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完愣了好一會兒。
他的確有在書房過,的確會把東西揮在地上,但什麼時候讓她跪過了?
那麼硬的桌子,他就算是想,也舍不得。
他懷疑她是記錯了人,眸色沉了,問她:你男朋友叫什麼?
她一字一頓:沈屹驍。
就這麼把他心底蹿出的酸意,輕輕松松壓了下去。
但那份壓制隻壓得了一時,這幾天,他還是會突然想起這茬。
剛剛不經意地回想,又勾出了他心底的疑惑和酸味,結果看見她拎著一個手袋站在涼風中的咖啡店門口......
沈屹驍嘆了口氣,走過去。
“這麼冷,不知道去裡面等?”
涼風把她鼻尖吹得紅紅的,但是她嘴硬:“我有帽子。”
黑色過膝大衣換成了駝色短款,微卷的頭發依舊披在肩膀,但是頭上多了頂同色系的貝雷帽。
比之前還多了對珍珠耳飾。
沈屹驍皺眉:“怎麼還戴耳釘了?”
夜濃戴耳飾總是會痒,戴不過半天就會又紅又腫。
“是耳夾,”她嘴角偷笑:“看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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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屹驍撥開她耳邊的頭發,眯眼定睛:“你倒是會武裝。”
“那是當然,”她下巴一抬:“我可不想頂著你沈太太的頭銜。”
一張小嘴,說不過三句就得氣他一下。
沈屹驍接過她手裡的袋子:“沈太太三個字就這麼對不起你?”
夜濃不理他這句,“你把衣服放車上後就先上去吧。”
都換了一身裝備了,還要和他分開走。
沈屹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想頂著沈太太的頭銜,還這麼使喚我?”
他眼裡涼嗖嗖的,“你這個乙方,膽子未免太大了點。”
夜濃撇嘴朝他伸手:“那你鑰匙給我,我自己去。”
沈屹驍手往旁邊一背,幾分命令的調子:“去裡面等著。”
等他把衣袋放到車裡再回來,夜濃手裡多了兩杯咖啡,她遞過去一杯:“喏。”
沈屹驍看了眼:“我不喝外面的咖啡,你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但是吃了他的早餐,又使喚了他一個來回,總得回個禮。
夜濃抬了抬手腕:“買都買了,你不喝就給扔了。”
沈屹驍真的恨不得把她抵她身後的玻璃門上咬住她唇,昭告天下。
他克制地深吸一口氣,從她手裡接過那杯咖啡:“什麼時候上去?”
“等我把咖啡喝完。”說完,夜濃抬手在杯口抿了一口。
見她蹙眉,沈屹驍在心裡無奈,明明不喜歡喝這東西,幹嘛非得買。
真要等她把這杯喝完,不知道得什麼時候。
於是他限制了時間。
“如果我一壺花茶泡好你還沒上去,你今晚別想著準時能走。”
夜濃不以為意:“我又不是你東沈的員工——”
她話還沒說完,沈屹驍就轉身走了,走了兩步,他又回頭:“把握好時間,夜總監。”
夜濃:“......”
沈屹驍對茶的喜好多過於咖啡,集團裡的人都知道,上好的咖啡他都鮮少喝,更別說幾十塊一杯的了。
如今他拿著紙杯咖啡從外面進來,前臺兩名接待眼睛都要直了。
但是很快,兩人心裡就了然了,因為沒一會兒的功夫,走進來的夜女士,手裡也拿著一杯同款包裝的咖啡。
但是隨著她越過前臺,兩名前臺又面面相覷。
“是我記錯了嗎?我記得她之前穿的是黑色大衣啊。”
“你沒記錯。”
“那——”
兩雙眼睛無聲交流了兩個來回後,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氣。
“不會吧,一大早诶!”
“可是換也應該換裡面的吧?”
“看你,咱們沈總是那麼小氣的人嗎,要換肯定換全套。”
電梯門前總是不斷人。
夜濃站在專屬電梯門前,看著屏上的數字鍵從36一點一點下落,她盡量做到目不斜視。
電梯門一開,她徑直走進去,直到電梯門緩緩閉合開始上行,她這才深深一個呼吸。
也許那些人會以為她是新來的秘書呢!
對,等下上去就讓沈屹驍給她安個秘書的頭銜。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她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偷.情,有什麼好心虛的。
眼看電梯就要停落,夜濃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帽子。
剛剛那個喊她“沈太太”的人就隻看見了她背影,沒看見臉,如今她衣服也換了,帽子也戴了,想必應該認不出來。
電梯門開,夜濃勾頭往外看了眼。
走廊裡空無一人,夜濃盡量將腳步放輕,想到等下還要經過一個前臺,夜濃心髒不自覺地快了兩拍。
結果雙腳剛一轉彎,還沒看清站在前臺裡的人臉,對方就走了出來:“夜女士。”
夜濃強作鎮定:“沈總在嗎?”
對方已經給她開了門:“在的,您請進。”
想到以後每天都要過來,夜濃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我是過來和沈總討論工作上的事的,他有跟你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會過來吧?”
對方嘴角一直掛著禮貌微笑:“沈總沒有說,不過他交代,隻要您過來,無論他在不在,您都可以直接去他辦公室。”
給了她這麼一特權,不是明擺著讓人多想嗎?
夜濃笑了笑:“沈總真是太客氣了。”
秘書辦的辦公室是雙向可視的全幕玻璃。
裡面兩雙眼睛緊盯著她的人影。
黎雪抿嘴笑:“王秘書,也別等晚上了,就中午唄?”
王心蕊想不通:“為什麼呢?”
黎雪一副經驗老道的口吻:“因為沈總還在考驗期啊!”
王心蕊覺得不是:“我覺得是沈總一廂情願,而夜女士...”她想了想:“或許是迫於沈總的身份,表面妥協,但心裡是想和咱們沈總劃清界限的。”
黎雪震驚她的腦回路:“怎麼可能,他們在電梯裡都抱一塊了!”
“人前裝不熟,人後猛親...”王心蕊眼睛眯出沉思:“難道夜女士是想和咱們沈總搞地下戀?”
黎雪:“......”
王心蕊更想不通了:“她圖什麼呀?”
黎雪開始託腮在那看她碎碎念。
“難道是沈總家人不同意,棒打鴛鴦,但是兩人愛得深分不開,隻能轉為地下?”
黎雪遞給她一支筆:“你可以去寫小說了。”
王心蕊卻突然倒吸一口氣:“難道當初他們分手就是因為沈總家裡反對,然後一別五年,如今兩人再見......烈火點幹柴......”
沈屹驍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即便是真的幹柴烈火熊熊燃燒,外面也聽不到一點。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僅要來這上班,還要和你共用一個辦公室?”
沈屹驍目光在這一百多平的辦公室離掃了一圈:“夜總監是覺得這辦公室不夠大?”
說完,他又將視線橫掃過身前的辦公桌:“還是說,這辦公桌不夠長?”
夜濃:“......”
視線從他的臉,落到他身前的辦公桌,最後又看回他。
“還、還要和你用一張桌子?”
她簡直不敢相信:“你們東沈是要破產了嗎?連張多餘的桌子都沒有?”
沈屹驍卻點頭,“有。”
但是他又話鋒一轉:“但是我想和你坐一塊兒。”
夜濃:“......”
她差點就以為對面這人要開始深情告白了,結果——
“而且我思來想去,也就隻有我這個位置能配得上夜總監。”
但是夜濃注意到,偌大的辦公室裡,一張多餘的椅子都沒有。
“我坐哪?”夜濃冷笑一聲:“坐你腿上嗎?”
“也不是沒坐過。”
“你——”
“開個玩笑。”
沈屹驍見好就收地把話拽回來:“我已經讓黎秘書訂了一把跟我這一模一樣的椅子,天然麂皮,是你喜歡的。”
夜濃不領他情:“沈總還是給我換個辦公室吧,在你這,”
她視線從他臉上瞥開:“我怕我靜不——”話被她霎時止住,她迅速換了個詞:“我怕是做不出讓沈總滿意的方案來。”
“不急,”沈屹驍站起身:“若是到了期限夜總監實在交不出來,合同也可以再擬。”
之前拿著期限說事,如今又被他一語推翻。
夜濃看不透他了:“你香水到底還上不上市了?”
沈屹驍卻不應她話,繞到她身後,兩手壓她肩膀,把她往辦公桌前推:“去試試椅子坐不坐得慣,若是不喜歡——”
不等他說完,夜濃身子一偏,抖掉他手:“我才不坐。”
見她徑直往沙發方向去,沈屹驍也不氣,走到臨窗茶室,將她進門前剛衝泡好的花茶,倒在了那隻粉色杯身,藍色杯耳的陶瓷馬克杯裡。
走到她身前時,沈屹驍拎起一隻膝蓋的西褲布料,蹲下身來,“這就生氣了?”
剛剛還趾高氣昂,這會兒又卑躬屈膝。
夜濃瞥他一眼暗含笑意的眉眼,“沈總可真是能屈能伸。”
聽著不像好話,但她微噘的唇瓣,明顯是賭氣的成分更多一點。
沈屹驍用溫暖的杯身碰了碰她的手背,開起了玩笑:“去掉一個字更好聽。”
去掉一個字?
夜濃心裡泛起嘀咕,驀地,她微蹙的眉宇一松,幾分羞惱的眼神砸他臉上。
“想什麼呢你!”
他想錯了嗎?
大丈夫才能屈能伸。
讓她去掉一個字而已。
以前沈屹驍就喜歡拿她說的話來繞她。
沒辦法,她苦思冥想時的表情總是過於生動。
每次都忍不住拿手去掐一掐她臉。
但是現在......
他有點不敢。
但是拿話軟她的心,他還是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