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期待下次跟她的見面,會因為那個色彩、動作還有姿勢都異常豐富的手機而跟他服軟嗎?
“關秘書。”
關昇立馬走過來:“沈總。”
“回來那趟飛機幾點落地?”
“七點。”
*
一個下午,夜濃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今天公事不多,她百無聊賴的,一會兒看著電腦屏保失神,一會兒點開手機那通不過四十二秒的通話記錄,一會兒又在想自己有沒有露餡。
到了下班時間,曲姚敲門進來:“夜總監,你不走嗎?”
夜濃這才回了幾分神:“哦,你先走吧。”
霓虹接替下沉的暮色,將城市再次點亮。
中午吃得少,這會兒胃裡空蕩蕩的,夜濃一邊坐電梯下停車庫,一邊從網上搜索能勾起她食欲的餐廳。
一條微信消息從手機屏幕頂端彈出來,點開,是南禹發來的。
「昨晚的約定還作數嗎?」
要不是經他提醒,夜濃真要把今晚去看物業看貓這事給忘了,想著會所那邊也可以吃飯,夜濃看了眼時間,回道:「八點可以嗎?」
南禹:「當然,八點我在十二棟門口等你。」
從公司回铂悅府也不過二十分鍾不到,因為時間還早,夜濃先是洗了個澡,而後衝了杯茉莉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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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涼風簌簌,兩隻掌心握著的玻璃杯壁很快就涼了溫度。
以前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生她養她的城市,走的時候也不覺留戀,直到去了香港,才真正明白什麼叫「身在異鄉為異客」,然而後一句的「每逢佳節倍思親」,她卻沒有過多的感受。
五年,和那個人的通話次數加起來有一雙手那麼多嗎?
好像沒有。
所以她應該過得很好,好到已經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的存在了吧。
倒是當初那個主動放棄撫養權的父親,對她照顧有加,時不時給她發兩條消息問她近況。
夜濃嘴角笑出苦澀,與眼裡倒映著的絢爛霓虹像是兩幅截然不同的水墨畫。
南禹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淺灰色的針織三件套,密長卷發很隨意的用一隻玉色長簪全數挽起。
一股清冷的松弛感,可舉手投足間又有一種顧盼撩人的媚骨風情。
臉上明明看不出任何的妝造,卻依舊唇紅齒白,一雙眸,明亮清澈,整個人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
南禹失神在想,說的秋水剪瞳,大概就是如此。
“等很久了嗎?”
輕快悅耳的聲音猶如鶯聲燕語,南禹恍然回神,笑著迎上前兩步:“我也剛到。”
兩人並肩往物業方向走著,南禹一會兒看地上的影子,一會兒扭頭看她。
平時和女生相處遊刃有餘如魚得水的他,今天卻腦袋裡空空的,半天才問出一句:“晚飯吃了嗎?”
夜濃雖然打算去會所吃點,但並沒有打算和他一起,便點了點頭:“吃了,你呢?”
南禹卻搖頭:“還沒有,匆忙趕回來,還沒來及。”
夜濃順著他話問得自然:“你是不是還在上學?”
南禹先是搖頭,又點頭:“我已經大學畢業了,隻不過研究生在讀。”
這話聽著好像是生怕她覺得他年齡小似的。
夜濃忽略這種感覺,笑了笑:“你是自己一個人在這住嗎?”
“差不多吧,我父母鮮少回來。你呢,”南禹視線定格在她略有低垂的側臉:“你這次來出差會待多久?”
夜濃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知道。”
之前去海市出差,原本預計是兩個月,結果一待就是半年。
南禹不知她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又問:“那你是從哪個城市過來的?”
“香港。”
“香港?”南禹眼睛頓時亮了:“我父母就在香港,本來他們讓我研究生畢業過去我還猶豫呢。”
夜濃聽出他話裡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你該不會因為我才要過去吧?”
“不行嗎?”
他的不假思索讓夜濃一愣,從剛剛在樓下見到他到現在,夜濃都沒怎麼注意看他,如今視線定在他臉上,才發現他臉膛生得實在青澀,和他健壯的體格違和到矛盾。
大概也是因為太過年輕,看她時,眼裡的眸光一點都不藏著,滿是他這個年齡才會有的生動和熱烈。
讓夜濃想起當初的沈屹驍。
不過沈屹驍和面前這個男孩子可不一樣。
同樣的年紀,沈屹驍卻五官輪廓鋒銳,一雙墨色眼瞳,自帶疏離和冷漠,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他的熱烈有多珍貴。
莫名其妙又拿他來比,夜濃雖然非常不想,但也無奈,誰讓她就談過那一場戀愛呢,連做個比較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今面對一個小自己五六歲的弟弟,夜濃大大方方接住他熱切的眸光:“你若是真的把我當姐姐,去香港的時候,我可以請你吃頓飯。”
南禹一點腼腆都不露,張嘴即來:“姐姐。”
周圍安靜的能聽見風吹葉動的簌簌聲,夜濃被他生動的表情惹笑。
*
沈屹驍乘坐的飛機七點整落地,司機聽關昇吩咐,直接開車回了铂悅府。
中途,關昇幾次看後視鏡,雖說飛羌海不算遠,但往返都不曾見沈屹驍有過闔眼。特別是回途的路上,不僅看不出絲毫的倦意,甚至還有風發的意氣流露在眉宇間。
關昇在心裡感嘆,到底年輕啊,精力旺盛。再看看自己,四十不到,來回兩趟飛機一坐,腰也酸,頸椎也硬。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駛入铂悅府,原本是要進車庫,卻被沈屹驍叫停,關昇不解地扭頭,卻見他已經打開車門下車。
步行快到十二棟樓下時,沈屹驍抬頭往上看,視線定格間是暗色,他眉心微蹙,看一眼時間,已經八點過半。
時間不算晚,但他第一反應卻是: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進了一樓大堂,沈屹驍徑直走到服務臺。
今天管家是程麥當值。
“沈總。”
“夜小姐還沒回來?”
從那次甜品之後,程麥心裡早就暗戳戳地洞悉了這位沈總的心思,禮貌應答:“夜小姐已經回來了,但是中途又出去了。”
中途出去,經過大堂,那就是沒有離開小區,去會所吃飯了?
沈屹驍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上次那隻貓找到主人了嗎?”
程麥搖頭:“還沒有。”
“還在物業?”
“是的,沈總,不過周一的時候,夜小姐買了一個貓籠送過去。”
對貓還是那麼上心。
沈屹驍淺淺勾了下唇。
月朗星疏,晚風冰涼。
通往會所有更近的瀝青路面,但沈屹驍卻挑了略有硌腳的鵝卵石鋪設的花園小徑。
在他們還沒有確定戀愛關系前,沈屹驍就知道她喜歡貓,不是聽來的,是看來的。
那是一個午後,在食堂後面,沈屹驍看見她蹲在一個垃圾桶旁,用她那隻白皙幹淨的手撫著一隻髒兮兮的流浪貓。
流浪貓一般都很難讓人接近,可那隻卻在她掌心下順從乖巧。
他聽見她很是失落的聲音:“我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用完了,接下來這一星期,就隻能委屈你跟我吃食堂嘍。”
但是她語氣又很快雀躍起來:“但是你放心,如果碰到有魚的話,我一定帶來給你。”
那天之後,食堂連續一周都是新鮮的鯽魚湯。
後來他們交往了,沈屹驍才知道,被她生活費養著的何止一隻流浪貓,多得他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有一次夜濃被貓抓傷,沈屹驍就警告她以後不許再去喂那些流浪貓,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冷戰一個下午,以沈屹驍在女生宿舍樓下苦等她到凌晨一點而告終。
熱戀期的情侶總是床頭吵架床尾合。
在夜濃啞聲不知控訴他多少次混蛋後,沈屹驍壓著她汗津津的脊背,跟她約法兩章。
吵架可以,不許不回他短信不接他電話;
喂貓可以,要戴手套。
再後來,他問她要不要養一隻,她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自己可能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可她明明照顧那些流浪貓那麼有耐心,一天一次地去喂,下雨下雪都不間斷。
後來沈屹驍才知道,她是害怕。可是無論他怎麼安撫怎樣給她講道理,她都堅持己見,說是看它們能填飽肚子就已經很開心。
他便都順著她,隻要她開心,什麼都順著她。
於是他們一起去給那些流浪貓買貓糧,還帶兩隻母貓去做絕育手術。
太久沒有去回憶這些美好,以至於一旦回想就剎不住似的。
原本是想去會所的,卻不知不覺被腦海裡的回憶引他走進物業中心。
等他意識到,雙腳頓了一頓,轉念一想,也的確好幾天沒見那隻貓,看看也花不了幾分鍾的功夫,誰知,剛一進大廳,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那你白天上課,koko怎麼辦,是關在籠子裡嗎?”
沈屹驍循聲看去,隻見夜濃正懷抱那隻布偶,坐在右手邊休息區的沙發裡,旁邊還坐著一個男人。
正是上次在會所餐廳見到的那個男人。
和她同桌吃飯且談笑風生的男人。
男人說了什麼,沈屹驍懶得去聽,注意力全在他的坐姿上。
壓著腰坐,脖子前傾,腦袋前伸,側著臉。
雖然看不見他眼神,但憑想就知道那雙眼是盯著夜濃看的。
沈屹驍今天一身冷黑色西裝,外套紐扣解開,露出裡面依舊冷黑色的西裝馬甲。
一身肅穆黑色卻涼不過他眉眼。
是會所的餐廳不好吃,還是小區的花園不夠大,一隻沒有主人認領的貓,竟然還給兩人創造了見面的機會?
這要是一直沒人來認領,兩人是準備把物業中心當成約會的地點?
凝眸半晌後,他緊繃的下颌骨突然一松,緊抿的唇角勾出淡淡弧度時,他身子一轉,走了出去。
五分鍾後,就在夜濃把手裡那管益生菌收起來的時候,物業經理從辦公室匆匆走出來,到了 服務臺,他指骨磕著臺面,吩咐道:“趕緊把那隻布偶給沈總送去。”
站在服務臺裡的小姑娘叫汪雪,聽完經理的話,她眼睛睜出疑惑:“哪位沈總?”
她來物業工作時間短,對「沈總」這個稱呼還不是很敏感。
經理接到電話後的緊迫感還沒消,不答反問:“還能有哪位沈總?”
汪雪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說大老板呀?”私底下,她們都喊沈屹驍為大老板。
見經理點頭,汪雪又起疑惑:“為什麼呀?他是貓的主人嗎?”
經理心急火燎,“哪那麼多為什麼,”他低頭看一眼時間:“給你十分鍾,十二棟1201,趕緊的,別讓沈總等。”
天吶,十分鍾,那她豈不是得用跑的?
汪雪低頭看一眼腳上的小高跟。
“還愣著幹嘛,快點去呀!”
汪雪都沒見過經理發這麼大的火氣,立馬從吧臺裡繞出來跑到沙發前。
“夜女士,不好意思啊,這隻貓,”汪雪朝她懷裡指了指:“我現在要送走了。”
雖說大廳裡安靜,可剛剛夜濃的注意力都在貓的身上,所以壓根沒去注意服務臺前的對話,如今聽她這麼一說,愣了一下:“是找到主人了嗎?”
當然不是貓的主人,但汪雪不知道怎麼解釋,畢竟她現在也一腦子漿糊。
正躊躇著不知怎麼說時,經理走過來。
“不好意思這位女士,這隻貓現在已經有人認領了。”
“認領?”夜濃皺眉:“不是貓的主人?”
時間緊迫,經理眼神示意汪雪,讓她先把貓抱過來。
汪雪忙伸手:“夜女士,那邊要得急,我先送過去,這是我們經理,你有什麼疑問,問他就好。”
如果是主人來認領,夜濃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但現在明顯不是。
她抱著布偶的動作沒有松,問經理:“不是說非主人認領,需要一周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