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她說:“可能需要再對一下口供。”
夏燭來之前就想到了,現在兩手交握在身前,和周斯揚保持著半米的距離,看著他,一副您說我聽的姿態。
周斯揚目光從她眼神上劃過。
正是傍晚,霞光肆意,從柔軟的雲朵中擠出,散落在人的身周,鍍上暖光。
周斯揚視線越過夏燭的肩膀,看了眼她身後不遠處的羅飛,目光重新落回來時,聲線沉穩:“我們一年前認識,我追的你,戀愛談了九個月。”
“嗯嗯。”夏燭畢恭畢敬點頭,記得很認真。
周斯揚轉身,帶著她往別墅的方向走,步速不快:“認識是因為團建,你作為優秀員工被派去荊北,在度假區你找不到路遇到我。”
兩年社畜的自覺,夏燭落了周斯揚半個身位,跟在他身後:“嗯嗯,好的。”
“因為兩家催得緊,我們有結婚的打算,這兩周我會去拜訪你的父母。”
“嗯嗯。”
……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別墅前的小院,兩塊綠色草坪中間夾著五六米的小路,再往前就是別墅的房門。
周斯揚停住腳,等身後的人,待夏燭走近,交代最後一句:“我二叔一家信佛,姑姑說話散漫,如果再問起別的,可能需要你隨機應變。”
夏燭兩手扯著背包的袋子,依舊重重點頭,保證:“好的,我記下了。”
她嗓音虛著,匯報工作:“我昨天晚上有提前做功課,準備了一下可能被問到的問題。”
周斯揚回頭,
Advertisement
女孩兒神情正經且嚴肅,精神微微緊繃,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筆記本,跟他探討昨晚準備的“功課”。
“嗯。”周斯揚對她的話表示肯定。
這聲應完,他並沒有急著走,而是單手插在口袋,望著她,眼眸很放松。
盡管他這眼神裡並沒有責備之類的情緒,但因為多出那大半個頭的高度,夏燭還是很輕易的就感覺到了壓迫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句說的不對,頂著他的目光小心翼翼詢問:“……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有。”周斯揚換了站姿,不太明顯地提了下唇。
夏燭立馬也站得更直了一些,眸色相較於剛剛更認真,和他對望。
無聲的沉默,夏燭腦尖有點冒汗。
正當她想問問,周斯揚卻突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輕帶到自己的臂彎,聲線染了稍顯慵懶的笑,轉身帶她往別墅門前去:“有需要注意的是,”
他手往下滑,牽住身旁的人,偏頭提醒:“記住,我現在不是你的老板,是你的男朋友。”
第8章 5.01/雨意
一句兩句話扔下來,夏燭要被砸得站不穩了,周斯揚應該不知道,她真的沒談過戀愛,連暗戀都沒有過,是個實打實的情感白痴。
唯一那點跟感情有關的經歷是大學時看韓劇,喜歡過某幾位男明星,但隔了一個屏幕帶來的心跳衝擊,遠不如現實裡來得多。
就比如現在——她能感覺到被周斯揚牽住手的那半邊身體是僵的。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左側,完全沒看腳下的路,鞋尖磕到石臺,被絆了一下,幸好一旁的人及時託住她的手肘。
周斯揚停住腳,手放開,離門前還有點距離,夏燭也停下,轉身看他。
四目相對。
和夏燭比,周斯揚有點太氣定神闲了,他笑瞧著她,言簡意赅:“你這樣不行。”
夏燭對上周斯揚的視線,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垂眼,頭發往耳後別,有點歉疚:“……對不起。”
說了來演戲,她這麼不專業怎麼行,周斯揚還是付了錢的。
正思忖怎麼表現會更好,不遠處的房門突然從裡打開,夏燭一個機靈,上前半步,貼近周斯揚。
清淡的馨香靠近,周斯揚垂眸,看到身前女孩兒耳邊飄落的發絲,棕黑色的頭發,搭垂在她白皙的耳廓上。
他心微動,握住她的手腕,夏燭感覺到,輕抬眼,看他。
周青披了個黑色披肩,倚靠在半開的門,抱臂瞧著兩米遠外的人,她總覺得周斯揚突然說自己有了女朋友這事兒……有點蹊蹺。
別是不想聯姻,找了個人來演。
周青聲音清脆,絲毫不像快五十的人,撩了披肩,磕了磕門,朝夏燭笑:“夏燭是嗎,來了怎麼不進來?”
說完睇周斯揚一眼,幽幽:“年齡大……也不是都知道心疼人。”
周斯揚:……
夏燭小心掃身前的人,沒憋住,垂眼笑。
周斯揚輕輕挑眉,兩指使力,捏了捏手裡纖細的手腕,夏燭被捏得抬眸看他,觸到那幽黑深邃的眸子,趕緊憋住了笑。
梃山莊園的房子是十幾年前周斯揚父親建的,佔地數十畝,院子裡的湖心亭供長輩垂釣,院中心的噴泉後三層洋樓,在設計上參照了傳統的徽派建築。
周斯揚走在前面,夏燭跟著進屋。
周斯揚的爺爺商人氣息不重,聽說經商之前在荊北某個學校任教。二叔一家,親切有加,也很好相處,小女兒還在上學,見到周斯揚脆生生地叫了聲哥哥。
其它人這關都算好過,隻有周斯揚的姑姑……微挑的鳳眼,眼神如炬,夏燭被看了兩下就覺得自己這假女朋友的身份不保。
周斯揚坐在她身側,抬手拉著她的藤椅往自己身邊拖了拖,偏臉靠近她:“說了別緊張。”
溫熱的氣息靠近,蹭得夏燭耳朵痒,她努力忽略身側那人,穩了下心神,掩唇:“但是姑姑她一直看我。”
“嗯,看你好看。”耳邊人輕聲道。
夏燭覺得自己沒出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她竟然耳朵有點發燙,努力鎮定,輕咳一聲,拉了拉衣服,重新坐直。
“準備結婚了?”坐在茶幾另一側的爺爺發話。
周斯揚松開夏燭的椅子扶手,把面前的茶杯往前推了推:“嗯,你們不是催得緊。”
爺爺眼睛一瞪,很不贊成之前周斯揚做法的語氣:“有女朋友也不帶回家看看,我看你是對人家小夏不上心。”
周斯揚到底是自己的金主加老板,因為自己被這樣批評,夏燭如坐針毡。
她張嘴,想替周斯揚解釋,抿了抿唇,嘗試著叫人:“爺爺,”
周斯揚適時打斷:“先前求婚她沒答應。”
“現在答應了?”周青問。
周斯揚兩指彈了下桌面上的打火機,“上個月在南方海島轉了一圈,包了個遊艇,鮮花蠟燭鋪了一船,答應了。”
他話音落,夏燭瞄了他一眼。
男人側臉線條緊實,模樣正經,說這話時臉不紅心不跳,甚至右手還闲闲轉著紫砂壺的茶壺蓋——就還挺會撒謊的。
夏燭收回視線,繃唇閉嘴。
一頓飯她吃得戰戰兢兢,不過結果算好,圓滿完成了任務,從周家出來,周斯揚把她送回到住處,往後連著三天都沒再聯系她。
夏燭一方面覺得這正常,另一方面也樂得清闲,畢竟演戲是個技術活,她這沒受過專業訓練的,一演起來緊張,總容易心跳加速。
周五傍晚下班之前,家裡再次打來電話,她從辦公樓出來,走到四樓平臺的休息區接電話。
四樓平臺外有一片小花園,木色棧道兩側擺了些座椅和遮陽傘,平時沒事可以坐在這邊喝個咖啡,或者吃午餐。
正值下班時間,平臺花園沒什麼人,隻有最遠處靠門的座椅旁,有隔壁部門的同事在跟顧客講設計方案。
夏燭挑了離他們遠一點的位置坐下,脖子裡的工牌跟著她的動作蕩了兩下。
這次打電話的不是夏老頭,而是她的母親郭女士,郭枚沒夏慶元那麼老古板,相比結婚和回去考個編制,她更希望夏燭身體健康,過得舒心。
“你上周說在林冉醫院的體檢,檢查結果出來沒?”
剛繞過花壇沒注意,褲子上碰了點土,夏燭這會兒看到,彎腰拍掉:“沒事,都正常。”
妹妹夏姝身體不好,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她從初中開始住校,大學更是在外地,在外時間久了,養成習慣,報喜不報憂。
“那就行。”郭枚放下心來。
沒說兩句,又提起上次相親,夏慶元戰友給介紹的人,夏燭沒回去相,這事也就隻能作罷,夏老頭現在還在生氣,打電話都不過來。
“真沒男朋友?”郭枚問。
夏燭搓著工牌綁帶上抽出的絲,凝神思考了兩秒,她想說有,讓郭枚放心,也讓夏老頭少折騰,但想到如果說了有,這老兩口肯定要讓她帶周斯揚回家看看。
周斯揚……夏燭轉了轉手邊的咖啡杯,還是覺得算了,她是拿錢辦事,幫忙演戲,但周斯揚可沒拿她的錢,能不麻煩他還是先不麻煩他了。
“嗯。”夏燭應了一聲。
“哦對,”應完她想起來,“清潭劇院下周有你和我爸喜歡看的京劇,我給你們買了票……”
沒說完的話被聽筒那側東西倒落的聲音打斷,乒乒乓乓,好像是夏姝不小心把東西摔了。
“你妹妹屋子東西掉了,我去看看。”
電話掛得匆忙,應該是沒聽到她的最後一句。
夏燭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看了眼已經黑掉的屏幕,她咬了咬唇,很輕地嘆了口氣。
夏姝有先天性心髒病,一隻腳走路也稍有不便,因為年齡小,再加上身體上的問題,夏慶元和郭枚分在夏姝身上的精力比她多很多。
雖然能理解,也因為體諒妹妹和父母,不會多說什麼,但習慣性地被忽視,還是會讓她在某個瞬間有點失落。
就像現在,她捏著手機,不確定什麼時候再打個電話,跟郭枚說說已經買過票的京劇。
抬眼,看向被層層高樓遮住的天空,天色有點暗,雲朵密布,想起天氣預報提示今晚依舊有雨。
夏燭原地坐了會兒,收拾好心情起身,打工人,打工魂,什麼事都沒有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好,拿到這個月的獎金重要。
又過了兩天,夏燭收到羅飛的消息,告訴她假的結婚證已經找人做好,讓她周五下午有空,再來找周斯揚一趟。
她連聲應好,跟羅飛確定周五見周斯揚的時間。
周五,六點。
她整理好最後一份文檔資料發給李麗,斜眸看了眼桌子上的電子時鍾,摸手機給羅飛發消息,詢問自己是否可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