哥吃,這委屈也是他哥受,跟他齊冀有什麼關系,他又不會少塊肉。
但是憑什麼!
全世界又不是隻有她一個漂亮女人!
“哥。”
沈屹驍回頭,但是不是理身後的人,而是看向斜對面。
“你要的是番茄湯嗎?”
夜濃點頭:“你再另外放幾片番茄。”
沈屹驍這才把眼神落到齊冀臉上:“你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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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冀注意力被分散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你給我夾嗎?”
沈屹驍好笑一聲:“你覺得呢?”
齊冀:“......”
他親哥說的果然沒錯,這人就是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
本來還想勸他回頭是岸的,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好吃你就多吃點。”
多吃吃這女人帶給你的苦!
說完他回到桌前,在夜濃低頭看手機的漠視裡,坐在了她對面。
漂亮,是真的漂亮。
偏偏心狠手辣!
齊冀早就想跟她算算過去的帳了,借著他哥不在,齊冀朝她“噯”了聲。
結果對面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齊冀咬了咬牙:“...嫂子。”
夜濃這才掀了掀眼皮:“你喊我名字就行。”
真當他多想喊她那兩個字似的。
齊冀兩個都不喊。
“你摔過鏡子嗎?”他問。
夜濃被他迂回的問法聽笑,嘴角輕輕一提:“是你哥想要粘回去。”
齊冀:“......”
還真以為他哥是被她這張臉給迷住了,原來還有點腦子。
齊冀換了個突破口:“但當初分手是你提的,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
“你說你哥不是好馬?”夜濃將手機卡到一邊。
齊冀:“......”
這女人,怎麼這麼會曲解人意思呢?
他眼珠子一轉,又生一計:“你說你這麼漂亮,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這樣,回頭我給你霧色一個,我保證,”他三指並攏,舉天發誓:“絕對不會比我哥差太多。”
眼看她點頭,齊冀眼睛一亮——
“正好你哥過來了,你問問他。”
齊冀嘴角一抽,身後有人影罩過來。
“問我什麼?”
“問你——”
齊冀心髒都要跳出來了,趕緊截住她話:“就是問問你,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夜濃先是一愣,下一秒,她“噗嗤”一聲,笑得肩膀直抖。
沈屹驍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落到齊冀臉上。
齊冀哪禁得住他那雙審視的眼神,眼睫抖個不停不說,嘴唇還往一塊抿。
沈屹驍把手裡的號碼牌往桌上一撂:“我看你是把我說過的話當耳邊風了。”
“沒有,”齊冀解釋的聲音都抖了:“我真沒說你什麼,不信你問嫂子。”
他可憐兮兮的一雙眼,求救地看向對面。
本來夜濃覺得他這人很會裝,剛剛幾句話一聊,她突然就改變看法了。
這人是真的有幾分單純。
“你多大了?”夜濃問。
齊冀愣了一下:“...二、二十六。”
沈屹驍撩起眼看他:“說準確點。”
他什麼時候說不準確了嗎,他家那個老母親一直都這麼報他年齡的,說什麼男人本來就成熟得晚,再把自己說小了,更顯幼稚。
齊冀朝沈屹驍投去怨呼呼的一眼,這才不情不願的,“過完年二十四。”
夜濃眉梢輕挑,難怪。
二十三四歲,溫室裡長大的小少爺,要麼壞得離譜,要麼單純得不諳世事。
夜濃朝他笑了笑:“沈屹驍在你心裡很重要吧?”
這話簡直說到了齊冀的心坎裡,他下巴一抬:“那當然了!當初你一腳把他踹了,我連學都——”
沈屹驍聲音一揚,打斷他話:“你有完沒完?”
齊冀:“......”
現在要面子不讓他說了,有本事當初別幹那沒出息的事啊。
一想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一地的煙屁股、酒瓶子,安眠藥,還有上門的心理醫生......
齊冀忍不住嘟囔:“反正你對我哥好點。”
可惜他聲音含糊不清,夜濃並未聽見。
砂鍋式的麻辣燙被老板送過來:“碗在消毒櫃,你們自己拿。”
夜濃剛要起身,手腕被沈屹驍按住:“坐好。”
回頭,隻見沈屹驍手裡不僅拿著碗筷,還多了一瓶牛奶。
“剛讓老板溫熱了。”沈屹驍將牛奶瓶蓋擰開,放在她面前。
齊冀:“......”
以前就聽齊禎說過他恨不得把這個女人捧手心裡疼著,今日一見,這是捧手心裡嗎,這是給頂頭頂上慣著。
不止,還一塊菜一塊肉地給夾到她碗裡。
可那個女人呢,又開始挑剔了——
“你怎麼還放魚片了。”
“不想吃?”
夜濃搖頭。
沈屹驍把魚片從她碗裡夾了回來:“以前不挺喜歡吃巴沙魚的嗎?”
“你都說了是以前。”說著,夜濃又把碗裡的紫薯丸還給她:“這個也給你。”
“這也不愛吃了?”
夜濃皺眉:“番茄湯裡放這個不好吃。”
幾塊魚豆腐吃完,夜濃碰了碰他胳膊:“你有沒有覺得味道和以前不一樣了?”
沈屹驍已經把她剛剛夾給他的都吃完了,但是他也就隻吃了她夾的。
他笑著點頭:“以為你沒吃出來。”
齊冀忍不住了,腦袋往前勾:“你什麼時候還喜歡吃這玩意了?”
想到了過去的隆冬雪夜,自己從男生寢室一路跑到女生寢室樓下的畫面。
沈屹驍笑了笑:“她有時候半夜餓,會想吃這個。”
齊冀沒談過戀愛,但認識的女孩子不少。
“麻辣燙都吃了,那路邊小攤上的臭豆腐,你是不是也吃了?”
沈屹驍知道他排斥臭豆腐的味道。
“巧了,”他說:“你嫂子不愛吃那個。”
誰知他剛一說完,胳膊就被夜濃碰了一下。
“我現在也有點愛吃了。”
沈屹驍扭頭看了她幾秒,輕笑一聲:“那下次帶你去吃。”
視線收回,他看向齊冀:“你不吃點?”
齊冀抱著他寶貴的胳膊:“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吃這玩意。”
他往沈屹驍面前空空的碗底瞥了眼:“你也不愛吃,別以為我不知道。”
夜濃微微一愣,扭頭看向旁邊的人:“你不愛吃?”
但是以前她把吃剩的推給他,他都能消滅幹淨。
“這不是中午嗎,”沈屹驍說:“我中午習慣吃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確知道,雖說他對吃的不算挑,但正餐他喜歡吃有飽腹感的。
“那你不早說。”
雖然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可沈屹驍還是忍不住地明知故問:“早說了呢?”
夜濃手裡的筷子輕輕戳在碗裡,“早說不就晚上過來了嗎。”
沈屹驍唇角抿出笑痕:“那等你吃完,回公司再陪我去樓上吃點。”
剛被他放下的筷子,又被他拿到了手裡,將他記憶裡對她的了解,從那很大份的砂鍋裡挑出來,夾到她碗裡。
齊冀從未見過他如此照顧過誰,看得他心裡五味雜陳。
趁著沈屹驍去結賬的功夫,齊冀逮著了機會:“你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這樣?”
夜濃抬頭看他:“哪樣?”
“就,”齊冀往桌上指了指:“他什麼都不讓你幹?”
其實他更想說: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夜濃搖頭失笑:“是你太大驚小怪了。”
他大驚小怪?
齊冀嘴角挾一縷冷笑:“那是你覺得,我哥他什麼身份你不知道?他哪裡需要做這種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他含著金湯匙長大,所以我就要拿著他給的金湯匙一勺一勺地喂他?”
齊冀皺眉:“你別這麼較真行嗎?”
“我較真?”夜濃垂眸笑了:“你怎麼不說你自己不了解他呢?”
這句話仿佛像根刺,扎在齊冀的心頭。
“所以你就拿著你對他的了解,那麼傷害他?”
這一刻,夜濃才突然明白面前這個男人對她的針對從何而來。
原來,他的這些朋友是這麼看她的。
在她和沈屹驍的這段關系裡,她這個被他傷得體無完膚的人,竟然成了持刀的那一個。
本來夜濃都想放下過去了,都想將那隻錄音筆的事埋進土裡了。
這一秒,她又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