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清源山度假區總體規劃的招標會終於確定下來時間,十二月第一周的周五,距離當下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夏燭帶著二組的人連著加了三天班,把整個方案從頭到尾又全部細化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出紕漏的地方。
周五早上的開標會,周斯揚抽了時間跟著一起去,李麗帶隊,但主要負責人是夏燭。
光牛皮紙封好的標書就有半人多高,十二月,清潭最近溫度降得低,寒流來襲,早上這會兒氣溫接近零度。
夏燭穿了白色的羊絨大衣,站在開標會那棟樓的樓下,等陶桃去打印做過更改的最後一版方案書。
昨天晚上熬夜到兩點,夏燭覺得有一個很小的細節需要做補充,早上過來時,u盤給了陶桃,讓她找個地方把最新一版的匯報書重新再打出來。
加肯定不會再往上面加,但如果中標了,還要再做第二版的細節補充,到時候再加上去就好。
在寒風裡等了幾分鍾,陶桃從不遠處一路小跑過來,走近,打印好的東西遞給夏燭,叉著腰大喘氣:“路口那個打印店關門,我去了另外一個,跑死我了。”
夏燭抬腕看了眼時間,一面檢查手裡的東西,一面笑道:“真中了,我單獨請你吃飯。”
陶桃擺手,瞬間星星眼:“真中了能不能還請我去吃那個自助,真的好想去,反正你現在是闊太太嗚嗚嗚。”
夏燭笑了聲,帶著她轉身往樓裡走:“行。”
上到三樓,從後門進會議室,坐到李麗身側,夏燭手還有些涼,不完全是凍的,也是緊張。
這是第一次由她單獨挑大梁的項目,還是景觀部下半年在清潭最大的一個項目,她實在是緊張。
深深喘了兩口氣,身後忽然走過來人,很輕地攥了下她的手,隨後放開,夏燭抬眸,看到路過的周斯揚。
他作為中寧的負責人也和他們坐在一起,隻不過是在她前面那排。
周斯揚手心溫度並不算高,剛剛輕握的兩秒沒辦法向她傳達實實在在的熱度,但她再次呼氣,還是感覺到了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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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的開標會,進行順利,最後唱標時,夏燭手心都在出汗,終於,最後聽到了中寧的名字。
夏燭閉了下眼睛,深深吸氣,再睜眼時眼睛都有點湿,從她接收二組開始,前前後後忙活了三個多月,先是從五組方案裡脫穎而出,再是因為這事被宋章鳴刁難,拉鋸似的和他拉扯了一個多月,最後連著熬了半個月細化方案,終於……所有努力沒有白費。
後排座椅位置出現輕微躁動,身後兩排幾個二組的人已經壓抑不住心裡的喜悅,壓低聲音互相臥槽了幾聲,就連李麗也和陶桃喜笑顏開地講了兩句。
周圍其他公司的人也壓低聲音在交流,夏燭在這一片嘈亂中輕壓心口,平復心緒。
再接著前排座椅拉動,周斯揚再次從她身邊路過,走過時,男人再次輕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輕沉的男音,低聲道了句:“恭喜。”
晚上中寧給景觀部所有人安排了慶功會,清源山度假區的項目在整個清源山的旅遊發展佔據重要位置,之後的園區景觀設計,沿河道路規劃等,政府應該也會交給中寧來做。
夏燭像是覺得自己拿到了一個大單,心情無比愉悅。
晚上聚餐的地方是中寧附近的一家會館,景觀部從中寧財務那邊申請批了錢,財大氣粗,直接包了二層的東廳。
飯吃到一半,周斯揚過來了一趟,大家邊吃邊喝,有不少都喝得興奮,景觀部總監王林把麥遞給坐下的周斯揚,讓他跟大家說兩句。
昏色光線下,陶桃暈乎乎的,一手支下巴,另一胳膊還有心思撞夏燭:“你老公……”
夏燭喝了杯帶酒精的飲料,此時也支著腦袋暈暈乎乎地往那邊看,然後順著陶桃的話也念:“對,我老公……”
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低頭拿手機給周斯揚發消息。
夏燭:[不許跨你。]
夏燭:[……不對…事不虛誇我。]
夏燭:[噓。]
夏燭:[我們室辦公時戀情……]
四句話,錯別字佔了一半,周斯揚低眸瞧了眼,目光重新抬起,落在她那處。
光線昏沉,兩人隔著幾張桌子遙遙對望了一下,夏燭伸手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明顯喝多樣的彎眼笑笑。
周斯揚無聲笑了下,挪開視線,順著王林的話講了兩句,讓大家這周末好好放松,一個都不許加班,之後麥遞還回去,垂眸再看和夏燭的聊天框。
夏燭:[老公。]
夏燭:[老公。]
夏燭:[老公你在嗎,老公。]
“……”
周斯揚:[一加一等於幾?]
夏燭:[我沒醉。]
夏燭:[你不腰考我英語。]
“……”
周斯揚抬眸再次瞧向夏燭的方向,她正舉了杯子,和陶桃盈盈笑著碰杯,然後又悶了自己一口。
“……”周斯揚跟王林簡單交代了兩句,起身打算往夏燭的方向走。
她和陶桃坐在最角落的一桌,桌上同坐的還有李麗和楊川,周斯揚起身還沒走兩步,被夏燭看到,她這會兒反應到快。
拿起手機給周斯揚發了個:[你站住。]
周斯揚瞟她一眼,停住腳,再接著又接連收到兩條。
夏燭:[偷偷……談戀唉。]
夏燭:[出來。]
再之後就看到角落處穿著黑色長裙的人撐桌子站起來,手腕還掛著自己的那個白色小方包,一搖一晃地往廳門的方向去。
周斯揚抬步跟過去,路過剛夏燭坐的那張桌子時,跟李麗點了下頭,拿上夏燭落在椅子靠背的外套。
整了下夏燭的衣服再抬頭,那人已經拉開東廳的門走了出去,周斯揚把她的外衣搭在手臂,快步走過去。
拉開門,剛喊了聲夏燭,忽然被人揪著領子吻上來。
清甜的果酒味道瞬間彌漫周斯揚的口腔。
身後的廳門被扣上,周斯揚被懷裡人壓靠在門板上,夏燭喝多了,不得章法,但重在夠主動熱情,抓著他的衣領,吻得炙熱,喘不上氣都不願意松唇。
門不太隔音,依稀能聽見廳內的吵鬧聲。
周斯揚無聲輕笑,左臂還掛著她的衣服,右手攬上她的後腰,把她完全勾向自己。
昏色無聲的走廊,挨著地的燈帶散著柔和的淡藍色光。
夏燭終於親夠,稍稍往後撤了點,左手抬起,食指豎著隔在兩人的唇之間,說話的語氣迷糊:“周斯揚……接吻嗎周斯揚…”
周斯揚彎腰,抄著她的膝彎把人抱起來。
昏暗的走廊,男人身姿高挺落拓,懷裡橫抱著纖瘦的女人,女孩兒勾著他的衣領,一直在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周斯揚,中標了诶…我主持的項目中標了……”
“嗯,特別棒。”
“…就這樣?你應該說……你應該誇我。”
“開標之前我就覺得你會做到。”
“從我拒絕他們來之後,我爸媽已經好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清軟的女聲打了個酒嗝,“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太絕情了……”
男人抱著她走出電梯,嗓音溫柔:“沒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周斯揚,真的隻剩我一個人了。”
“你還有我,你是我這裡的第一順位。”
夏燭疑惑抬眼,懵懵的:“那你爸爸媽媽呢?”
周斯揚把她往上掂了點,輕聲笑:“他們很恩愛,不需要我,他們互相是對方的第一順位。”
“所以我隻是你的。”他低聲笑著重復。
從電梯間往外,是明亮寬敞的走廊,再接著是鋪著灰白色大理石地板的大廳,水晶吊燈光線明澈,沒什麼人,隻有遠處接待臺後站了兩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姑娘。
周斯揚抱著夏燭一路往通往室外的玻璃門處走。
夏燭安靜地窩在他懷裡,在快要走到門口時,忽然抬手指向外面:“下雨了。”
旋轉玻璃門上掛著細細的雨絲,隔著層玻璃能看到馬路對面中寧的樓,整棟大樓有幾層的辦公間還亮著燈,點在如黑墨的夜色裡。
一層,整面通透的玻璃,是中寧的側門。
夾在中寧側門和會所中間的這條路並不是主幹道,因為下雨,路上車不多,隻有偶爾開過幾輛,車前燈掃過冷白色的光線。
晚上十點,地鐵隻剩最後兩班的時間。
雨飄得密,豆大的雨點切割著天空,倒是沒閃電,就是雨滴稀稀拉拉,卻掃得人並不心煩。
遠處路口的紅燈接連跳了兩個九十秒。
周斯揚橫抱著夏燭在會所前的臺階上足足站了三分鍾,在紅燈跳至綠燈的下一秒,才等來送傘的酒店服務人員。
夏燭接過應侍手裡的傘,撐到周斯揚的頭頂,周斯揚抱著她往前,從會所的臺階上下去,走進十二月份難得的荒唐雨色裡。
兩人的對話夾雜著雨珠劃過空氣的聲音,再次斷斷續續傳來——
“周斯揚,路口往右的那個紅燈竟然有三分鍾。”
“我知道。”
“你知道?”
“撿到你那天,在那兒聽你哭了三分鍾。”
“哦……”
“那天我回公司拿東西,車載廣播說受降雨影響,中山路段擁堵,我繞行卻又遇到施工,臨到公司前,連著等了三個紅燈,比原定到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鍾。”
驚訝的女聲:“…那還挺湊巧,你到的那會兒我剛下樓。”
男人輕笑:“是湊巧。”
“所以是有天意嗎?”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