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瑜反應兩秒,氣笑一聲:“他針對你啊?”
夜濃聳了聳肩:“不知道,但是他說的理由又讓人反駁不了。”
“什麼?”
“說是進度太慢了,還說我經驗豐富,”
阮瑜翻了個白眼:“那也輪不到他來隨意使喚我的人吧,”說著,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我來問問他——”
夜濃壓住她手腕:“沒事,我之前做了幾個方案,正好這次能派上用場。”
阮瑜往她辦公桌上看了眼:“收拾收拾,帶你去吃飯。”
夜濃搖頭:“我就不去了,明天上午還要把方案報過去呢。”
“明天上午?祁孟要求的?”
“不是,是我自己這麼打算的,今天他們電話裡不是說進度慢了嗎。”
阮瑜歪頭看她:“我怎麼感覺你和之前不一樣了呢,當初思琪運動的Sini針對你,你可是一點都沒讓著。”
“不一樣,那個女人是什麼都不懂亂指揮,這個祁總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夜濃轉身走到辦公桌前:“給你看個東西。”
阮瑜接過她遞來的一張彩印紙,“這不是霧色在售的幾款香水嗎?”她掃了兩眼:“什麼意思?”
“我是按他們上市時間排序的,名字、立意、還有靈感來源,你能看出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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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瑜看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開口:“怎麼有點像一段感情從開始到結束似的。”
夜濃眉梢一挑:“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阮瑜抬頭看她:“這次的香水名字叫釋懷,是吧?”
“對,”夜濃又把另一張紙遞給她:“這是之前報給他們的九個立意。”
阮瑜快速掃了眼:“這不都挺好的嗎?”
“我不知道好還是不好,但我自認為我們沒有出錯,但你也知道,設計是很主觀的東西,之所以一直被他們打回來,我覺得應該是我們沒有真正理解「釋懷」這個詞背後所表達,又或者暗藏的意思。”
阮瑜無奈失笑:“這個祁總,還真會以物遞情。”
“所以我說他和Sini不一樣,Sini是真的很氣人,但是這位祁總,讓我覺得有點可憐。”
“可憐?”
夜濃點了點頭:“那瓶離瑰上市都已經一年多了,可見這段感情結束更久,但他卻到現在都沒有走出來。”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走出來,”阮瑜朝她桌上的那些資料抬了個下巴:“這不是已經「釋懷」了嗎?”
“他是想釋懷,但是釋懷不了,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推翻我們報過去的方案,可能,他連他自己想要什麼都還沒有確定。”
說到這兒,夜濃突然笑了聲:“這些可都是我的揣測啊,也許是我想復雜了。”
阮瑜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兩張紙:“如果真的照你所說,那這個方案你可有得做了。”
畢竟越是摻雜感情的東西,越主觀,再加上面對一個絲毫不了解的人,想要完全揣測到對方的內心,更是難上加難。
夜濃卻不這麼覺得:“所以我決定反其道行之。”
但如果這樣的話,她之前做的那些方案就都派不上用場了。不過心裡有了明確的方向,做起來也會簡單許多,就是不知道,她的那些猜想是不是自以為。
“跟你提前說聲啊,這段時間,我如果白天忙的話,晚上會加班,如果太晚的話,第二天上午會來遲一點。”
阮瑜說沒事:“卡你照常打,遲到的時間從加班時間裡抵就行了。”
所謂的反其道行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一段結束的感情,不釋懷要怎麼辦。
放在心裡默默守護,還是主動聯系對方,挽留復合?
這兩種對於夜濃來說,都是當初分手初期,她也曾有過的想法,但都轉瞬即逝。她不喜歡在一段感情裡委曲求全,即便是物質條件不對等,但彼此之間的感情要純粹。
所以她當初才會毅然分手,頭也不回。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這麼灑脫,就比如這位祁總,都過去這麼久了,還陷在過去裡出不來。
但是無論是默默守護還是 挽留復合,夜濃都不敢貿然將其表現在立意裡。
男人都要面子,萬一被她戳到了軟肋,再給她小鞋穿......
保險起見,夜濃決定循序善誘。
這一忙就忙到了將近凌晨。
回到家,夜濃連外套都沒脫就整個人倒在了床上。
她睡得熟,但是隔著一堵牆的另一個臥室卻還亮著燈。
沈屹驍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裡,腿上放著電腦,腿邊窩著奶酪。
“喵嗚”一聲。
沈屹驍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腦屏幕上,但在它腦袋上揉了一把:“困了就去睡。”
聽罷,奶酪腦袋一垂,重新窩了回去。
一直到凌晨一點,沈屹驍才合上電腦,低頭看一眼腿邊的小家伙,睡得正香,他輕著動作從松軟的沙發裡起身,人還沒完全離開沙發,奶酪就支起了腦袋。
沈屹驍不自覺地彎了彎唇角,單手將奶酪撈起放到床邊它自己的小窩裡,然後拿著手機去了客廳。
作為他的生活助理兼公務秘書,一天二十四小時的任意時間接到他電話都不覺意外。
“沈總。”
“剛剛給你發了張照片,明天上午你去做張卡片。”
“好的。”
簡短幾句,電話掛斷,沈屹驍開了瓶紅酒,倒了淺淺一個杯底,繼而去了陽臺。
冬天的夜,長空如墨,空氣裡漫著一層清涼的薄霧。
沈屹驍看著隔壁臥室亮著的瑩黃微光,不禁皺起了眉。
他快九點的時候回來經過車庫,不見她車,十一點,她客廳的窗戶還是黑的,現在凌晨一點,臥室卻亮起了燈。
想到昨天祁孟說,她兩天都在公司加班,沈屹驍託著紅酒杯的手指不自覺緊了一下。
不似關昇深夜接到他電話時的畢恭畢敬,電話那頭的祁孟,聲音有著明顯的不耐煩。
“這都幾點了?”
沈屹驍說了聲抱歉,“明天你跟萊歐那邊說一聲,以後方案每周二報過來就行了,不用一周兩次。”
大半夜發慈悲,這是深夜反省了?
祁孟揿亮床頭燈,坐了起來:“大半夜打電話,就這事?”
沈屹驍也不和他多說:“你休息吧——”
“你等會兒,”祁孟困意已經散了大半:“既然說到這,那我就多句嘴。你看你這次要求換成設計總監,對方也沒說什麼,既然人家這麼爽快,那咱也別太吹毛求疵。”
“吹毛求疵,”沈屹驍低笑了聲:“在你眼裡,我要求高一點是吹毛求疵?”
就算不是吹毛求疵,那也是雞蛋裡頭挑骨頭。
“我就隨口一句,你要是不喜歡聽,就當我沒說,反正到最後用的也都是你自己的方案,沒必要太為難人家。”
這是一個陣營裡的人該說的話?
沈屹驍氣笑一聲:“我有那是我的,跟她有什麼關系?”
祁孟不跟他爭:“早點睡吧,你那大忙人,事可比我多。”
沈屹驍工作的確很忙。平日裡,不僅要精確了解公司的市場表現、財務狀況,還要定期召開會議,和其他高層討論公司的發展戰略、業務拓展等重要議題,甚至還要和媒體進行溝通,以保持公司的透明度和市場信心。
像今天這樣熬到這麼晚,在過去,在夜濃回來之前,並不少見。所以他會給自己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習慣,也因為夜濃回來而消失了。
消失得明明很突然,可他自己卻好像沒有察覺。
中午一點,關昇被他喊進辦公室,“通知市場部和工程部二十分鍾後開會。”
是周例會,但是往常都是周三上午,臨時改時間,關昇雖感意外,但很快點頭:“好的。”
沈屹驍又將一份報告遞給他:“快遞給方躍的吳總。”
關昇忙伸手接過:“好的。”
辦公室合緊無聲,沈屹驍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藍色信封,裡面是一張卡片,是他昨晚熬夜設計,讓關昇上午去做的卡片。
到底是寄給她還是親手給她,沈屹驍還沒有想好。
兩點半,會議室的門依舊緊閉,電腦右下方彈出一條新郵件提醒,沈屹驍隨手點開,看見標題,原本淡薄的眼底,頓時凝了幾分認真與專注。但是很快,他眉心就蹙了起來。
剛匯報完月進度的工程部劉經理剛好扭頭看過來,眼見他眉心越蹙越緊,劉經理頓時緊張起來。
一陣鴉雀無聲裡,沈屹驍抬頭:“汪經理沒有要說的?”
被點名,汪經理下意識坐直了:“這周五盛月二期開始消防驗收......”
會議持續到臨近下班,沈屹驍一出會議室就給祁孟去了電話。
“怎麼方案這麼快就發過來了,不是昨天才交給她嗎?”
祁孟被他這捉摸不定的脾氣給聽笑了:“快不好嗎,這說明人家工作效率高啊!”
沈屹驍哼出一聲笑音:“高?你看過方案了嗎?”
“看了,”祁孟將那一眼就記住的立意背出來:“帶著遺憾,華麗轉身,挺好。”
和一個隻會調香的人討論這種問題,真的是浪費時間。
沈屹驍還是那句:“讓她重做。”
不過他又補充一句:“記得跟她說,和效率相比,質量更重要。”
祁孟:“......”
接到張秘書說方案推翻重做的電話,夜濃一點都不意外,因為這個方案本身就帶著試探。
“張秘書,可以幫我約一下祁總嗎?”
對於夜濃的約見,祁孟並不意外。
之前合作過的幾家設計公司,都曾因為方案多次被推翻而找過他。
當然,有握手相送,也有面紅耳赤不歡而散。
對於外界給自己扣的那些難聽的帽子,祁孟也有耳聞,但他從來都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哪怕那些本不該他來承受。
電話裡,祁孟已經跟沈屹驍打過招呼,他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的是,沈屹驍竟然給他安排了劇本。
會議室裡,幾句寒暄後,祁孟先夜濃開口:“不知夜總監以前談過男朋友嗎?”
夜濃屬實沒想到他會打探自己的隱私,她唇角一彎,露出個淺淺的笑:“祁總為什麼這麼問?”
“闲聊,闲聊罷了,如果夜總監不方便回答,就當我沒說。”
夜濃可一點都不覺得他是闲聊,甚至覺得他是故意借此來試探她對分手男女的看法,畢竟他問的是「以前」,若是這樣的話,倒和她今天過來的目的不謀而合了。
“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夜濃大方點頭:“談過,不過已經分手好些年了。”
祁孟在心裡翻著沈屹驍給他的劇本:「如果她說她已經和前男友分手了,你就問她對復合這種事怎麼看,不要讓她覺得有針對性。」
雖說祁孟不知沈屹驍為什麼好奇人家的隱私,但先把他交代的事情辦妥是正事。
祁孟把話說得迂回又曲折:“不瞞夜總監,我那個秘書最近情緒不好,一問,是前女友回來了,我是不希望他因為感情的事影響工作,所以想開導開導他,但是又不知怎麼說才好。”
說到這裡,祁孟停頓短瞬,看向對面這位隻有一面之緣,但卻讓他記憶猶新的設計總監。
“正好今天夜總監過來,”他把話說得客套有謙遜:“就想著請您幫個忙。”
夜濃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問她的意見,怎麼說呢,既覺得他有意思,又為他一個大男人深陷上段感情走不出來而生出些許的感動。
“祁總客氣了,您也是關心下屬,”夜濃故作思忖:“不過感情這種事,不了解其中冷暖還真不知怎麼幫,若是站在我的角度,自然是希望從心出發。”
真是兵不厭詐啊,看似給了意見,卻又絲毫沒有建設性。
祁總腦力加速地想著要怎麼把沈屹驍重點交代他的問題給問出來。
迂回怕是隻會把問題越繞越遠,祁孟索性豁出去了。
“那夜總監對復合這事怎麼看?”
他的問題讓夜濃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祁總是希望...張秘書和他前女友復合嗎?”
祁孟點頭:“所謂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嘛,您說是不是?”
夜濃垂眸笑了笑,“老話自有老話的道理,不過...人還是要向前看,您說是不是?”
祁孟聽出她話意:“夜總監是覺得沒有復合的必要?”
這趟過來,夜濃一是來探他感情的虛實,二是想將他心意確定,這樣她的方案才好速戰速決。
夜濃說:“我是覺得,既然分手那就一定有分手的原因,如果隻是一時賭氣那倒沒什麼,但如果是性格、信任,又或者價值觀差異導致的分手,那復合後這些問題依然會存在。”
雖說祁孟在感情方面經驗很少,但卻很贊同她剛剛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