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珩沒看清妹妹睡了,對著母親的方向:“我爸這是做了滿漢全席?到現在……”還沒做好。
發現靠在母親身上的人睡得正香,後半句話戛然而止。
蔣司尋:“不要緊,你說你的,她睡著了打雷都吵不醒。”
許珩側眸瞅他,眼神意味深長,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她睡著了什麼樣?
蔣司尋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解釋:“酒吧那麼吵都不耽誤她打瞌睡。”
何宜安放下手頭的工作,拿右手輕輕壓在女兒的肩膀以作安撫,然後對走近的兩人說:“沒事,你們聊。”
蔣司尋以前在這裡住過兩年,跟自家沒區別,不需要別人招呼,坐下來倒了一杯溫水喝。
茶幾上擺了三個水果盤,其中一個是水果奶酪拼盤,擺盤精致,五彩繽紛。另一個以綠色系水果為主,夏日清新主題。
最格格不入的是旁邊木質果盤裡的半盤青橘,深綠色的橘皮,看上去就酸。
以前從沒有青橘,看來許知意喜歡吃。
“你爺爺身體怎麼樣?”何宜安關心道。
蔣司尋:“沒大礙,療養一周就能出院。”
本來住三天差不多,結果大伯帶著新婚妻子去探望,直接把老爺子氣得血壓飆升,還得在醫院繼續住著。
醫院是路家旗下的,主治醫生說沒事,但盡量少生氣。
二伯和三伯現在不許大伯去醫院,他在港的那幾天也沒跟大伯打上照面。
路家那一攤子事他沒興趣摻和,陪了爺爺兩天便離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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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前後聊了有二十多分鍾,許知意緩緩睜開眼,入目就是蔣司尋那張稜角分明的輪廓,正好朝她看過來。
她懵了,突然沒搞清楚自己在哪裡,還以為在公司睡著了。
“蔣總。”她倏地坐直。
再一看身邊,是何宜安。
“睡糊塗了?”身後有人遞給她一盒巧克力,“給你帶的。”
許知意扭頭:“哥。”
她接過巧克力,意識慢慢回籠。
“還給你帶了其他禮物,讓管家送你房間了。”
“謝謝哥。”
許珩繞到沙發前,躬身從桌上毛巾筐裡拿起一條湿毛巾給她:“擦擦臉。”
許知意今天沒化妝,展開還有點餘熱的毛巾直接捂臉上,直到這一刻還沒弄明白,蔣司尋怎麼就突然出現在家裡。
他們幾人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繼續聊,她也徹底清醒過來。
放下毛巾,拆了哥哥給她的巧克力。
70%的手工黑巧松露,她得就著青橘才吃得下去。
許知意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去拿一個青橘剝。
蔣司尋正巧剝好一個青橘,橘皮丟進垃圾桶,掰了兩三瓣自己留,剩下的大半個遞她面前:“不用再剝,這個給你。我平常不吃橘子,嘗一下酸不酸。”
他的語氣和動作那樣自然而然。
“謝謝。”
許知意匆匆看他一眼,都沒來得及看清他面容,拿了橘子坐回來,白色橘絲還在上面,她也沒剝下來,放在嘴邊咬了兩瓣。
橘子的酸和巧克力的苦一中和,舌尖的滋味酸爽。
“司尋,你哪天回北京?”
蔣司尋回何宜安:“後天下午。”
“知意正好回去看姥姥姥爺,順便坐你的飛機。”
“行,到時跟我一起回。”
許知意無聲吃著黑巧加橘子,媽媽已經做了安排,她就沒推辭。
蔣司尋起身:“伯母,你忙,我去廚房看看。”
“去吧,問問你許伯伯,天黑前能不能吃上他做的飯。”何宜安開玩笑說著。
蔣司尋徑直走去廚房那邊,許珩也不緊不慢跟了過去。
許向邑站在灶臺前,正在做紅油抄手。
許珩在門口微怔,是沒想到父親動作如此嫻熟,琉璃臺上已經做好幾道菜,良心發現,他倒了一杯水放在父親旁邊的臺子上。
許向邑扭頭看他們倆一眼,“馬上可以吃。”
他會做的菜不多,剩下的交給廚師。
蔣司尋問道:“聽我爺爺說,您和伯母前段時間去了醫院一趟,知意抱錯的案子進展到哪步了?”
許向邑端起大孝子給他倒的水,抿了一口:“不是意外弄錯。”
蔣司尋微頓:“有人故意換的?”
許向邑點頭:“等確定了是誰,我再告訴你。”其實,已經基本鎖定是誰所為,隻是二十年太久,想找到那人當年所作所為的證據,太難。
還好,知意被培養得不錯,養父母家裡的條件也相對可以,這是他心裡唯一的安慰。
許向邑叮囑他們倆:“先別對知意說。”
二十分鍾之後,這頓遲了將近三個月的團圓飯終於吃上。
許向邑把自己做的菜都放到女兒面前,“嘗嘗哪道好吃,不好吃的給你哥吃。”
兄妹倆:“……”
許知意笑,做護食狀:“我哥怕是一道都吃不上了。”
餐桌上的氣氛瞬時活躍起來。
許珩握住她腦袋用力揉了一把,在她旁邊坐下。
還沒坐穩,父親拍他肩膀,“不是你坐的地方,對面去。”
許珩隻好挪到餐桌另一側,與蔣司尋坐,父母與妹妹並排,妹妹坐他們中間。忽然想到什麼,他去找管家,讓對方多拍些第一頓團圓飯的全家福,隨意抓拍。
管家:“全家福是嗎?那小蔣總?”
許珩交代,不需要特意找角度拍他們一家四口,把蔣司尋一起拍上。
如果今天蔣司尋不來,他就要孤零零坐一側。
席間,何宜安看向蔣司尋,闲聊道:“你爸上個月過來,說你和寧允明年能定下來,下次帶寧允來上海玩。”寧允送給女兒一個限量版的包,她一直都記在心裡。
蔣司尋:“我和寧允說開了,以後不再互相利用,也不會聽家裡的安排聯姻。”
互相利用?何宜安消化了幾秒。
郎才女貌,怪可惜。
許知意沒參與這個話題,蔣司尋坐她正對面,她隻要抬頭就能跟他眼神對上,後來一直垂眸默默吃爸爸給她夾的菜。
期間他們還說到路劍波給她的見面禮,一套稀有珠寶,連媽媽都說,太貴重。
蔣司尋對何宜安道:“我爸的一點心意,難得他鐵樹開花。”
自始至終,他沒提是給知意的嫁妝。
許知意在飯後看到了那套珠寶,如此奢華貴氣,要什麼樣的衣服什麼樣的場合才能襯得起來?
何宜安對珠寶頗有研究,笑說:“這套適合我們知意結婚用。”璀璨隆重。
許知意:“……”
蔣司尋從果盤裡拿了一個青橘剝,沒接話。
珠寶首飾盒旁邊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蔣司尋送她的,許知意打開來,是一條項鏈,簡單大氣,適合日常戴,可能是父子遺傳,都喜歡送珠寶。
當然,也可能他以前送許凝微也是送珠寶首飾,習慣了。
吃過飯沒多久,哥哥和蔣司尋先後離開家。
聽爸爸說,他們下午各自約了人。
直到夜裡十二點半,院子停車坪上少的兩輛車才回來一輛。
下午睡了一覺,這會兒完全不困,恰巧於子嘉打來電話,她在睡衣外披了浴袍,拿著手機去露臺。
露臺點了柑橘香薰,香氣沁人,驅散了蚊蟲。
靠在黑金色欄杆上,和於子嘉闲聊。
於子嘉嚷嚷著明天還想看她家的莫奈花園,說今天沒過癮。
“行,等明天再跟你視頻,半夜看沒效果。”
又天南海北八卦了十幾分鍾才掛電話,許知意手撐著下巴,夜色下,仔細欣賞自己的這片小花園。
院子裡有汽車聲傳來,她沒戴眼鏡,光線又昏暗,遠遠隻見一個白衣黑褲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爸爸今天穿的是深灰色襯衫,蔣司尋穿了黑襯衫,隻有哥哥穿的是白襯衫,所以本能反應是許珩。
人快走近別墅,她從三樓對著下面打招呼:“哥……蔣總,你剛回來?”
那人駐足抬頭:“到底喊我什麼?”
“……”
“怎麼還沒睡?”
“不困,下午睡多了。”許知意緩解剛才差點認錯人的尷尬,“路爺爺怎麼樣?”
“還不錯。”蔣司尋問她,“不困的話,帶你出去逛逛?”
她其實想出去看看上海凌晨之後的樣子,最後還是作罷:“不了,太晚,你早點休息。”
蔣司尋頷首,“你也早點睡。”抬步進了別墅。
翌日,許知意睡到十點才起。
蔣司尋去了遠維在上海的分支機構,他們一家則去外公外婆家吃飯,晚上又去了爺爺奶奶家聚餐。
因為和父母長得像,幾位老人見到她攥著她的手不放,尤其是奶奶,說姑姑家就在北京,這麼些年怎麼就沒碰上,碰上了,姑姑一看見她的模樣,說不定還能早點認回來。
她寬慰奶奶,可能那時回家的緣分還沒到。
這世界上不乏沒有血緣關系卻長得像的人,即使見到,姑姑也不會朝抱錯那方面想。
“明天你要回北京去看姥姥姥爺?”
“嗯。過年前我都沒空回國了。”
“聽說你姥爺喜歡字畫,我們家珍藏了一些,一會兒讓你爺爺挑兩幅,你帶過去。”
為了這兩幅珍貴的字畫,她帶了一個大行李箱,將畫筒裝箱,正好把給齊正琛帶的禮物也一並裝進去。
回北京那天,蔣司尋要幫她推行李箱,骨節分明的手遞到她面前:“箱子給我。”
“不重,就兩幅畫和一副網球拍。”她自己推著進安檢。
到了飛機上,蔣司尋讓空乘給她煮杯意式,末了不忘交代:“加半條糖。”
因為那句‘加半條糖’,許知意沒忍住,回頭看他一眼。
第一次跟他去倫敦出差的一幕,好像就在昨天。
飛機起飛,她收到齊正琛的消息,他在往機場趕。
【二哥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去?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蔣司尋告訴你的?】
齊正琛:【他也不是特意告訴我,聊天時聊到了。】
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傍晚落地北京,齊正琛已經等候多時。
見到人,許知意立刻眉開眼笑。
齊正琛迎上去,長臂往前一伸,許知意默契地把手中的行李箱給他推。
走在後面的蔣司尋多看了一眼那個行李箱。
幾人太過熟悉,連寒暄都省了。
齊正琛轉臉,問蔣司尋:“明晚聚?今晚怕是不行,我得把知意送她姥姥家,兩老人盼了好幾天。”
蔣司尋:“我哪天都行,你問知意。”
聚餐定在明晚,許知意提前說好她來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