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凝微以為是不放心姥姥的身體狀況,隻有許知意懂什麼意思。
她們兩人至今面對面無交流,姥姥從住院至今,她們半句話沒說過,家裡人都見怪不怪,從不勉強她們。
蔣司尋把買的鮮花放好,轉臉看向許凝微。
許凝微懂這個眼神:“司尋哥,我正好有個事想問問你。”
兩人借口去了病房外面,留他們一家三口陪姥姥聊天。
許凝微把走道的窗戶開大,涼風陣陣撲面。
她轉臉對身後的人道:“沈清風找了我兩次,想挖我過去,還暗中挑撥離間。她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誰。”
早在幾年前,養父就告訴她,是沈清風換了她和許知意,並再三叮囑,沈清風深耕3D打印,而她又是這個研究方向,以沈清風的性子,早晚會找到她,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沈清風在前段時間聯系上自己。
她見過沈清風的照片,但照片上的美貌不及本人的十分之一,難怪年輕時能讓路劍波動了情,四十多歲時還能把路家攪得雞犬不寧。
關鍵是,沈清風不是空有美貌。
蔣司尋:“還算聰明,知道她暗中挑唆你跟知意的關系。”
許凝微:“…你真以為我蠢。”
“好好搞你的科研,其他不用理。”
“知道。”她望著窗外出神一瞬,“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特別突然,我都沒做好準備,我以為我們能結婚。”
蔣司尋寬慰道:“挺好,總比拖你幾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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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凝微忽而苦笑,“也對。”
蔣司尋看她,“怎麼,要放棄你的科研?”
“怎麼會。雖然是他給我的動力,但我真要放棄,我怎麼對得起我爸,也對不起你。”許凝微迫使自己不想去以前,“今晚和明晚我陪護。”這話是讓他轉達給許知意。
從醫院出來,蔣司尋回了自己住處,許知意與父母回別墅。
最近太累,她在車上靠在何宜安肩頭睡了一覺,快到家時才醒。誰都沒提許凝微,確切說是她不想提。
何宜安摸摸女兒的臉頰:“怎麼瘦了。”
許知意趴在媽媽懷裡:“相親相瘦的。”
許向邑氣笑,對妻子道:“怎麼樣,我就說這小孩會拐著彎抹著角往我身上賴,這回你可看見了吧。”
許知意矢口否認:“就是相親才瘦的,吃不好睡不好的,能不瘦?”
言歸正傳,許向邑問女兒:“跟爸爸說說,商韫怎麼樣?”
何宜安給女兒一個範圍:“滿分十分的話,你打幾分?”
許知意認真想了想,客觀道:“八分吧。”
出乎何宜安的意料:“那麼高。”
欣喜不已,她不再多問,讓兩個孩子自己處。
回到家,何宜安還有個視頻會,去了樓上書房。
許知意還是感覺困,靠在沙發裡打盹。
許向邑示意女兒:“靠著爸爸眯一會兒。”
許知意習慣性拒絕:“不用。爸爸你忙。”她抱個抱枕在懷裡,側陷在寬大的沙發裡。
許向邑失落稍許,沙發上有妻子的披肩,他展開來搭在女兒身上。
回家六年,女兒對他始終不像對妻子那樣依賴。
他總以為時間能讓他們父女關系更親密,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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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司尋從醫院直接回了公寓,家裡有不速之客。
齊正琛中午被對方從車裡放下來,在路邊打車直接來這裡,家裡有阿姨,給他開了門。
一個下午,他喝了數不清幾杯咖啡,後來阿姨直接送白水來。
沒地可去,沒人可說,每次蔣司尋從國外回來,他就來待上幾個鍾頭。
人回來,他衝著門口道:“你回曼哈頓有十天嗎?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
“沒有。”蔣司尋隻回應了他第一個問題,後面的自動忽略,“你在我家待了一下午?”
“嗯。”齊正琛下巴對著茶幾上兩對嶄新的咖啡杯碟一努,“你什麼時候愛好收集咖啡杯了?”
是六年前九月十二號下午買的,都是仲夏夜之夢系列,其中有一對還是一百周年紀念版。這些年一直束之高閣,這趟回去,沒忍住又拿了出來。
早上從機場到家,他拿出來檢查是否完好,出門時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包裝好放回去,特意交代了阿姨別亂動。
沒想到齊正琛下午會過來。
蔣司尋道:“送人的。”沒送出去。
“商韫怎麼會聽家裡的安排去相親?”他看向齊正琛。
齊正琛嘬了一口沒滋沒味的白水,商韫這人與蔣司尋一樣,逆反出了名,居然願意相親也令他大跌眼鏡。
“因為知意漂亮。不然還能為什麼?我下午打了電話給許珩,一問才知道,商韫是許伯母親自挑選的女婿。”
第二十九章
蔣司尋把咖啡杯碟小心翼翼放回盒子裡,上次打開這個盒子還是六年前的十月二十五號,知意生日的前一天。
那晚他把杯碟擺在面前,就那麼安靜看了大概有兩個小時。
在掙扎一整晚後,把杯子收了起來。
知意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條項鏈,她說:這個禮物不特別。
“我說許伯母親自挑選的女婿,你怎麼不吭聲?”齊正琛打量沉默半天的人。
蔣司尋反問:“不是在聽你說?”
齊正琛一杯水喝完,自己又去加一杯。
“知意也不喜歡相親,但她今天居然去了。”盯著水杯凝神良久,“她跟商韫,或許真能成。”
蔣司尋把繪有仲夏夜之夢彩繪的盒子往茶幾裡面推了推,沒再收到櫃子裡,他接了句:“成不了。”
齊正琛心不在焉,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蔣司尋望向他:“你應該慶幸你跟我從小一起玩到大。”
齊正琛忽而一笑,莫名其妙:“我有什麼慶幸的?喝你幾杯白水?”
這時阿姨過來問他們想吃點什麼,聊天中斷。
“阿姨您隻做他一人的飯就行。”齊正琛放下水杯,打算告辭。
蔣司尋:“還有應酬?”看那頹廢樣子也不像。
“沒應酬。”
“要去心理醫生那?”
“嗯,去聊兩個鍾頭,擱你這你淨給我添堵。”
“別去了。看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什麼效果。”
齊正琛站起來穿西裝,“我這個也不是病,能有什麼效果,心裡不舒坦了就去排遣一下。你知道的,我不想聽勸,心理醫生不會勸我。”
蔣司尋下巴微揚:“你坐,以後我給你治療。”
齊正琛:“……你開什麼玩笑。”
“這種事,我跟你開玩笑?”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本事。”
“給你脫敏療法,不勸你。”蔣司尋把襯衫衣袖朝上卷了兩道,去酒櫃開紅酒。
齊正琛見他煞有其事的樣子,又脫下西裝坐回去,“什麼脫敏療法?”
蔣司尋倒了兩杯紅酒過來,遞給他一杯,“這個療法後勁很大。”
齊正琛忽然心裡沒底:“你到底行不行,別瞎搞。”
蔣司尋在他正對面坐下:“你想沒想過,知意總有天會戀愛結婚。”
怎麼可能沒想過。
就是因為越想,越走不出來。
“如果她結婚,你希望她能遇到一個什麼樣的人。必須得說,別繞彎子。”
齊正琛悶一口紅酒,“一個無條件偏愛她的人。”
蔣司尋捏著高腳杯,手背上的青筋脈絡因緊繃而異常清晰,他緩聲道:“我一直無條件偏愛她。圈子裡也有不少偏愛她的人。”
齊正琛嘴裡沒酒,因心髒驟縮被嗆到。
他忙擺手,惴惴不安道:“得得得,你這個脫敏療法能把人直接給脫死。”
蔣司尋:“我還沒開始給你脫敏呢。”
齊正琛:“……”
“以前知意小,我爸沒動過聯姻的心思,現在知意大了,就不好說了。知意跟別人結婚,你心裡頭是插刀,如果哪天她跟我在一起,你心裡頭頂多插兩刀,一刀兩刀也差不多疼。”
齊正琛的心跳已經不在胸腔裡,把杯裡的酒一口悶下去來壓驚,他反手摸摸後背,出汗了。
是冷汗。
“你這不叫脫敏療法,這叫要我命療法!還好你不婚。”他不敢深想。
蔣司尋把整杯紅酒一飲而盡,想說一句,自己不婚早已動搖,又擔心脫敏過度,把齊正琛一下給脫死。
總要給他個接受過度的時間。
“我回去了,在你這再待下去,我都不一定活得過今晚。”他拿起西裝,“對了,你……”齊正琛想要說的話在舌尖那麼一猶豫,又咽回去。
他原本想問蔣司尋,你知不知道蔣阿姨也常去找心理醫生聊天。
說來也巧,那天他去心理醫生那裡,聊完他在車裡接了一個電話,電話一接就是半小時,然後就看到了蔣阿姨的車緩緩開過來。
那是位於別墅區的一棟獨棟別墅,來這裡除了看心理醫生,總不會看這棟房子。
……
從蔣司尋公寓出來,齊正琛在風口站了一會兒,後背的汗才慢慢晾幹,他打電話給蔣月如,對方在家。
“阿姨,去您那裡蹭晚飯。”
“來吧,我也剛到家,還沒吃呢。”
齊正琛在路上買了一束花帶過去,花束淡雅,清新精致,他叫不上名字,就告訴店老板送給家裡長輩。
蔣月如這兩年幾次入院,如今飲食清淡,接到齊正琛的電話後,特地讓阿姨又加了幾個菜。
齊正琛到的時候,餐桌已經在院子裡擺好,菜品豐盛。
打過招呼,他把花交給家裡阿姨,洗過手就在餐桌前坐下,在這吃飯的次數多了,不拿自己當外人,抄起筷子與蔣月如邊吃邊聊。
“阿姨,您去那邊去多久了?”
心照不宣指的是去哪裡。
蔣月如:“不少年頭了,工作太累我就去那裡待兩個小時,畢竟是專業的療愈室,比在我這院子裡還放松。”
齊正琛笑笑說:“我還以為您去咨詢感情問題。”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沒有從上一段婚姻裡走出來。
所以當時在工作室外碰到,也沒敢多問。
蔣月如也笑笑:“我的感情問題有什麼可咨詢的,無非就是我當年還愛著路劍波時,他愛上了別人。”
她聲音很輕:“早過去了。”
頓了下。
“倒是你,家裡人都不知道,你就把證給領了。”
齊正琛低頭味同嚼蠟般吃著菜,“我媽快被我氣死了吧。”
閃婚後,他隻回過家一次,那天母親沒見他,讓劉姨轉告他,就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
蔣月如隻能在心裡嘆氣,他心裡難過到需要找心理醫生疏通排遣,總不好再數落他,“哪天回家看看你媽媽。既然領證了,那以後就好好過日子。”
“我和鍾妍月,我們就沒打算好好過日子。”
“……你是真想氣死你媽媽。”蔣月如想不通,“那你領證到底圖什麼?”
齊正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