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邑望著融洽的父女倆背影:“知意還沒喊過我爸爸。”
何宜安聽出了話裡的失落,寬慰丈夫:“知意跟我們還不熟,相處久了她也會這麼黏著你。”
許向邑自欺欺人笑笑,沒說話。
何宜安的手機這時有消息進來,秘書發來:【何總,已經替您約好了知意小學時的生活老師,中學時一個帶班班主任,他們是最了解知意的人,還順帶約了他們學校副校長,他們三人正好在紐約,其他老師不是在國內就是暑假帶孩子出去旅遊了,如果有需要,後續我再約。】
秘書又發來明天下午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何宜安吩咐:【以我個人名義贊助他們學校幾個項目。】
秘書:【我這就安排,篩選好給您過目。】
何宜安:【辛苦了。】
另一邊,尚通栩放下東西沒多待,還得趕回酒店,叮囑女兒鎖好門,匆匆下樓離開。
剛才隻顧著和女兒說話,沒注意路邊的兩輛黑色轎車,停在這裡似乎有點突兀,經過時多看了一眼,但沒作他想。
人拐彎不見,許向邑下車,抬腕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不好貿然上樓,他打電話給尚知意。
“知意,我和你媽媽在樓下,你室友休息沒?我們方便上去嗎?”
尚知意微怔,旋即道:“我室友不在家。”
許向邑不讓女兒下來接,掛斷後與妻子上樓。
尚知意被這個驚喜驚到,原地站了片刻,放下手機去收拾客廳沙發,抱枕一個個擺放整齊,把剛買回來的東西拎到廚房。
門鈴響了,她冷靜幾秒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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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那一瞬,滿心的牽腸掛肚,卻有口難開。
許向邑溫聲問道:“晚飯吃過了嗎?”
“吃過了。”
尚知意請他們進來,給他們倒水,又去廚房洗水果,還好晚上去超市買了水果,不然都沒東西可招待。
何宜安瞅向廚房,話音溫柔:“知意,不用忙活。”她把五六個女裝手提袋放沙發上,特意給女兒選了幾套通勤裝。
許向邑打量出租房,幹淨整潔是唯一能找出的優點,房型小,不夠通透敞亮,整個房子加起來還不如許凝微一個衣帽間大。
“知意,你住哪間臥室?”
尚知意關了水龍頭,回道:“您右手邊那間。”
許向邑隻站在臥室門口看了看,小小一間房布置得很溫馨,但過於緊湊,書桌旁還立著一個行李箱,想來是沒地方可放。
何宜安想多了解了解女兒,問還在廚房的尚知意:“媽媽能進你房間看看嗎?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收起來。”
她笑笑說,“你們這些孩子都有不願讓父母知道的隱私。”
“沒有,盡管看。”
何宜安感興趣的是那個簡易書架,上面的書和一些擺件能看出孩子平時的喜好。
她轉頭對丈夫道:“你也進來看看。”
何宜安從書桌上拿起一本專業課的書翻看,空白處做滿筆記,書籤是一張F1大獎賽的票根。
許向邑不關心這些小細節,他幾次環顧房間,用眼睛丈量房子大概幾平米,沒有他們家一個盥洗臺佔的地方大。
視線從書架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一張登機牌上,他抬手拿起來看,是前些日子尚知意來紐約的那趟航班,一看座位號,是經濟艙。
何宜安隻看了四五頁書,合上書本放下,身邊很安靜,她扭頭看丈夫,看到了他手裡的登機牌。
張張嘴,卻又發現不知該說什麼好。
許向邑沉默著,把登機牌輕輕放回原處。
尚知意洗好水果,他們回到客廳坐下。
何宜安拿過沙發上的手提袋,衣服的尺碼都是她憑目測選的:“前幾天逛街給你買了幾套通勤裝,不是你常穿的風格,但感覺穿在你身上應該不錯,媽媽就做主給你買了,有空試試,看合不合身。”
說完心裡沒底,不確定女兒願不願收下。
尚知意看著何宜安,沒人關心過她的穿衣風格,她沒有拒絕這份心意:“謝謝媽媽。”
那天在公司樓下沒喊出來,今天終於如願。
她對何宜安是在意的,又怎能不在意。
隻是她們母女緣分太淺。
那聲媽媽像針尖,戳在何宜安心髒上,難過到連聲音都變得沙啞:“怎麼還和媽媽客氣呢。”暗暗平復幾秒,“試穿後不合身的放一邊,正好周末,帶你過去試。”
許向邑一直等著那聲爸爸,直到離開也沒等到。
可能是沒合適的機會喊,他自我找補。
尚知意要送他們到樓下,許向邑不許,讓她止步在電梯間,“本來打算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出去吃飯,怪我,想給你個驚喜,沒提前給你打電話。”
尚知意忽然想到回來時樓下路邊的兩輛車,“你們在樓下等了我很久吧?”
許向邑笑笑,避重就輕:“在車裡忙工作,不算等。明晚或是後天呢,有空嗎?”
尚知意想了想,最終點頭:“後天有空。”
電梯上來,門緩緩打開,她揮手道別,“你們慢點。”
何宜安突然不舍,上前一步,“給媽媽抱抱。”
兩人差不多高,她雙臂圈住女兒。
尚知意瞬間被好聞的香水味包圍,她也想回抱一下何宜安,可惜這個擁抱還像上回那樣短,短到她還沒反應過來,何宜安已經放開她。
回到樓下車裡,許向邑又看一眼這棟公寓樓,想抽煙忍住了。
何宜安還在回味那聲媽媽,原本該在一歲會說話時喊她,遲了十九年。
“我們把……”
“知意飛……”
兩人同時打破車裡的安靜。
何宜安:“你先說。”
“知意飛回來那天才剛出院,身體還在恢復,我一想到她坐了二十多個小時……”
為什麼買經濟艙,是不好意思再花尚通栩的錢買那麼貴的商務艙機票。
從得知抱錯到現在,不過短短十天,他卻覺得漫長無比。
活了半輩子,從來沒這麼難捱過。
“我們在這裡明明有房子,她卻有家不能回。知意的性子,跟我們沒感情她是不會花我們的錢。不正式接她回去,我張不開那個口讓她回家吃飯。吃完了呢?吃完再送她回去?那是她自己家呀。”
“宜安,”他看向妻子,“對不起。我想盡快把知意接回去,已經和她錯過了二十年,我不年輕了,沒有幾個二十年能陪她。既然答應了凝微,再多給她一個月時間調整,八月份我打算接知意回家。”
何宜安攥攥丈夫的手:“這怎麼能叫對不起我,閨女也是我的。我剛才就是想跟你說,我們把知意接回去。”
樓上窗口,尚知意開窗探出身,樓下兩輛車十分鍾後才開走。
把那幾套衣服拿出來,從款式到顏色都是她從未嘗試過的風格,上下衣的尺碼都不同,她沒穿過這幾個大牌,試穿了一下,居然都合身。
拿衣架仔細撐好,收進衣櫃。
今天室友不回來,衝過澡,關燈睡覺。
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收拾下周出差的行李,站在衣櫃前,尚知意莫名想到老板的凝夜紫襯衫。以免再撞色老板的襯衫,她搭配上衣盡量避開鮮亮的顏色,特別是紫、紅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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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十一點半,蔣司尋到達許向邑位於曼哈頓的別墅。許珩已經到了,黑色越野車在停車位上。
進到別墅,客廳隻有許向邑父子兩人。
許向邑親切招呼道:“司尋,坐。”手一指旁邊的沙發。
許珩雙腿交疊慵懶地靠在沙發裡,隨手拿了一本雜志在看,聞聲抬頭,往蔣司尋身後看了一眼,空空的,沒人。收回目光接著看雜志。
許向邑開口的第二句話:“知意在你那還適應嗎?”
“不錯。”蔣司尋不見外,端起一杯紅茶喝,“下周知意跟我一起去倫敦出差。”
“司尋來了呀。”何宜安的聲音打斷他們的聊天。
旋轉樓梯上,母女倆從二樓下來。
許凝微挨著爸爸旁邊坐下,“試衣服也累人。”
這是換的第五套,晚上演唱會結束,她們那個座位的嘉賓可以去後臺和歌手合影。為了與偶像合影,她將系列高定裙拿出來,連著試了四條都不滿意。
媽媽說身上這套合適,不是最好看,是最合適拍照場合,既不張揚又顯氣質。
“爸爸,你要不要跟我去聽現場?特別燃。”
許向邑笑笑:“我欣賞不來。不比你們年輕人。”
這時管家過來讓他們去用餐,廚師按每個人的口味做了一大桌。
許珩對管家道:“人還沒到齊。”
管家懵了,不是說五人用餐?
沒人通知她還有其他客人過來。
許凝微則一瞬不瞬瞅著哥哥,今天也叫了尚知意回家?
當數道疑惑的目光都看向他時,許珩合上雜志:“沒讓知意來?”
客廳瞬間死寂。
許向邑起身,發話:“吃飯。”
沒回答。
許凝微松口氣,挽著何宜安去餐廳。
何宜安望著丈夫的背影,把心裡翻湧的難過往下壓了壓。
蔣司尋同許珩走在最後,他低聲道:“你是真不知道沒叫知意,還是假不知道?”
許珩不答反問:“戳我爸心窩子了是嗎?”
蔣司尋:“何止。”
許珩:“戳父母心窩子這本事,我還是跟你學的。”
蔣司尋:“……”
滿桌的山珍海味,許向邑食不知味,艱難地咽著每一口。
吃飯時聊的全是今晚的演唱會,隻要許凝微在家,話題基本圍繞她。
許凝微問許珩:“哥,能不能早點過去。”
許珩抬眸:“去那麼早幹什麼?”
“到附近商場逛逛,好久沒逛了。”
許珩對這個妹妹習慣了有求必應:“行。”
飯後稍作休息,許凝微回房間拿包戴首飾。
許向邑遞給蔣司尋一支煙,蔣司尋抽煙不多,還是接過來,兩人去了院子裡。
心照不宣般,蔣司尋開口:“我會照顧好知意。”
煙點燃,許向邑沒多說,用力拍拍他肩膀,一切盡在了不言之中。
還想說什麼,蔣司尋欲言又止。
煙霧彌散,許向邑始終沉默。
煙抽完,許凝微也收拾好。
許珩上車前問蔣司尋:“知意英文名叫什麼?”
蔣司尋告訴了他,又多問一句:“如果你是許伯伯,怎麼選?”
許珩:“我的意見不具備參考性。”他生性淡漠,感情深淺從不在他考慮範圍內,“換我,我拼命賺的家產舍得給誰,我就留誰。”
蔣司尋頷首,兩人上了各自的車。
許凝微很快下樓出來,拉開哥哥的後車門坐上去。
兩輛車駛離別墅,駛向她經常光顧的商場。
蔣司尋沒興趣逛街,待在車裡等他們。
許珩陪妹妹在商場逛了半層,後來懶得再逛,一次性刷卡給許凝微買了十來條裙子直接走人。
許凝微留下郵寄地址,“哥,等等我。”她追上來一把將人拖住,央求道:“我跟偶像合影時你多幫我拍幾張,千萬別睜著眼瞎拍,必須把我拍好看點。”